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应了一声:“是。”
可是没等她把盒子收起,萧成君就伸手拿了回去:“我再瞧瞧。”
玲珑看了看萧成君,又应了一声,乖巧的坐在一旁。
而被赞了好姻缘的霍云岚却没有在药铺里多逗留,她甚至没等两人离开,便先带着徐环儿提上了刚刚取出来的补药回了家。
一路上霍云岚都没说话,而是细细思量,等回到府中,她便对着徐环儿细细叮嘱:“刚才瞧见的,你都要放在肚子里,千万别与旁人说。”
徐环儿点点头。
“纵然是对着徐军师,也不要提。”
徐环儿眨眨眼睛,又点点头。
霍云岚这才放下心,她知道徐环儿虽然年纪小,但是向来是个嘴牢听话的,她答应不说,便是不说。
而霍云岚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毕竟只是瞧了一眼,哪怕心里有猜测但八字还没一撇,真的开了口,出她的嘴入别人的耳,反倒容易闹到不可收拾。
好在郑四安常出入将军府,萧成君也隔几天就和她见面,两边都举止如常,倒真的像是那天霍云岚看到的是错觉了。
不过霍云岚到底长了心眼,去巡视药铺时总会到二楼坐坐,去的勤了,也就又碰上几次他们见面。
那两人依然只是喝喝茶,说说话,旁的什么都没有。
倒是比寻常友人还客气些。
霍云岚也就放了心,但脑袋里想的却从之前“可能是偶遇”到现在“以后他们真的想要在一处自己要和相公怎么帮忙”,算是尽心的未雨绸缪了。
待春暖花开时,都城里彻底热闹起来。
纵然现在成齐楚三国之间仍然偶有摩擦,但是仍保持着微妙的平衡,齐国战败势颓,楚国见好就收,成国按兵不动,这天下倒是有了难得的太平,人们也都乐意出门走动。
又赶上楚国会试,各地举子汇聚都城,一时间,街上随处可见拿着书册或者是背着箱笼的赶考举人。
而都城里面的客栈一时间也是一房难求,价钱打着滚往上翻,常常都要几个举人凑钱挤在一屋。
魏家药铺跟着热闹起来,人多了,看诊的也多了,加上不少应考学子害怕自己生病耽搁了三年一次的春闱,越发谨慎小心,不管身体好坏都要到药铺里抓些补药给自己补身。
不一定有用,胜在宽心。
不过外面的热闹却不影响宅院里面的清净,甚至是街上人越多,家宅越要安宁。
都城里面的高门大户多是有儿郎要备考的,自然小心谨慎,不影响他们的前程,哪怕是勋爵人家,也期盼着孩子能有个好名次。
纵然身份显赫的人户可以给孩子求个荫官,但到底不如正经科举考出来的路子正。
而不少清流文官也趁着这时候在赶考的举子中挑选门生,那些没有背景的举人希望能够得到提携,官员也是提前押宝,若是门生里有人中了,以后在朝堂上也能守望相助,故而不少官员的门前常常能见到年轻学子进出。
魏临是武将,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些,不过家中有魏诚待考,自然也不能大意。
霍云岚却比他严格得多,把家里看管得很紧,手下的婆子小厮也都一一叮嘱过,务必让家宅安宁。
甚至到了晚上,她会使人去院子池塘里捉蛙,免得叫声影响了魏二郎休息。
魏临听说这事儿后有些哭笑不得,借着休沐日,他在用午饭时对自家娘子道:“这也太小心了些。”
霍云岚却半分不觉得自己谨慎过头,反倒一脸郑重的道:“相公可别看轻了这些细枝末节,我爹爹是教书的,跟我说过会试艰难,几千人来考,能得中的不过百十来人,半分差池都不能有的。”
魏临夹了一块鱼肉到盘子里,一面用筷子剔刺一面道:“二哥在读书上极有本事,娘子放心吧。”
其实霍云岚也知道魏诚的本事,以前只是知道大概,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中,瞧着魏诚抽查魏宁功课时偶尔露出来的学问,就让霍云岚感觉魏诚不是池中之物。
他看的书多,阅历也够,难得的是举一反三,许多事情魏诚瞧得深远,想得周全。
更难得的是,魏诚写得一手好文章,字也是好的。
要是真的能闯过会试这关,得进殿试,光是这手好字就足够亮眼。
论信心,霍云岚对他的信心不比魏临小。
可饶是如此,霍云岚却没有丝毫懈怠,她温声道:“娘同我说过,之前家里艰难,大哥有疾,你又去当了兵,四弟年幼,这才让在外求学的二哥回来帮忙家事。其实按着二哥的才学,不该只是个秀才之身,是他自己没有再考的。”
魏临闻言,便看向了霍云岚。
而后就听自家娘子接着道:“现如今家里光景好了,你得了高官,四弟知道上进,大哥也快有自己的孩儿,那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尽心支持二哥才是。”霍云岚笑了笑,“都说危难见人心,可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危难时刻?便要在寻常的日子里做的尽心些才好。”
魏临这才明白,霍云岚做的事情,不单单是为了魏诚的科举仕途,也是为了全他们的兄弟情谊。
只把感谢挂在嘴边终究是虚的,尽心尽力做出来的事情才能打动人心。
之前他觉得亲生兄弟之间不用讲究这些,打断骨头连着筋,谁对谁好都不求回报,不用太仔细,可现在想来,有些关系越处越深,有些交情越来越浅,大抵就是在意和不在意的区别了。
将心比心,如此则各得其平矣。
魏临将已经剔了刺的鱼肉放到了霍云岚碗中,轻声道:“娶到娘子,当真是我的福气。”
霍云岚则是把鱼肉放到嘴里,笑着看他:“能嫁给你,也是我的福气。”
等吃罢了饭,霍云岚去换衣裳,魏临则是坐在软榻上看着虎头和福团玩耍。
虎头如今也有五岁了,瞧着还是个不知事的娃娃,却是比福团大了不少的。
这些日子以来,虎头常和福团玩在一处,大抵是有了些做哥哥的自觉,小家伙比刚来时要正经许多。
这会儿虎头就坐在榻上,一本正经的对着福团道:“弟弟,不能吃手手。”
福团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虎头,却扭过身子,依然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不撒嘴。
虎头便凑过去,把福团轻轻扳回来面对着自己,很是耐心的说道:“不能吃手手,有脏东西,吃了肚肚痛。”
魏临闻言,扭头看向了霍云岚。
而正通过妆镜倒影往这边看的将军夫人笑着道:“想来这是二嫂嫂平常对虎头说的。”
这时候,虎头已经把福团的小肉手“拯救”下来。
不过福团却没有放弃,他眨眨眼睛,便凑过去,一把抱住了虎头的胳膊,在虎头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个使劲儿,小肉身子直接扑上去,整个人都趴在了虎头身上。
福团的力气比同龄孩子大些,虎头一时不察,就让他抱住了。
然后,虎头就看到福团已经凑过来。
几个小白牙尤其显眼。
魏临上前去拽,霍云岚则是转身,直接道:“福团!”
