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边上,一道修长的雪白身影缓缓走动,虽然是侧对着她们的,她也能够一眼认出那就是卫长琴。
他的侧脸,她可不会认错的。
“公主,既然看见了,就去打个招呼吧?在这街上问候也没什么不妥的。”
“是该去打个招呼。”慧阳长公主唇角轻扬,朝着卫长琴踏出了脚步。
卫长琴起初并没有看见她们,直到他的余光瞥见有两道纤细的影子朝着他走来,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走在最前边的女子,轻纱遮面,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
那女子他有印象,时时都跟在慧阳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
那么这个蒙面女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慧阳长公主的脸还没大好,出门在外会戴着面纱也不奇怪,天域国的队伍已经走了好几天,她这病,大概也不用再继续装下去,要开始治了。
“卫大人,好巧,在这里遇见了你。”
“见过长公主。”
“这是在宫外,就不要太在意这些虚礼了。卫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天气这么冷,怎么不乘坐马车呢?”
“刚才和友人一起用饭,正准备回府。卫府离这近,走一小段路就到了,不需要用到马车。”
“原来如此。卫大人忙不忙?”
“公主有什么事?”卫长琴淡淡道,“卫府里还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公主若没有什么要紧事……”
“卫大人好像一直都很忙?”对面的人悠悠道,“好几次和你打招呼,没说几句话,你就一定会回我一句:公主若没有要紧事,我就要去忙了。究竟是巧合呢?还是卫大人你不喜欢和我聊天?觉得聊不下去了,这才要找个借口开溜?”
卫长琴闻言,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公主既然猜到了,又何必说出来?说出来不是显得有点儿难堪吗。”
“你――”慧阳长公主一时语塞,心中大感失落。
她是以开玩笑的语气问出来,他竟然直接就承认了,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公主是不是觉得本相不给面子?”卫长琴继续冷语,“我一开始是给了你面子的,说了要去忙,可公主偏偏不要这个面子,把心里话直接问了出来,我不想欺骗公主,只好实话实说了。”
“卫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和公主说话呢?”身旁的宫女皱起了眉头,“您这么说话是不尊敬……”
“你区区一个下人,怎么敢教育本相?”卫长琴看也不看宫女,“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宫女噤了声,不敢顶撞。
“卫大人,你知道我欣赏你哪点吗?”慧阳长公主并未发怒,反而笑了,“我还就是欣赏你骨子里的这股冷傲,不像其他贵族子弟,他们只知道对我说好话,听都听厌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女子打交道,所以,你刚才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不责怪你。”
卫长琴闻言,心中有些不大高兴。
他并不担心得罪长公主,他甚至是有意惹长公主不高兴,多次拒绝之后,长公主兴许会觉得他不识抬举,对他失去兴致。
作为公主难道不该有高傲?听了一次又一次的冷语,心中就不会对他产生些许反感吗?
可长公主并未恼怒,反而还说,不责怪他。
卫长琴发现,自己真的不太懂女子的心思。
如果换成是小清――
她曾说过,她喜欢的人若不喜欢她,她绝不会委曲求全低声下气,更不会纠缠不休,不喜欢就拉倒,大不了换个人喜欢,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的男子又不是全死光了,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长公主显然不符合这个道理。
关于女子的心思,还是应该去请教小清,只有女子才懂女子,他自己去揣测也不一定正确。
猜女子的心思,比跟朝堂上的那些人斗还要不容易呢。
“公主,您出宫应该也是有事要办吧?您去办您的事,我回卫府,告辞了。”
卫长琴说着,转身便走开。
“等等!”长公主叫住了他,这一次开口,声线明显不平稳,“你的脖子怎么了?”
脖子?
卫长琴突然想起来,顾珏清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饭馆的雅间里并没有镜子,所以他看不到自己脖子上的印记,他问顾珏清,印记是不是很明显,她说是挺明显的,把衣领往上拉一拉可以遮挡住。
可衣领是会根据人的走动而活动的,一不小心衣领往下跑了一点,很有可能就露出了那块痕迹。
长公主显然是看见印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慧阳长公主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处。
衣领没有把他脖颈上的印迹完全遮住,露出了一小半。
紫红色的,颜色不深,却也不浅,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她知道,这种印记是经历过肌肤之亲会留下的。
她从小就长在宫里,无意中在娘娘们的身上看到过几回,所以她对于这种印记形成的原因,是很清楚的。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受到打击。
卫长琴在她心中,向来是不染尘埃的,谁都知道他清心寡欲。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他其实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不近女色。
“我问你话呢,这是怎么回事?”她说话时,伸手想要去触碰卫长琴的脖颈。
卫长琴往后退了一步,“长公主,请你记着自己的身份,男女有别,这是在街道上,不要失了礼数。”
“好啊,我不碰你。”慧阳长公主冷笑一声,“我只是想要看看那块痕迹而已,你回答我,这是谁留下的?不是昨天就是今天吧?这种印记通常不会很快消失,我真的很好奇,这个女人是谁?”
