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看来崔绍是真的一点后路,都没有留给齐修贤,他是铁了心要除掉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又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想哭出声,喉咙发不出声响。
很快列阵的禁卫军分成了两波,成章和缓着步子,从中间走来,神色凝重道,“崔绍!”
崔绍松开剑柄,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
第48章
成章和冲他微微颔首, 又朝我走了过来,明黄的灯火,照耀着他那张阴鸷冷清的面孔, 近看却有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蹲下身子, 握住我的手腕,仔仔细细地翻看了看伤口, 不由皱眉,“疼吗?”
“我想带他走, ”我说, 并不理会他这少有的温柔,毅然决然, “成章和,我求求你!”
他原本伸出去的手是要替我擦眼泪的, 听了这话之后,显然滞了一下, 依旧柔声道,“跟我回宫。”
明明这话温柔地要命, 却压抑地人透不过气。我很清楚,现在齐修贤的命在他手上, 我又怎敢轻举妄动。
成章和的言外之意, 我又怎能不懂,强忍泪水, “我跟你回去,可你能不能救救他?”
我并不知道崔绍的匕首藏了什么毒,但能让一向武功如此高强的齐修贤,突然没了招架之力,想必是致命的。
他继续替我整理鬓边的发丝, 动作轻柔,可语气却变得冰冷起来,“谢瑶,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心一沉,全身血脉倒流,“只要你肯放了他,我答应,从今往后,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我右手很快就被齐修贤给抓住了,他的气息已经低弱地叫人害怕,“瑶瑶,别求他!”
成章和的目光很快地瞥到了他的手上,狠狠地推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抱了起来,往宜春宫的方向走去。
“成章和,你救救他,”我没有挣扎,静卧在背上,泪水决堤,“求求你!”
齐修贤的身影越模糊了,直到再也看不见,我才真的意识到,这辈子,我恐怕真的要失去他了。
成章和带我回了寝殿,又开始给我包扎伤口。我惦念着还在伤重的齐修贤,怨恨地抽回了手,红着眼眶质问,“你当真要见死不救吗?你说过的,你和他是死生之交。”
他又重新把我的手给抓了回去,一点点扳开我紧攥的手指,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上药。那样子,倒像极了怕摔坏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浓密的睫毛将眼底的心思通通隐藏,我并看不清他的神情。
就当我再次想抽回手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我现在要想杀了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谢瑶,他的命,在我手上。”
“让他夜闯宫门是我,成章和,你有什么冲我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只求你能放他一条生路,放齐家一条生路。”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伤口一下子又撕开了,疼得我直冒眼泪。
手背上的温热,让我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泪水,我嘶哑着嗓子,再次央求,“我求求你!好不好?”
“谢瑶!我成章和又不喜欢你,凭什么去给你收拾这样的烂摊子?”他声音淡淡的,还带着一起令人生寒的浅笑,“就算我喜欢你,所以你就一定要我难堪吗?”
他句句真切,我听得也难受。的确,倘若今日崔绍不曾出现,不曾告诉他这一切,恐怕他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我又想起了,宫中那些被良娣支开的侍卫。他们通通受命于成章和,在没有命令抑或手谕的情况下,哪里能够轻易被支开?
而良娣出于自身考虑,也绝对不会将我逃离出宫这件事,告诉给他。
所以自始自终,成章和一直都知道这件事,良娣支开侍卫,也是得到了他的默许。他来送我最后一程,没想到却被崔绍给拦了下来。
那么多禁卫军在前,难保其中有几个口风不紧的,将此事泄露了出去,到时候,才叫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到的,成章和自然也想到了,我没有考虑到的,他也还是考虑到了。
我说不出话了,心中对成章和有亏欠,可依旧离不开对齐修贤的那份爱。
我总觉得,如果没有成章和,我和齐修贤该是这世上最天造地设的一对,从两小无猜到白头偕老,恩恩爱爱。
可现在,已经不敢奢望了……
“谢瑶,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见他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支离破碎,不像从前那般嚣张跋扈,响彻云霄。
“是不是我答应了,你就会放了他?”我问,尽管我知道,这话恐怕会再一次激怒他。
我们是夫妻,而今我却在夜半的时候,跟别的男子私自出逃,这恐怕是没有哪个男子愿意接受的。
他沉默了,缓缓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继续道,“三年,留在东宫好好陪我三年。倘若三年之后,他还喜欢你,那我就放你走。从前的一切,既往不咎。”
我想,关于救齐修贤一事,他应该是默许了,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还有……”他对我的回答,倒没有太多的讶异,只是说道,“谢瑶,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的话,让我慌乱不已,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如果你想要孩子,应该去找良娣,我们彼此并不相爱,对于孩子来说,太不公平。”
他眼底的期盼突然不见了踪影,脸上满是失落,沉默了好久,这才自嘲般笑笑,“我不该这么问,明知道你不会答应的。”
他等了等,并未等到我的回答,于是又说道,“还有件事,兴许只有你能帮得到我。”
我十分诧异地抬起头来,反问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我能够帮到你的事?”
他道,“如果你答应了,我向你保证。今晚之事,我定会守口如瓶,更不会伤害他,还有围猎场的事,我也会还谢家一个清白。”
“谢家是清白的,谢家是不可能……”我说道,可后半句话,还是没勇气说出口,只是道,“说吧,什么事?”
“有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他需要一个母亲。”
我很不解,又觉得荒唐,问道,“那孩子的母亲呢?”
