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最终在大家的帮助下上岸,风暴也卷得越来越近了,岸上快没有位置,苏礼脚踩着斜坡用力,脚下的石头却忽然松掉,她整个人向下一掉――
却又在瞬间被人往上托了一把。
岸上的某个男生急死了:“兄弟你别帮她了,她马上上来了,你先上啊!等会万一卷你了呢!!”
男人却只是“嗯”了声,继续用手臂使力,直到完全将苏礼推了上去。
看到她上去,程懿这才后退借了把力,在最后一秒挤了上来。
他刚站稳,机器的漩涡千钧一发地从眼前掠过,卷起风暴与浪,重重推向已经脆弱的船只,船被撞到墙壁边,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那人激动地大喊:“你想死啊!!!”
男人垂眼笑了笑,分明是安然无恙的表情,睫毛却显出惊心动魄的湿意。
“别紧张。”他说,“我这不是得先确认一下她安全了没有。”
……
苏礼大概反应了三五秒吧:“等等……程懿?你不是在前面一条船吗?前面那条不是跟着出去了吗?”
她没记错啊,因为锁链被解开,所以只有她们这条留了下来,其余的都跟着第一条船被拉出去了,程懿怎么会出现在这??
“嗯,”男人说,“是出去了。”
坐苏礼旁边的那个女生立刻钻出来问:“所以你们是又回来了么?那我男朋友呢?就是高高的黑黑的那个男生,他是不是也来了?在哪儿呢?!”
程懿沉吟片刻,这才道:“……没,就我回来了。”
“噢。”那女生失落地低头抠手指,
立刻有人不嫌事大地挑拨教唆:“你这男朋友不行啊,关键时刻都没想着回来救你的,你不是还怕水吗?要我说,回去就该分手,你看我怎么样,我刚刚还拉了你一把呢。”
“切,他只是……只是人之常情啊。”女生嘟囔,“如果我在前面那条,我也巴不得快点跑出去吧!看起来这么危险,谁敢回来啊,万一真出事了呢,我们可就永远留在这了……”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有淡淡的酸和失落。
苏礼却像是想到什么,忽地一怔。
难道说程懿是从门下的小道游回来的?特意?为了她?
她连手臂上的痛都顾不得了,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水珠滚落下来。
平日里最希望是幻影的模样却在此刻显出令人百倍贪恋的真实,她差点分不清这温存来自于实际还是错觉,以至于无法挪开目光,以至于……想要靠近。
工作人员很快开着小皮划艇前来营救,这场荒诞的意外有惊无险,但听说这个设施还是暂时关停整修,琼瑶剧的那俩男女主角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走出公园,面对着烈日,苏礼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慨叹:“哎――”
程懿看她。
苏礼:“想吃双皮奶了。”
“……”
程懿这才看到她手捂着的地方:“手怎么了?”
“哦,”她这下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弄的,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嘶,别碰,疼的……”
伤口其实有些深,都能看到皮肉,流的血也多,程懿本打算带她去医院,看到血越涌越多,只得去了最近的诊所――
医院起码要四十分钟才能开到,她怕那时候她都流血身亡了。
医生看到她,都见怪不怪了:“又是玻璃剌的啊?”
苏礼问:“怎么,患者很多吗?”
“是不是那个什么漩涡飞龙出意外啊?那边墙壁上有玻璃,好多人都被划伤了,刚缝针我就送走了八个,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医生又翻找了几下:“麻药不够了,前两个都是没麻药打的,你看你能忍吗?”
程懿下意识就要出去,苏礼却道:“没事,我还可以,能忍。”
她跟程懿说:“我初中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忍一下就过去了。再说最近的医院都好远了,现在先止血吧。”
医生:“确实,你这个伤口还是尽快清理为好。”
程懿蹙眉看她:“真不用打?”
苏礼却已经伸出了一只胳膊:“刮骨疗毒知道吗?打针也是痛一下,缝针也是,差不多啦。”
她说完,医生却先笑了起来。
苏礼:“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第一次见受伤的人反过来安慰对方,你男朋友是真紧张你啊……”
一反常态地,平日里从未对这方面做出澄清的程懿,此刻竟低声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苏礼:?
