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花灯谜赛经过这一闹腾反倒愈加生气。
陈公子到底是陈家的继承人,对分寸的捏拿自有一番定论,见台下的人们再次热闹,便也不再和人寒暄,来撇清祝家。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他是十分通透的。现在停下才是最好的时候,他若再一味的和人寒暄以撇清祝家,那岂不是会有点心虚的味道?现下,他表现得越发坦然,才越能得到人们的信任。
虽然危机过去了,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在边上安然坐着的马文才,心中越发沉重,这个心机深重的少年让他极为不安。他总觉得这个白衣少年定又会闹出什么坏事来。
他就是个灾星。陈公子极果断地给马文才贴上了‘灾星’这坏名头。
而事实证明,陈公子还真没有冤枉这马文才。他就是来捣乱的。
“在下十分感谢大家的信任。现在,在下宣布花灯谜赛正式开始。”陈公子客气地拱了拱手,含笑着说道。举止间尽是大家族的贵气。
“祝家数十年如一日,诚心待人,陈公子一向以礼待人,有君子之风。在下等岂敢劳驾公子!请陈公子出题,在下洗耳恭听。”绿衣公子显然是个聪明人,晓得分寸进退,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还捧了捧祝家和陈公子,并帮祝家立了个名誉牌,也是个人物,虽然还有许不足,但还是叫陈公子对他高看一眼。
“不知兄台是哪里人士?”果不其然,陈公子竟开口问了他的出身。显然很看好他。
而绿衣公子强压下激动,在其他公子忌妒的目光之中说出了自己的家世,“在下是上虞李家二子,李端。”
李家是个小家族,比不上方才那作弊孙四少的孙家,与身为上虞三大家之一陈家比更是比不上。
上虞三大家便是祝家,陈家,黄家,其中以祝家为首。三家同盟,共进退。
“可是前年新搬过来的那个李家?嗯,我记下了。来日在下上门拜访,希望兄台不要将在下拒之门外。”陈公子的容色不变,思索片刻便开口。
“陈公子见外了!”李端这话说得漂亮,宠辱不惊,还和陈公子拉近了关系,暗示陈公子不是外人。
陈公子自是明白这些曲曲弯弯的,但这便是世家交往的潜规则,笑了笑,也不多说,而是正式宣布了开始,“出谜!”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卷锦布从高处落下被人展开,露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第一谜。”陈公子微微扬起唇角,“陶令最怜伊,山径细栽培。群芳冷落后,独自殿东篱。”
此谜一出,不过片刻,众人便是便都是露出了笑容。而祝英齐和马文才也早已了然于心,只不过不屑回答。马文才不在乎输赢,而对祝英齐而言为了赢,不择手段,有失君子之风。失一谜,对他无伤大雅。
“这是一物,乃五柳先生之爱,秋菊也。”李端先人一步开口,陶令指的是五柳先生陶渊明,先生平生爱菊,曾写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陈公子十分敬佩陶渊明,出此谜也不怪。
“嗯,对!”陈公子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第二谜。”
又是一条锦布放下。上书‘一曲离亭涕泪零’。
“此谜,打一古书名。”见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陈公子笑着提点了一句。
“此谜之底,为《楚辞》。”陈公子的话音未落,便是又一声音插了进来。
闻声,众人不由得望去,他们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不想竟已有人答出。
灯火阑珊之处,蓝衣公子翩然而立,朦胧的灯光映入他墨玉似的瞳孔,便化做柔和而有力的暗流,静静流转在其间。他芝兰玉树,好似古之君子,彬彬有礼。
他轻扬起唇角,双眸明亮,“陈公子,不知在下说的对不对?”
