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也开银行,想印多少就印多少,那些士兵闹饷,咱们就给他们发纸币,这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北济城主被他一席话,说得豁然开朗,对呀,印钞的权利归自己所有,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印出来有没有人用,只要自己也学渊流城,必须用纸币才能买粮食,不就万事大吉了。
“好,就这么办!”
建言被采纳的财税官松了口气,被城主好生勉励了一通后,他施施然离开了议事厅。
载着他的马车七弯八拐地停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阴影处,站着一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影子,财税官笑眯眯迎上去:“都办妥了。”
斗篷微微一动,竟露出了陆三叔的脸庞。
他示意身边的侍从将厚厚一叠包裹着渊流币的布包递给对方,和煦地笑了笑:
“虽然我们陆家离开了北济城,但是看到昔年的老朋友为一点小钱发愁,实在于心不忍。”
财税官搓了搓手:“陆先生太见外了,这明明是互利互惠的事,我还要替城主大人多谢你提的建议呢。”
陆三叔微微颔首:“应该的,不用客气。”
他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对方的马车远去,笑容淡下来,明明是夏天,热辣的太阳当空普照,他却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冷意,沿着脊椎骨往上窜。
※※※
北济城开设银行、引发纸币的城主令,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绝大部分平民和贵族对经济学一窍不通,他们只看见渊流城纸币值钱且方便,完全没考虑过背后蕴含的风险。
只有少部分精明的商人,靠着多年经商的经验,隐约明白一些其中的规律和陷阱。
尤其是米粮商,对于城主令中提及的必须以纸币买粮一事,冷笑不语。
北济城的米粮商,可不是渊流城的公家米行,这些米粮商的背后全是有名有姓的大贵族,家族经营着免税的大农庄,坐拥大量的农奴佃户。
城里的粮价,向来由他们把持,粮贱时大量收购,粮荒时囤积居奇,投机倒把一把好手,就连城主府说了也未必作数。
北济城城主府印制纸钞、新修银行的大业如火如荼,底下的人,却压根不怎么买账。
城主府为了应付军饷,滥发纸币,再加上防伪毫无技术含量可言,造假工坊遍地都是,假币满天飞,北济城的纸币发行不到一个月,就贬值得厉害。
奇怪的一幕产生了,上午才领到纸币的士兵们,下午去粮铺买粮,店家给出的粮食,却只有纸币面额上的一半。
什么?你嫌少,那就别买!
你要去城主府告状?哈哈!我家的靠山可是城主府的大人物,小心反告你诬陷,吃不了兜着走!
无权无势的士兵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买了一半粮食回了家。
这样的情景,发生在每一个底层百姓身上,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没过多久,收税的日子又到了。
当平民们揣着一大叠纸币上缴给税吏时,对方鼻孔朝天,理直气壮:“城主大人说了,税收不可以用纸币,必须交钱币,这些我们不收!”
这句话对本就穷困的平民而言,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交税用不了纸币,买东西店家克扣数额,这纸币拿着比废纸也好不了多少!
城主府根本是在明晃晃的骗钱!
认清了上层贵族的险恶用心,民众们多年来积攒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爆发了!
所有工坊都罢工了,就连巡逻的卫兵也站在了他们一边,愤怒的民众自发走上街头,从四面八方蜂拥向城主府,把街道堵得结结实实。
他们大声抗议,向城主府砸石头,宣泄自己的不满!
在远处遥望着这一切的陆三叔,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
明明是同样的政策,在渊流城和北济城施行,却造成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陆三叔不由想起了沈轻泽当时似笑非笑的神情,彼时他尚看不懂,如今才隐约明白,细思处,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难不成,主祭大人早就料到今天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