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漂亮噢。”
苏礼猝不及防,过了半晌才忍住笑意。
“嗯……我也觉得。”
不知哪里有笑声传来,惊走枝桠上逗留的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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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礼出去一趟不过两小时,再回到酒店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瘫在床上倒头就睡,醒来时已经是四点多,前台给她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下午茶。
举个栗栗子:【要的,我自己去餐厅吃吧。】
她趿着拖鞋去吃下午茶,蛋糕才挖了两口,露台下起了小雨,二楼又没位置,她只好端着去了茶室吃。
结果刚找到一个空位,发现上面的茶盏东倒西歪,水顺着桌子淌了下来,她正奇怪这里是什么案发现场吗,刚坐下,抬起头就看到从视线尽头走来的程懿。
男人走得极快,表情紧绷,眉头皱得比雪山还深。
苏礼咬着叉子正迷蒙着呢,程懿忽然发现了她,于是脚步更快,还带一丝担心,足下生风地推开了茶室的门。
男人的速度大约是每秒2 6米,如果她想要在这之前吃完蛋糕,大概每秒得吃五――
思考间,程懿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他根本没有以前徐徐图之的阵势,径自推起她的袖子,抓着她手臂左右检查,紧接着换到脖子和脸颊,最后蹙眉看向她的腿:“哪里受伤了?”
“什么受伤?”苏礼说,“我没受伤啊。”
“衣服上全是血,你说你没受伤?”程懿竭力压制火气,“以后你出去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就算不想坐我的车也别做这种危险的事,这样很让人担心知道吗?”
男人表情异常严峻,苏礼再次秉持自我怀疑的态度思考了一会。
她舔了舔唇,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就出去逛了趟村子,下午一直待在酒店,真没坐车。”
“至于血……哪里的血啊,你指给我看看?是路过哪家的时候正在杀鸡我被溅到了吗?”
程懿拿出手机,将图片放大:“东山大道上出的车祸,副驾驶这不是你的外套?”
苏礼仔细看了会,差点就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刚刚带的那件,这狗直男眼神挺好啊。
不对……
她站起来:“车祸?东山大道?”
“是的,”一旁的何栋说,“就是村子里一个男人的面包车,两个半小时前出了车祸,司机酒驾,先是撞到警车,又撞到护栏掉进了水里,现在正在抢救,估计凶多吉少。”
“男人长什么样?”苏礼追问,“叫什么?”
何栋:“长什么样不知道,好像叫罗康来着。”
就是那个啤酒肚男人。
苏礼破案了,揉揉太阳穴说:“我下午碰到他,然后把外套给他了,没坐车。”
她将始末大致说了一遍,讲到最后自己也觉得离奇,对着程懿难以置信道:“我也不至于闻到那么浓的酒味还敢坐人家车吧,不要命了吗!”
程懿蹙眉:“……”
何栋在一边跟着说:“程总这不是害怕吗,毕竟凡事都有万一。”
“要这么说的话,那个司机确实是活该,不过……”
苏礼:“不过什么?”
不过他也觉得总裁的确是夸张了点,当时听说车祸,他把图片发过去之后,男人立刻就在不显眼角落处找到一件女式外套,并对他发出质问:“这是不是苏礼早上带的那件?”
发现的确是之后,何栋又猜测苏礼要么没上车,要么是通水性开窗逃走了,总之不太可能整个人都撞没了,但男人生怕似的,几乎把整个古城翻了个底朝天,回来的路上脸黑如锅底,那气势,就差说一句“她在这消失我让你们全城陪葬”了。
想到这里,何栋居然又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他正想继续说,冷不丁接收到程懿的目光,立刻清清嗓子,公事公办道:“没什么,不过苏小姐以后还是要注意安全。”
免得有人明知道你应该不会嗝屁还生怕你掉一根头发流落在哪儿而把整个古城都翻过来玩儿命地往死里找。
何栋转头:“程总,那没开完的那个会我们继续吧,我去通知一下?”
男人像是经历了一场过山车般的情绪起伏,此刻显得有些乏了,他捏捏眉心,低声答:“嗯。”
程懿回房间开会后,苏礼还坐在茶室吃下午茶,但总有哪儿悬着,直到有人凑过来和她说:“那是你男朋友吧?真的好担心你哦。我刚刚就在这里,他在隔壁边喝茶边开会,一听说外面出车祸,立刻去房间找你,发现你不在房间,又开始去找现场……”
“很怕你出事吧,这也太宝贝你了。”
苏礼启了启唇,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
晚上,她的房门被人敲响,何栋就站在门口。
“苏小姐,程总问您要不要去逛古城,安抚一下您受惊的……心。”
苏礼想了想:“受惊的人是他吧?”