她抬头匪夷所思地看向程懿,总觉得男人另有深意。
但动作快速的医生也在此刻开始了无麻药缝针,虽说苏礼能忍,但痛感仍旧尖锐,很快她就没工夫思考程懿到底是什么意思了,闭着眼咬紧下唇等待着结束。
突然,脸颊被人捏了一下,紧咬的齿关也不自觉松开,男人将手臂送了上来:“咬我。”
痛感急待转移,容不得她犹豫,苏礼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好在医生快速,三针,不到十分钟缝合完毕,医生为她敷上纱布,叮嘱她要及时换药,为了伤口快速愈合,还得忌口辛辣海鲜。
苏礼额头和鼻子都覆上了层汗,痛得压根没心思去记,想着反正程懿也会听。
就在她缓神的时候,隔壁的呼号和大叫也传了出来,震得房梁和天花板都好似在颤。
“那边也是无麻药缝针,比较怕疼,正常。你这种不叫不哭的反而是少数。”医生说,“之前有个大男人,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后来丢脸得拆线都不好意思来。”
苏礼笑了笑,正想说话,熟悉的人拉开帘幕走了出来。
原来是船上坐她旁边的女生,叫那么惨也不足为奇了。
女生怒气冲冲,把火都撒在男朋友身上:“我这辈子都不会为你生孩子了,真他娘的疼啊……”
“生孩子有麻药的。”
“你放屁!!宫口开到三指才能打!!!而且你以为麻药过劲不疼吗!!!”
……
二人一叫一嚷地走了出去,看似吵的凶,却又显得甜蜜,连医生都姨母笑着多看了几眼,这才把单子递给苏礼。
程懿半道上伸出手:“我来吧。”
苏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都没说话,只是抬着受伤的手臂往前走,直到走近有些拥挤的人潮,程懿这才半挡在她身前,托住她的手腕:“真不疼?”
顿了顿他又道:“人家怎么就叫成那样?你是不好意思还是后劲没上来?实在不舒服的话我们再去医院……”
苏礼觉得好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半是揶揄地抬眼问:“你怎么比我还紧张的?”
程懿垂眸看她,喉结滚了滚,这才自嘲又意味深长地勾唇:
“是啊,我怎么比你还紧张。”
///
苏礼那几天过得尤其像伤患,她受伤的明明是左手,其它部位都活动自如,程懿却一日三餐全让酒店送上门。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觉得他还会找人给她沐浴更衣扎头发。
但或许是这种大惊小怪的方案真的让身体得到了休息,她伤口愈合得挺快,拆线的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程懿说她这算工伤,所以延长了她在雪墅的度假时间,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工伤。
程懿居住于此的时间当然也做了调整,总之他不是会率先离开的类型。
那天早上苏礼拜托厨房帮她准备了菜,憋得太久有点无聊,她打算自己做顿饭吃。
她继承了苏皓和苏见景的手艺,菜是色香味俱全的类型,最擅长的就是爆香,也因此,当厨房的窗户打开,香味飘到楼下,程懿亲自来敲她房门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句:“谁啊?”
程懿:“我。”
关火装盘的那一瞬间,她脑中情不自禁地闪过这些天的片段。
其实她一直没对程懿抱太大的奢望,也觉得他不过是玩玩而已,但从那个以为她出了车祸的乌龙开始,再到更换的朋友圈背景图,让她察觉到了男人的认真,以及上心。
他对她,好像不止是对待一个随意的宠物,也不像是想起来就逗弄一会儿聊以消遣,他好像……是真真正正地关心她。
她从前觉得他危险,当然现在也一样,只是忽然觉得,可能他对待自己想要保护的事情,并不会随意处之,也不会肆意伤害。
毕竟当时在水上,他明明都随前一条船出去了,危急时刻却又跑回来找她,甚至是确认过她上岸之后自己才上,若要说不是真心、图她什么,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人的第一反应是说不了谎的,潜意识能代表很多东西,这点苏礼知道,也能看出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像是柔软的天鹅绒将她包裹起来,她推翻掉曾经的偏见,想,其实男人……也不是不能托付。
他的潜意识是保护她,全身心地保护她。
要怎么承认,她其实已经完全被打动了。
危险的人也有真心,就像狼也会忠诚的,不是么?
谁的真心都不该被轻视。
这么想着,她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程懿挑眉:“怎么这么久?不欢迎我?”
她不甚自然地摸了摸后颈:“……蹭吃要交钱的。”
男人神态自若地走入:“没钱怎么偿?”
看多了古早言情小说,一句“肉偿”差点脱口而出,苏礼咬了咬唇,懊恼:差点就上了这个狗男人的套。
“你会没钱吗,”她及时改口,“那酒店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餐厅很快又送来了一副碗筷,苏礼今天做了五道硬菜,还有一个凉菜一个汤,很显然不是一个人的食量,但男人只是笑着挑眉看她,没有拆穿。
吃惯了大厨,本来对她的手艺没什么期待值,直到尝了一口油焖大虾,程懿颇有些意外:“做菜跟谁学的?”
“菜谱么,多试几种配方就能做出来最好吃的了。”
男人像是想到了以后的生活,不禁觉得自己眼光越发不错,来了点兴致,继续道:“倒是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她信口胡诌:“没听过吗,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