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室里都是老师教学的声音,一节大课下来,班上同学的额角都是冒着汗珠。
严老师仍是不满意,“奚柚,这个动作示范。”
齐瑶给奚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不过整个中国舞一班里,也就奚柚平时能少挨点骂。
少女上前了一步,修长纤细的手臂伸展开,挥动的时候能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如鸟儿那般灵动轻盈的身姿,脚尖转动了一圈,连续的几个组合动作衔接流畅。
单是个动作也能看出基本功的扎实。
严老师手臂环抱,眉头拧的紧,“再来。”
奚柚还原了遍动作。
“重来!”
“……”
“再来一遍!”
“……”
齐瑶都替奚柚捏一把汗,比起第一遍的流畅,少女明显看出脚踝重心逐渐不稳,在结尾的时候稍稍踉跄了一下。
――完、了。
严老师骂人的时候,根本不管你是不是专业第一,是不是当红艺人。
严老师怒道:“这个动作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难,第一遍重心就不对,多了几遍下来甚至还没给我站稳。奚柚,你拍戏拍多了连怎么跳都忘了?”
奚柚站在原地,低着头,“抱歉老师,是我的问题。”
“还没过几个月,北楼的课都已经上成这个样子?奚柚,你要是真想当个爱豆艺人,以你现在的水平够了,没必要来这里占个位置。听说你还参加了联赛?我很期待以你逐步退化的水平,你要怎么平衡舞蹈和文化的时间。”
……
一节课上完,练功房里都是压抑的声音。
齐瑶擦着汗,立刻过来安慰,“柚子,严师太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是这么被骂过来的。她本来就对你去南楼就有点意见,更何况你还要参加联赛了。练功的时间少了,严师太自然凶。”
“就是啊,柚子别太难过了。你平常是怎么练功的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可以的,就是一个组合的动作,冲鸭!”
奚柚轻呼了口气,温声笑道:“老师没说错,是我自己没跳好。我再练会,你们先下课休息吧。”
齐瑶放心不下,“柚子――”
“没事,我有分寸。”
“……”
练功房四楼,窗帘拉开外头七中校园天蓝绿景,从下午时分的落日余晖,再到星莹缀空,少女舞蹈的动作从未停止。
耳边两种声音交织,母亲大人真挚地说“你别跳了”,舞蹈老师的“没必要到这里浪费时间”。明明平常都能当做耳旁风的话,今天却像是钻进了心里去。
同一个动作不厌其烦地重复,心态浮躁了,越急,越练不好。
脚上的部分成了过不去的难关,掀身的时候踉跄的幅度越来越明显。静谧无一人的室内,“喀嚓”的突兀声线异常明显。
奚柚受力不稳,猛地得到了在地上。从左脚脚踝上一路向上蔓延地疼痛,像是要将骨血撕裂开来。
她脸色顿时惨白,手捂着脚踝的位置,疼得血色全无。
奚柚咬着唇,垂眸看扭伤后已经肿成了个包的脚踝,她没敢去揉,无奈地松了口气。身子往后仰,直接躺在了练功房的地板上。
镜面里倒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她被自己气笑了。
裴奚柚。
你连舞都跳不好,还能干什么。
/
即便北楼的事情没有做好,南楼的联赛训练还是要继续。
奚柚换了衣服,步履极为缓慢地走着,即便走地每一步都会有掰裂的疼痛。
联赛训练的教室在男生宿舍附近,她带了帽子,昏暗地灯光下路影模糊不清。
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估计还会迟到。
啊。
今天真是事事不顺。
这短短十分钟的路,奚柚走得手心都冒了冷汗,掌心纹路里能看见忍疼留下的指甲月牙印。
“奚柚――”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往上看,少年黑色长裤包裹着长腿,直至腰线,再到轻轻滚动着的喉结。
“你怎么来了?”
少年眸光沉暗,冷淡到像是涵盖了层薄冰,“腿怎么了?”
“没怎么呀。”奚柚控制着身形,笑着道,“就是路太长了,我想走得慢点。”
俩人的目光对上,几秒内流动过的气息像是不休地博弈。
少女笑得单纯明媚,少年的神色反倒越来越冷。
奚柚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在演什么默剧?走吧,训练时间不是要开始了。”
陆枕川没动,像是被气笑了,“你确定,你这是没事?”
“没事呀。”
陆枕川语气涵盖了几分威胁,“行,你慢慢走。”
奚柚刚走了一路,该怎么演得跟没事人似的,她还是会的。右脚迈出的步伐小些,左边再跟着轻轻挪动过去,她穿着长裤动作并不明显。
“……”
陆枕川眉头紧蹙,拉住她的手腕,“别动了,疼都不说?”
“不疼,我就是腿酸,走得慢了点――”
奚柚话音一顿,突然而然地失重感,腰间环过了手臂,她下意识攥着他的衣服,惊呼了一声。
“你干嘛!”
少年垂眸看她,“抱你。”
“……”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说句话的。
奚柚本来就因为腿受伤,现在身上没有力气,跟窝在陆枕川怀里似的。
少年清冷干净的雪松木香环绕,她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像是沉沉敲打在耳边的鼓点声。
她不知所措,“你要抱着我去哪?”
“卖掉。”
“……”
/
莫名其妙地,奚柚进了他的宿舍。
少年的房间的物件摆放整齐,清一色的冷色调,她坐在椅子上,显得格格不入。
奚柚看着他的背影,偏头,“不参加联赛讲题了吗?”
陆枕川:“在哪都一样,先解决完你的事情。”
“噢。”
陆枕川从高处的柜子上拿出了医药箱,放在身边。他撩开了她宽松的长裤,明显左腿上踝关节肿了一圈。
他扶住了她的腿,放在了自己这儿。
冰凉的触感传了过来,初时碰到脚踝略带刺痛,奚柚下意识挣扎了下。
陆枕川:“别动。”
奚柚忍了会,适应了冰袋的温度之后也没有那么难熬。
少年垂眸,漂亮地指节捏着冰袋,动作耐心,语气却不怎么好,“怎么弄伤的。”
奚柚温吞道:“就……跳舞的时候。”
陆枕川抿了下唇:“今天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处理伤口?”
奚柚:“大概,最少会在联赛练习结束。”
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消息传来传去,只会耽误她练舞的课程。
这次扭伤并不严重。
陆枕川听笑了,“你怎么不等截肢的时候再处理?”
“诶。”奚柚小声,“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少咒我。”
“你这么下去,迟早的事情。”
奚柚:“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我演得挺好的。”
“错觉。”
奚柚敛着眸,笑容有些无奈,“我连这个也做不好呀。”
大概是听出了她话里面的丧气,陆枕川抬眸看她,“怎么了。”
冰凉和脚踝处的肿胀灼烧形成对比,室内一时间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
奚柚狐狸眸轻弯,“哥哥,你觉得我能跳多久。”
陆枕川垂着眼,“怎么这么问。”
“你们不是都希望我别跳了吗。”
奚柚摘下了鸭舌帽,指尖撩过额前散落的头发,露出精致的五官,“有时候我也很希望我别跳了,但是我跳了十三年了,可我不知道放弃了跳舞我还要做什么了。”
在深海波澜的海面上漂浮,遥望着迷朦昏暗的灯塔作为求生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