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魏临之前就和霍云岚交过底,霍云岚对那个伶俐的小姑娘也颇为喜欢,自然应允:“徐先生放心,我定会好好照看环儿。”
徐承平对霍云岚长揖下拜。
他其实从不在乎什么天下,也不在意到底是谁最终能做了帝位,甚至不在乎自己性命,但他记挂小妹,也因为魏临夫妇对小妹的救命之恩让他愿意把忠诚交付出去。
能留在魏家自然好过去冒险,徐承平对霍云岚自然满心感激。
见霍云岚还在忙,徐承平没有多留,走的时候留下了徐环儿,只拎走了一个食盒。
刚出了院门,他就看到了门口守着的郑四安。
自从上次发现徐承平已经不会像是书里那样随便犯病后,郑四安对他的态度亲近很多,说起话来都轻快不少:“都办完了?”
徐承平笑了笑,一派君子如玉的模样:“是,劳烦把总记挂。”
郑四安的眼睛则是盯上了他手里的食盒:“这是……”
“三少奶奶让我带出来,说是给你我的,食盒还能装点别的东西捆在马鞍上带走。”徐承平说着就把食盒递了过去。
郑四安眼睛一亮,忙接过来看,就瞧见里面是一碟子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霍云岚做桂花糕的手艺一绝,甜而不腻,入口绵软,绝对是顶好吃的。
郑四安就拽着徐承平一起泡了热茶,将这碟子糕饼分吃了。
徐承平吃完就去收拾书册,郑四安则是瞧了瞧食盒,略想了想,便重新坐回去,把食盒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这种食盒都是薄薄一层,没什么不同的,可是这个比寻常的略重了些。
郑四安翻开,才瞧见在食盒底层撂着一块铜片。
这铜片并不是什么上好铜料,看着不值什么钱,胜在有分量,放在食盒底下能保证食盒不乱晃。
假如这食盒是别人送的,郑四安不会当回事儿。
但是这是三少奶奶送的……
郑四安想了想霍云岚那堪比带了主角光环一般的锦鲤运道,便郑重其事的拎着食盒进了屋,好好的保留起来。
两日匆匆而过,到了魏临离家的日子。
因着他们要骑马回去,不能带太多行李,魏临只在马鞍两边挂了两包行李,一包是霍云岚给他做的衣裳,另一包则是表妹做的糕饼。
除了桂花糕,还有耐储存的云片糕。
哪怕魏临并不爱吃甜,可这都是娘子心意,甜在心坎儿里的。
霍云岚一路送他到了十里亭,她以为自己会掉眼泪,可真的到了地方却没空感伤,而是紧着时间拉着魏临的手细细叮嘱:“去了不用记挂家里,我会照顾爹娘,我自己也会好好的。”
“行。”
“若是有时间就写信回来,没时间就算了,让人捎口信也行,先紧着你的事情做。”
“嗯。”
“还有,多多休息,好好用饭,齐楚交界之处湿气重,里衣要记得换,给你配的祛湿的药丸也要记得吃。”
“好。”
霍云岚觉得自己没什么想说的了,便抿了抿嘴角,昂头看着魏临:“相公就没有叮嘱我的吗?”
魏临并不是个善言谈的人,便低头瞧她,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湖水一样好看。
因着在外头,魏临忍住了没亲她,只是蹭了下她的额头,旁的想不起说什么,便把已经念叨了好些日子的愿望告诉了她:“娘子照顾好自己,我定然努力,早些来接你。”
霍云岚弯了弯嘴角:“好,我等着。”
这边两个依依惜别,那边一群形单影只。
徐承平虽是书生,可也是能骑马的,这会儿坐在马上,听着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不由得低声道:“少奶奶怎么像是嘱咐孩子似的?”
郑四安大概是被秀多了,此刻倒也淡定,闻言瞥了徐承平一眼,道:“这是夫妻情趣,你不懂。”
徐承平回看郑四安,笑容温润:“把总就懂了?”
单身至今郑四安:……哼。
等送走了魏临,霍云岚的日子却没有空闲下来。
盘下了城里的食肆后,掌勺之事就交给了苏婆子的相公冯祥,在里面做伙计的则是苏婆子的女婿赵才,两人都是和魏家签了契的。
至于账目的事情每隔五天就要送过来,交给霍云岚过目。
因着食肆不大,两个人还算支应的过来,开始一个月没什么进项,霍云岚倒也不急。
眼瞅着要过年,霍云岚便让他们早早的做了腌菜和卤味,又和酒铺进了些米酒,不得不说冯祥的手艺确实不错,食肆的地方靠近渡口,客商不少,靠着这些从第二月就见了利钱。
年底的时候霍云岚给苏家封了红包,里面的钱是比利钱还多的。
苏婆子知道这些钱对霍云岚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主子显然是满意他们的,自然高兴,只是苏婆子下台阶时跌了腿,要在家里养阵子,是她女儿冯氏喜梅来领的赏。
霍云岚也不是一直忙活着食肆的事儿,常去房氏那里坐坐,或者是约着两个嫂嫂捶丸投壶,再不然就是聚在一起剪窗花,日子和气安稳。
魏临头一封信送来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贴年红的日子。
他写了好几封,有给爹娘的,有给兄弟的,还有一封很厚,是给霍云岚的。
因着过年,家里来往的人多,霍云岚没有立刻看信,只管塞在衣襟放好,准备等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瞧。
分明没有抱着暖炉,她却觉得心口热乎乎的。
房氏瞧三儿媳妇这样便知道她记挂三郎,怕她伤心,便宽慰道:“三郎说他吃好睡好,还得了赏,日子定是好过的。”
霍云岚其实心里并不难过,纵然会时常想他,但霍云岚更愿意把时间放到赚钱上,再不然陪着房氏去拜拜神佛,求个平安,并不像是话本里说的那样思念成疾以泪洗面。
因为她知道如今最紧要的是什么,与其天天念叨,还不如多做些事情,好好为了以后打算。
霍云岚便笑着道:“只要三郎安好,我就好了。”说着,霍云岚指了指门上的福字道,“这几张是之前相公写了,说要给娘贴的。”
房氏心里一乐,她最懂自家孩子,魏临那就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好的坏的都摆在脸上,从不懂的拐弯,只怕这些福字都是他留给云岚的。
不过哪怕知道这话是哄她的,房氏也爱听,因为这是儿媳妇的孝心,她自然不会戳破,只管好好收着,笑道:“那我可要多瞧瞧,三郎寻常可不爱写字儿,小时候因为不读书天天翻学堂的窗户跑出去玩,如今能写这么多字,当真难得。”
正在涂浆糊贴福字的徐环儿则是往屋里探了下头,小姑娘在这两个月里活泼了不少,声音都是脆生生的:“三少奶奶,这样贴正不正?”
