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碰都没碰,怎么就死了?”
北燕来的宫人们围过来,正要看个明白,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哗啦一下,把装着怪藤花盆的推车一下子推翻在地上。
“你们赔小爷的猫!”睚眦混街头的,当场开始碰瓷,“它一口一口把我喂大的,你们弄死我的猫就是杀父之仇,怎么了吧?!”
“……”谁啊你?
北燕的宫人当然不以为意:“不就是一只猫,我们还没说它冲撞了公主的嫁妆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下德妃算是走不了了,当即上去道:“夏校尉,你今日怎在此?”
睚眦抱着猫,道:“我爹叫我在望舒宫门口守着等陛下。”
“……”德妃有了不好的预感。“你爹……昭妃叫你在这儿等陛下做什么?”
睚眦清了清嗓子,一脸嫌弃地复述道:“她说她头疼,要陛下读睡前故事才能睡得着。”
北燕的宫人之前还在听笑话,听到这一节,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这他大爷的,是在争宠吗?有蹲在人家宫门口截人这么粗暴的法子吗!今天可是西陵公主大婚!
“岂有此理!这就是大魏宫中的待客之道吗?!若是在我燕宫之中,这等无礼之辈早就应该打死了!”
德妃脸色一沉,马上就不悦了。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必牵扯其他。西陵公主是嫁来大魏,不是来做国使,尔等若真以为自己是客,那今晚陛下愿意去哪儿,客人也管不到,不是吗?”
北燕宫人再狂也不敢和宫妃直接对着顶,道:“娘娘说的哪儿的话,先前奉仙夫人的事我们没有计较,娘娘就算不明事理顾念人情,也该多少知道秉公行事……”
“奉仙夫人是个瓷娃娃吗?半个月了窝在宫里连个声都不出,若是水土不服死在这里,棺材要什么木料本宫全包了!”
德妃一发火,没有人敢说话,北燕宫人们这才害怕了,直到眼尖看到皇帝的身影靠近,还牵着公主的雪骊,才扑在宫道上。
“陛下!德妃娘娘和这毛头小子欺负我等远道而来势单力孤,在此还请主持公道!”
封琰刚从外面回来,牵着马朝睚眦一招手。
“睚眦。”
这小子死定了,皇帝牵着公主的雪骊,那就是得了公主的好,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
北燕宫人正想着,便见封琰把手里的马缰递给睚眦。
“这马好,刚修了蹄子,盘靓条顺,猫给我,你骑上试试。”
睚眦“噢”了一声,问道:“它叫什么?”
封琰回忆了一下,隐约听人讲过,但一时没想起来,索性道:“看它白白胖胖的,又是个小母马,就叫白妞吧。”
第108章 除夕
今日是除夕, 往来宫道的宫人众多,远远路过清岙堂时,便能看到一道立于雪檐之下的人影。
正当皇帝迎西陵公主成婚的日子, 整个宫中披红挂彩, 只有青天堂门可罗雀。
遥遥望去, 甚是凄楚。
“昭妃娘娘也怪可怜的, 在朝时鞠躬尽瘁, 到了宫里之后却饱受折磨。”
“还落了孩子, 闭门抱病这许久, 陛下也不来看看。”
内监宫女们不免叹息连连, 私底下悄声议论。
“陛下这小半年着实不太规矩, 从前至少温文尔雅,待人也和善, 如今各宫娘娘都不乐意上赶着争宠了,可见还是祖上血统作祟……”
“你疯啦, 敢议论天子。”
“就那么一说,谁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老封家嘛, 懂得都懂。
被议论的夏洛荻不懂,她此刻正揣着手手坐在门口, 不多时,便看到雪地里滚过来一只肥猫,踩过一片梅花印,蹿到了她怀里。
随后一溜儿马蹄儿压着梅花印儿靠近过来,睚眦骑着马来到清岙堂门口,握了半把草递给门口的老父亲:“爹, 你要的货, 中间被老皇帝截了一半, 只剩下这半把了。”
夏洛荻看了一眼他手里握着的枯草,打开怀里的图鉴反复对比,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说中的死藤花结子。
“你也太粗暴了,就不能连根剪一把吗?”
睚眦暴躁道:“不是你说不要打草惊蛇,要演得自然一点吗,要求那么多。”
夏洛荻“唉”了一声,冬令的时节,万物枯死之季,之前在霞州没找到新鲜的,还以为嫁妆里会有,没想到还是枯死的。
“……现在看来,只能做个局诓她一诓了。”她叹了口气,复又问睚眦道,“这马哪儿来的?”