“这你不用问了,只说愿不愿意,我不勉强。”成章和并不愿意回答,神情冷静地看着我。
我看见他桀骜的身影,孤零零立在惨淡的烛光中,不由动了恻隐之心,点点头应了下来。
他冲我微微一笑,起身往门外走去。
可不知道为何,待他转身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笑容很是心酸,纠结很久,才鼓起勇气道,“成章和,你留下来吧……孩子,总不该就那样从天而降吧……”
说完,我又敲敲地低下头去,双手死死地抓住衾被。
他转过身来,呆呆地注视了一会儿,“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修……看他伤得怎么样了。”
他的话,让我觉得安稳,缓缓地躺下身。红桑从外头进来,捧了碗驱寒的姜茶给我,我们两个心照不宣,对今晚的事,都没有再提半个字。
但这一夜,我始终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又摸了摸另外半边床榻,果然还是空空如也。
他并没有回来。
外头落了一夜的春雨,早上起来的时候,庭院里凋谢了一地的春花。
起来用早膳的时候,红桑见我心情恢复了一些,便悄声道,“小姐,奴婢托人去问过话的,齐大人伤得不轻,现已被殿下秘密送出宫去了,怕是每个一年半载,好不了。”
我点点头,不敢再奢求太多,只是道,“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我不该这样冲动任性的,幸而他还是手下留了情……”
本以为这件事,就应该过去了,可没想到,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晚成章和来了宜春宫,他来这里图得是个清净,说是在霜云殿,良娣会时常闹着他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又或者看不了几个字,就被闹着要好好歇息。
其实这些日子,他来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可我始终也没有再去问一遍关于玉佩的事,虽然两个人睡在一张榻上,可也从未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他从前同我说话,总是大大咧咧的,在发生那件事之后,他也不爱开玩笑了,甚至都不爱说话。
于是我们两个在寝殿中,谁也不打搅谁,谁也不闹谁,外人看来,可真是相敬如宾……
他告诉我,那晚的事,太后知道了。
果真第二日,太后娘娘就宣我们两个共进晚膳。彼时,成章和已经把我‘怀孕’的事给稍稍布散出去了,更命御医替我号了脉,开了些安胎的方药,暗中吩咐,让我样子做足,千万不要叫人看出了破绽。
太后娘娘是个和蔼的老人,依旧将我拉到她的身旁,紧紧握住手,不曾松开。
她慈祥地看着我,花白的发丝被整整齐齐地梳成发髻,在饰以淡雅的碧玉簪子,越显得典雅富贵。
她倒毫不避讳,开头的第一句就是问我,“瑶儿,听闻前期日子,你那宫里有刺客闯了进来,没吓着吧?”
我不敢直视太后的神情,只是道,“谢太后娘娘关心,并未大碍。”
“那就好!和儿,刺客抓到了吗?可有问出什么眉目?”太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又语重心长嘱咐道,“你们后辈之间的恩怨纷争哀家管不了,可要是因此伤了瑶儿腹中的小皇孙,哀家可是找你拼命的!”
太后的话,让跪坐在一旁的陈良娣顿时红了眼眶,万万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看着成章和,神情哀怨。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没去见过良娣,成章和罚了禁闭,不允许我们二人之间擅自走动,所以怀孕的事,她全然不知情。
成章和很快就接上了太后的话,莞尔道,“回皇祖母的话,刺客以及同党已经捉拿归案,通通处置了。孙儿也一定会好好守着瑶瑶的!”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来,又拉着我们说了些新鲜小事,每每乐得兴高采烈。
我却深觉心中的罪孽感又重了不少。之前只觉得对不起对不起齐修贤,现正我既对不起成章和又对不起皇祖母,还有良娣,我最后还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尽管她有过私心。
只是今日在永寿宫,我总觉得太后或许知道些什么,大概关于齐修贤和成章和的恩怨,只不过一来她上了年纪,二来这事要真传开来,定会毁了皇家的声誉,故此并未多言。
我坐在太后旁边,手背被成章和的掌心轻轻握住,却是冰凉的。我看看他,再看看良娣,突然胃里一阵剧烈翻涌,险些没把才下肚的吃食通通吐出来。
我抬手舒了舒胸口,可不知为何呕吐感却越来越重了,于是也只能起身同太后娘娘告了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殿外,扶住栏杆,猛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重生后,我一定要给太子补上甜甜的恋爱~
呜呜呜呜,不过这本文我不应该用第一人称写的。(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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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脚底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晃动, 眼前天旋地转,很快就暗了下来,整个人麻得厉害, 分不清东南西北。
成章和很快也从殿内追了出来, 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像是微微停了一下,又急切走了上前, 轻轻搀扶住我,温声道, “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 倔强道,“没事。”
他愣了一下, 掌心紧了紧,像是有些不安, “我去传太医。”
“别,不用了, 我没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拒绝,勉强挽起一个笑容, 神情略有些疲惫道,“许是夜里贪凉, 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他没有再坚持, 只是点点头,松开手来, “这边还有些事,我命人送你回去!”
我再次拒绝了,“有红桑陪我回去也是一样的,你先进去吧,万不可让太后娘娘久候。”
他轻吁一口气, 没有说什么,转身径直回了殿内,守在一旁的红桑忙奔上前来,神情焦虑,“小姐觉得怎样?若是走不动,奴婢叫人去寻顶轿撵来。”
我摆摆手,身躯无力地靠上她的肩膀,支起仅有的气力,厌弃道,“我哪里有你想得这么娇弱?咱们快些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