“……”
她从雪墅后门出去,程懿的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苏礼非常熟悉地拉开门坐了进去,和他一起坐在后排。
大概是出去找她耽误了一阵子,他手上待处理的工作更多,沿途一直都在打着电话,苏礼也没打扰他,就看着窗外缤纷的景色。
晚上的古城很漂亮,但除了漂亮几乎一无所有,就连小糖人都弥漫着一股不正宗的味道。
苏礼仰头看空中垂下来的装饰伞,正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原来是站在标志景点处的阿姨们:“小美女,能帮我们拍个照吗?”
年轻人的旅游是为了舒服,而阿姨们的旅游目标则是――站在各个有字的地方拍摄打卡照,然后发朋友圈。
苏礼笑了笑:“可以的,您站好吧。”
她挺有礼貌,又很认真,一连拍了五张,还都是不同角度的,把手机还回去之后,她下意识回头找程懿,却不期然撞进一片温热胸膛。
他笑起来的时候伴随着胸腔震动:“……搞袭击?”
她揉了揉脑袋,正想说受工伤的应该是我吧,忽然有闪光灯咔嚓的声音,她一转头,发现刚才的阿姨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刚刚你帮我们拍,现在我也帮你拍一张。来吧,阿姨把照片传给你。”
苏礼摆手说不用,男人却上前一步:“她不会开隔空投送,发给我就好。”
苏礼:?
传完之后,阿姨还非要把照片给苏礼展示,啧声赞叹:“真好,一看就是小情侣的样子,我跟你叔叔啊以前也这么甜蜜……”
照片里的二人靠得很近,程懿抬起的手还没落下,看起来像是在摸她的头,而她鼓着脸颊看他,男人笑得纵容。
的确是模糊性很强的一张图,她刚看到都吓了一跳。
只是……
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有这么夸张?
古城里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一小时后他们收工回程,到房间后,苏礼收拾好洗澡的衣服,打算刷刷手机就进浴室。
结果她刚打开朋友圈,发现程懿在五分钟之前,罕见地发了条动态。
昨天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今天他就发朋友圈了。
从她加他以来,他的头像、id、简介万年不变,就连秘书都说他从申请开始就没换过,但今天头像却换成了一张纯黑色的图,如果不是苏礼给他备注过,根本不会觉得这是他。
他只简单发了一个点,连配图都没有。
宛如某种暗示,苏礼鬼使神差地点进他的头像,也打开了他的朋友圈主页。
页面倏地一刷新,她发现――
他将那张合照,存储为了朋友圈的背景图。
五分钟前,好像正好是他们分开的时候。
///
第二天苏礼一起床,伴随着wifi一同释放的,是夸张到爆炸的聊天消息。
而所有的消息都指向一个重点――程懿昨晚的朋友圈爆炸了。
不用想她都知道会很热闹,男人不分什么工作生活号,所有人添加的都是同一个,他又万年不更新,一更新自然会引发关注,更何况是如此“特别”的内容。
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他换了背景图,就几乎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甚至还有发小在底下留言:【发个朋友圈就为了炫耀有背景图了?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我过生日你为我发过一个字吗???】
好像有什么已经悄悄产生了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今天她起得早,脑袋还有点不清醒,因为今早要去爬玉章雪山,六点就得起来,七点就要出发。
她本以为是酒店组织了一大堆人,但最后发现里面的全是熟面孔,除了导游就是程懿和何栋了。
沿着楼梯慢慢爬上山,氧气逐渐变得稀薄,程懿看她有点呼吸不上来,转头找一旁的人要着氧气瓶。
拿到之后他又不太会开这个,毕竟以前都是人家开好送到他手边,程懿弄了一会儿,将外面的塑封塞进口袋里。
他的鼻尖被风吹得微红,苏礼忘了带外套,此刻身上披的薄羽绒服是他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蓝色衬衣。
程懿揭开氧气瓶盖子的时候,苏礼忽然说:“昨晚你换背景图了。”
“嗯,”他不怎么意外似的,“终于发现了?”
怎么会用到终于两个字呢,苏礼想,她才该用终于两个字吧。
终于能正视他的情感,终于终于,不能装傻了。
她被寒气呛得咳嗽了两声:“玩玩而已的话,你不用到这种地步的。”
或许其实某些时刻,早就学会装傻了吧。
她怕自己沦陷于他的靠近,他的每一步冥冥中都与贺博简是如此相似,于是她在必要的时刻将暧昧朝另一种方向解读,只要不贴上恋人未满的标签,就永远不会有发展成为恋人的机会。
因为那时候的她更确定,就算程懿有什么,也只是玩玩而已,她无需当真。
“玩玩?”程懿笑了笑,将氧气口对准她的鼻腔与嘴唇,贴上,“公司,学校,校企合作,就差把我想追你做成牌匾挂在车顶全程展览了。”
男人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这都不算认真,怎么样才是认真?”
他拍了拍她的背,按下氧气按钮说:“吸。”
氧气迎面而来灌入肺腑,思绪也在某些时刻开闸,无法抵抗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