霍云岚端详了下,觉得有些偏。
因着这些福字是魏临的手笔,霍云岚格外珍惜,生怕贴废了,便想起身近前端瞧。
可是刚一站起来,霍云岚便觉得脑袋晕,手撑着桌晃了晃。
徐环儿也顾不得贴福字,赶忙跑过来扶住她,房氏则是有些惊讶,问道:“这是怎么了?”
霍云岚扶着徐环儿的手缓了缓神,感觉舒服些,便道:“大抵是这几天有些累,吃的也少,今晚我早些睡就好,不妨事的。”
“还是要仔细些身子。”房氏让人把她扶着坐下,见霍云岚摆摆手拒了徐环儿递过来的栗糕多,房氏突然问道,“云岚,这个月癸水可来了?”
霍云岚先是摇头:“我癸水一向不准,两个月没来了。”而后就愣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房氏。
房氏脸上有了掩饰不住的喜色,立刻起身,招呼了婆子进来,道:“赶紧的,找个腿脚利索的去请个郎中来瞧瞧,快点。”
第23章
郎中很快就请来了,他在进门时还有些忐忑。
过去请他的婆子腿脚利索,可婆子是被房氏着急忙慌打发出去的,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自然说不清到底是谁,又是生了什么病,只知道拽着郎中走。
年根底下,郎中本不太乐意出诊,毕竟快过年了家中事忙,若不是大病他顶多就是把手下的小徒弟派出去。
但是魏家不同,纵然魏家几个儿子都不太在人前露脸,尤其是不良于行的魏淮更是能待在家里十天半月不出去一趟,可魏家到底是有家底的,如今还出了个有官身的三郎魏临,任谁都要高看一眼。
故而郎中连诊金多少都没提,就跟着婆子来了。
原本已经做好了要面临一场大病的准备,可是摸完了霍云岚的脉后,郎中脸上就有了笑容,心想着这趟来的不亏,声音里都带着喜气:“喜脉无疑,两月有余,恭喜三少奶奶,也恭喜夫人。”
房氏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是真的听到了后还是止不住的笑:“可稳当?”
郎中回道:“稳当得很。”不过他还是开了安胎的方子,以防万一。
房氏念叨着自家三小子真是福气好,或者说是娶了个好媳妇,而这个媳妇一开始是房氏瞧上的,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得意。
吩咐人封了个厚厚的红包给郎中,然后又招呼人把屋子里的炭火烧旺些,房氏对着霍云岚细细叮嘱:“你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可不能过了寒气。”
霍云岚则是乖乖应声,手掌轻轻地放在小腹上。
这就有了?
这么快的吗……
霍云岚对怀孩子这事儿了解不多,可她知道子女要看缘分,不是说想要就能有的,就像霍云锦,成亲都两年了,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儿,可一直没能成。
如今自己倒是快得很,只怕这孩子也是个急脾气。
可霍云岚又想着,之前魏临在时,那人一开始担心自己的身子,脱了两天没圆房,但是真的挑破窗户纸以后,他们都对这事儿颇有兴趣。
勤劳就能有结果,这么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脸上微红,霍云岚只觉得衣襟里放着的信也越发烫了。
本以为满目大红福字已然是极好的礼物,没想到,表哥给了自己一个更好的。
房氏则是让人送了郎中出门,院子里的人也听了消息,都乐意凑过来说个吉利话讨赏钱,一时间魏家上下都热闹起来。
卓氏和伍氏也赶了过来给弟妹道喜,卓氏更是叮嘱:“前三个月最为紧要,要多加小心,出来进去都要仔细。”
霍云岚闻言点头,端端正正的跟卓氏道了谢。
自家大嫂的这份心意格外难得,霍云岚是知道卓氏当初因着怀上以后不经心,胎没做稳,这才掉了孩子,从那以后再无孕事。
如今卓氏能细细嘱咐她,便是对着自家弟妹真的上心了,这才不希望霍云岚重蹈覆辙。
只是这些事情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说出来惹卓氏难过。
伍氏则是笑道:“瞧你身边没什么人伺候,我借你一个婆子吧。”
苏婆子还要养上一阵,伍氏的善意霍云岚自然不会推辞,便笑道:“谢过二嫂嫂。”
在一旁正吃着糕饼的徐环儿闻言,凑过来道:“三少奶奶,我还能每天来找你吗?”
按理说徐环儿不是霍云岚的丫头,魏家对待她便像是对待自家妹妹,平时也不用徐环儿干伺候人的活儿。
不过徐环儿却格外喜欢霍云岚,出来进去都要跟着,这会儿小姑娘很坚定的瞧着她:“让我来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