只一声,福团就闭上嘴巴,但是身子探出去没有收住。
小脸蛋结结实实的顶在了虎头的脑门儿上。
虎头有些懵,下意识的抱住了福团,神色都有些茫然,魏临却知道这是自家儿子偷袭不成,这会儿怕是耍赖呢。
但是让魏临惊讶的是,福团并没有像对他那样恨不得挂在他身上,而是往后退了退,眼巴巴的看着虎头,小手抓着虎头的手指头,微微摇晃。
不消片刻,虎头就笑起来,伸手摸了摸福团的发顶,软软的道:“弟弟乖,吃手手……偶尔尝尝不碍事的。”
魏临有些惊讶,霍云岚却是见怪不怪。
这些日子她常和伍氏一起将两个孩子抱在一处照看,对两个娃娃的脾性也了解甚多,便一边描眉一边道:“福团这孩子最是懂得分人的,他心里对我有些怕,便听我的话,他知道你纵着他,就会跟你耍赖,而这些天福团琢磨出虎头心软好哄,自然会换个法子相处。”
这事儿听起来难,其实对小孩子来说,不过是下意识地选择。
魏临则是盯着福团看了一阵,然后露出笑容,高兴道:“不愧是我和表妹的儿子,就是聪明。”
霍云岚也笑起来,自家相公夸人惯是如此,夸别人顺便也夸夸自己,很是懂得自己讨自己欢心。
果然,很快虎头就和福团玩在一处,虽然福团还是不能吃手,但是有人能陪他一起玩球还是很高兴的。
等两个娃娃开始揉眼,魏临就让人抱他们去午睡,自己则是坐到了霍云岚身边。
这会儿霍云岚已经描好了眉毛,正从抽屉里挑选胭脂。
女人的指尖在各种精致的盒子上划过,最终选了一个红瓷胭脂盒,打开来,露出了里面殷红颜色。
她正要挑,就听魏临道:“不如我给娘子抹吧?”
霍云岚闻言一笑,偏头瞧他:“表哥,你涂过么?”
“没有,不过我见你上过好多次了……难不难?”
“比画眉简单。”
这话让魏临放了心。
在他看来,女子妆容千千万,各有不同,而这里面最难的便是描眉了。
那些把描眉当闺房之乐的,想来个顶个的有一双巧手。
霍云岚想着今天反正也不用出门,便把盒子给了他,昂着脸,微微闭着眼目,一副随他施为的模样。
可这样的信任反倒让魏临有了压力,他的神色郑重,竟是比上朝时候还谨慎些。
小心翼翼的用签子挑了胭脂出来,先涂在手指上,然后才点在霍云岚的脸颊。
将军夫人能感觉到自家相公涂的地方不太对,却不说话,只管笑着由着他。
这时候,就听魏临道:“之前娘说,我们这几个人的心眼都被二哥长去了,如今我瞧着,咱们的心眼都被福团带走了。”
霍云岚闻言,不由得笑:“可我瞧着,你心眼从来不少。”
魏临一边给她抹胭脂一边回道:“我算自学成才。”
霍云岚笑,因着涂了胭脂,越发显得明艳动人。
魏临有些意动,却没有动作,只管继续帮她抹胭脂,但很快就闻到了一股甜香。
他常看霍云岚涂抹粉黛,虽然对脂粉还有些区分不清,但是味道是闻过的,甚少闻到这样的蜜甜香,不由得问道:“这是哪里的香味?”
霍云岚依然昂着脸,闻言便道:“应该是胭脂吧,我怕福团乱吃,不好用寻常的脂粉,便着人做了这个,全是石榴花制成的,虽不持久,好在不怕孩子误食。”
魏临闻言,便把胭脂盒子放到一旁,凑上去尝了尝。
霍云岚惊讶之下忘了推他,反应过来时,便觉得脸颊微热,想来刚刚涂好的胭脂又花了。
她立刻瞪向魏临,就见魏临一脸正经的道:“是甜的。”
霍云岚踢他:“你乱吃什么。”
魏临对着霍云岚一笑:“虎头都说,尝尝不碍事的。”
这话让霍云岚想起了刚才虎头的童言童语,却越发觉得耳朵热,可也气不起来,只管横他一眼。
魏临笑着过去哄,闹在一处。
这下不单单是胭脂白上了,口脂发髻都要重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