第259章胡搅蛮缠
“公主有何权利质问我?”卫长琴不温不火道,“本相与公主,也算不上多熟悉,公主对本相是不是有些关心过头了?”
“关心过头?”慧阳长公主冷笑一声,“我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思,你难道今天才知道吗?我放下身为公主的高傲,跟你说话好声好气,你是怎样对待我的?”
“长公主的意思,是要纠缠不休了吗?”卫长琴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中却泛出丝丝凉意,“身为公主,被人一再拒绝,却越挫越勇,本相不明白,你为何要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因为我不想放弃你,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早就告诉过你,对你是一见倾心,见你的次数越多,对你的喜欢也就越多,我也是人,总有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时候,感情这个东西,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吗?”
“感情不容易控制,但尊严也需要有,你没有必要抛弃自己的高傲。”
“如果你是要劝我,你就死了心吧。”长公主转过了身,背对卫长琴,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你说我没有权利过问你的私事,现在的确是没有权利,将来可就不一定了,等着吧卫长琴,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本公主的手掌心。”
话音落下,她已经迈开了脚步。
卫长琴望着她的背影,眉头拧起。
长公主最后的那句话,似乎引人深思――
你说我没有权利过问你的私事,现在的确是没有权利,将来可就不一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那般轻松自信。
她哪来那么大的信心,觉得他会接受她?
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信心,她只是想用强硬的手段,让他服从。
可笑至极。
她既然放出了这样的话,他就不得不提防了。
“公主,这卫大人也太不识抬举了。”
行走之间,慧阳长公主听见身后的宫女说道:“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忌讳您的身份,说话没个轻重,岂止是不识抬举,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住口。”长公主冷声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他。”
“奴婢只是替您打抱不平而已,您明明对他那么好,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他要是接受了您这份情,那是有利无弊啊,卫大人本来就很得陛下的器重,要是能成为陛下的妹夫,身份上也就更尊贵了,多少人想求这样的好事都求不到,奴婢实在想不通,他的脾气怎么就那么倔?”
“如果他没有意中人,他就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利益。”想起卫长琴脖颈上的印记,长公主的目光豁然一冷,“从前他说自己有心上人,我还真的不太愿意相信,如今看来,这话是真的了……他就是为了那个女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的好意。”
“究竟是哪个女子?咱们不是私底下都调查过了吗?他平时不怎么跟女子接触……莫非他是把那个女子悄悄养在自己的后院里,不让人知道?”
“悄悄养在后院里?这个似乎没有必要。堂堂相爷,想要娶妻纳妾,为何要藏着掖着?喜欢的话,直接让女子过门就是了,他总不至于连一个名分都吝啬给吧?应该不是养在后院,而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让那个女子不能现身人前。”
慧阳长公主陷入了思索。
卫长琴和那个女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阻挠他们的因素。
她暂时还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原因。
她只知道,她心里头觉得窝火。
她中意卫长琴,卫长琴却不中意她,她的心情自然很失落,可她的感情是坚定的,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感情的驱使,不允许她退缩。
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先把卫长琴与她捆绑在一起,他一开始或许会排斥,但时间一长,他会不会习惯与她在一起生活?
人在一定的环境里反抗久了,也会疲乏的吧?更何况,她对他一向不赖,时间长了还怕打动不了他?
皇兄已经答应要成全她了,只要等皇兄一下旨,卫长琴就躲不了,除非他想抗旨不遵,被皇兄治一个不敬君王之罪。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境,好好的驸马不当去当阶下囚?不可能。
她忽然觉得这场婚姻就像是在打仗,她不愿意让步,卫长琴不愿意妥协,那就只能看看,打到最后,到底是谁能胜出。
她不相信她会输。
就算她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是夜,月明星稀。
卫府的大堂内灯火通明,饭桌的上空热气氤氲。
“长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的,有事情就说出来,别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想。”
神墨望着慢吞吞吃饭的卫长琴,忍不住问了。
一次只夹几粒米,这吃饭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事情。
正打算刨根究底,忽的,他的目光定格在卫长琴脖颈上的某一处。
他怔了怔,随即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哟,亲热的时候都不知道注意点,不要把痕迹留的太明显嘛,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很容易就让人看见,这一看见就忍不住要浮想联翩……”
早就知道顾相强势了,如今看来,确实是的。
下嘴的力道应该不轻吧?
就是这位置……一不留神,痕迹就容易露出来,得穿领子高点的衣服,或者干脆拿个围脖遮住,现在是冬季,戴着围脖出门也并不奇怪。
“别胡思乱想。”卫长琴斜睨了他一眼,“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她只是在我脖子上咬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