温玉公子世无双……他一出,满堂失色。
“果然,不简单。”白衣少年轻轻扬了扬唇角,一双凤眸中尽是兴味。
飒飒蓝衣入眼,陈公子却露出了种果然如此的神色,唇角衔笑,那平常保持的年少老成的样子,终究在一瞬间消逝,显出几分青年的生气。
祝英齐瞧见陈公子陈恒的神色,便了然于心。看来,是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心里却仍感到有点无奈,看来,现在是谁都知道,就只有他和黄良玉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真是九妹的作风呢,瞒天过海。
“妙!妙!妙!公子天纵之才,答对了!”陈恒一向是古板而矜持的儒家贵公子,少有如此夸奖人的时候。此番如此大肆夸奖,竟让人们越发觉得祝英齐不凡。
这便是祝英怜的其中一步布置,造势。
陈恒这般行径,深知他作风的祝英齐唇角不由地抽了抽,深深恶寒了一把。别人说这句话祝英齐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如果是陈恒……真浮夸!
其实连陈恒自己也觉得不自在,僵硬地说完了几句赞美的话,忙说起了第三谜,“第三谜落!”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锦布落,陈恒的声音也缓缓响起,他是稳坐鱼台,自是不急,“打一节气!”
这谜对祝英齐来说,并没有太难,不过片刻便有了答案,正欲开口,谁知被人抢先了一步。
“谜底是立春。”冷冷清清的声音带着特有的轻狂桀骜,那般蛮横唐突地在场中响起。
祝英齐怔了怔,凝眸看去。那高坐在台下的白衣少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手抱臂护胸,下巴矝贵地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一双好似寒冰的凤眸俯视般望着众人,写满了孤傲不羁,轻蔑漠然。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不紧不慢地侧过脸,唇角轻扬,勾勒出一个满是恶意的弧度。
祝英齐敛了敛笑,垂下眼眸。这人,怕是盯上他了!
“陈公子!不知在下说的,可对!”分明是疑问句,到了马文才的口中,却成了肯定。他一向自信到自傲,对自己的能力从不怀疑。
“这……自是对了,可……”陈恒现在又开始蹙眉气愤了,这人果然是个灾星,“可公子你并非是参赛者,不可答题!不然,便是乱了规矩!”
这谜底都被人说穿了,这叫比赛怎么进行!
偏偏马文才还一点也不在意,“对了便好!”
“你……你……”陈恒也是无言以对,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活。
“陈公子何必忧心?”马文才悠闲地欣赏了一把陈恒的表情,才意味深长地开了口,“不是参赛者,就变成参赛者,不就可以了么?”
此言一出,惊得陈恒当场便匆匆开口,失了风度,“不可!”
“怎么不可?”马文才戏谑开口,眼底却是划过一丝算计。
“不可便是不可,在下如此,便与他人不公!在下恕难从命,就算公子你有恩于祝家,陈恒也不会答应!”陈恒自是不能答应,若是答应了,方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大公无私的表现可就泡汤,连带着陈家也会无辜受牵挂。可又怕马文才挟恩以报,不由又添上了一句。
“在下方才未赶上入选赛,十分遗憾。所以想让陈公子让在下再比一次,在下若在半刻不到的时间答出五题,便请陈公子让在下参赛,想不到陈公子大公无私至此,在下也只好不勉强了!”马文才一脸无辜遗憾地说完此话,便兴趣溢然地看陈恒的反应,见这位的脸色变了又变,心情是越发好了。这种古板的贵公子就是好耍。
“公子!”马统没马文才要算计这么多,故意激怒陈公子,来试探祝家的底线。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注意台下。
马文才闹这么大的,一个目的引起祝家的关注,而另一个便是引出上午那位青白襦裙的姑娘。
不然引起祝家关注的办法有许多,为何选这一种,除了因为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外,还因为花谜赛是来花灯会的人,不会不看的重头戏,马文才在上面闹得动静越大,那姑娘越能来!
而现下,马统已然找到了那姑娘,提醒马文才。
马文才眸色一暗,当下笑语宴宴地开口,“在下也不给陈公子添麻烦,这便有事下台去!”
说话间,也不等陈恒反应,立马与马统双双飞纵下台,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在台上又没什么意思,他又不是真要夺什么花灯王,趁机下台才好。不然,触了陈公子底线,那才叫弄巧成拙!
这种愚笨之事,他马文才怎么会犯!
不过可惜的是,方才那位蓝衣公子明显是个高手,不能比试一番,也倒可惜。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那一位,让他吃了亏的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