“皇帝送的,他本来想送你,考虑了一下怕你的老腰拧了,就送给我了。”睚眦道。“他拿到手就去找皇后了。”
夏大老爷垮起个脸,道:“他送你你就要?”“为什么不要?”睚眦斜眼看着白马,盘靓条顺,完美无瑕,真可谓马中貂蝉
“你可知这是谁的马?”夏洛荻道,“这是西陵公主的马。”
睚眦:“所以呢?他霸占了人家的马,他不干净了吗?”
“倒也不是。”夏洛荻抬眼看着睚眦,这小子其实生得漂亮,年纪渐长,那双凤眼越发呈现出一股灼人的妖冶。
很像,不提还不觉得,一联想起来,是真的很像。
夏洛荻看了他一阵,忽地问道,“你最近身体挺好的吧。”
睚眦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还算你亲养的,希望你有一点良心。”
夏洛荻昧着良心道:“你饭还没吃吧,来,你进屋来,今天这见手青挺好,我请皇后给我做了盘凉拌的,你尝尝。”
“……”
……
扶鸾宮。
“这不是我要的药。”蓝织萤看着手里那把干草,道,“东西是对的,十年生的死藤,花结子已枯,万不得已才能用。”
封琰问道:“有多大把握?”
蓝织萤道:“要么药到病除,要么药到命除。”
封琰点了点头,问道:“我若换心给他呢?”
蓝织萤微微睁大了眼,身后榻上的封瑕撩开帐帘,道:“你想都别想,除非你盼着你哥早死。”
他面容苍白,嘴唇已失去血色,唯有眉宇间的神情是安然的。
“我先去试试药性。”蓝织萤扶着肚子缓缓离开。
封瑕看着蓝织萤离开,对封琰招招手。
“你不要在织萤面前说这话,她可能会考虑。”
“考虑就考虑,左右在娘胎里时,是我欠你的。”封琰不以为意,看着封瑕问道,“哥,你恨过我吗?”
“当然,同胞兄弟,只因权位征伐就被生母扔在外面,谁不怨怼?”封瑕笑了笑,“你要是个坏种该多好,我早就下手了。”
可惜他不是。
九岁那年,皇家行猎,封琰被几个皇子推进陷阱里,那时他第一次见到了一个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封瑕本可以坐视不管李代桃僵,即便被崔贵妃知道了也没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了救。人小力弱,救出封琰候不小心自己也栽进了陷阱里。
同样,封琰也可以离开,但他也选择了救,花了一夜的功夫,将陷阱挖成斜坡,硬生生把人救了上来。
“……我嫉妒过你的,大家都在昧着心争皇位,凭什么独独你能对得起自己的心,说豁命就豁命,你凭什么。”
说着,封瑕一阵咳嗽。
封琰递给他一盏茶,道:“没想过,可能因为我没吃过苦。”
“那是因为常人眼里的苦,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封瑕缓缓道,“琰,你当君王,我很放心。”
“当什么君王,先把人当好再说吧。”封琰看着他,一脸不悦道,“还有,别用这种交代后事的口气说话,你还没死,别提前给自己写挽联。”
“我还是惜命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对了,你这趟出去,和夏卿有什么进展吗?夏卿就没有对你娶西陵公主这事有什么感想?”封瑕一脸关怀道。
“她没有感想,我有。”封琰黑着脸道。“那个朱婆娘整天在她面前花言巧语地夸她好看,好在她不听不信坚守本色……”
封瑕:“等等,在你眼里,夏卿这半年有变化吗?”
封琰:“有啊,胡子没了那么大变化,你没看到吗?”
封瑕:“就这?”
封琰:“不然呢?”
这病情怕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封瑕忧心忡忡道:“我是说,你可以学学那西陵公主,多少在夏卿面前温文尔雅一点。”
封琰不平道:“老子在她面前还不够温文尔雅吗?”
“你雅、你雅。”封瑕果断放弃说服,道,“夏卿既愿与你同病相怜,想来也不用我操心……”
“你操什么心,养你的病,别在榻上等着天下一统。”
封瑕失笑,开玩笑道:“听说你最近动作不小,把亲兵都送到霞州那边去了,等大事定后,该不会是想趁我大病未愈,打算收拾东西和夏卿私奔吧。”
封琰:“……”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封瑕笑容消失,严肃地确认道:“你应该没这么想过吧。”
封琰转过头:“我没有想过,你安心养病。”
封瑕:“老二,直视我说话。”
“嗯,今天除夕我出去撑场面去了,记得吃点饺子,走了。”
“你站住!”
……
“公主,陛下刚刚来过了,带着您的马。”
“哦?怎么不进来?”
“陛下又走了,还把您的马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