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不羡,云安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她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能擦着林不羡的肩膀进了房间。
林不羡关上门来到云安身边,问道:怎么了?因何苦着一张脸回来?
你、坐下你先坐下再说。
好。林不羡坐到云安身旁,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云安扫了林不羡一眼便垂下眼眸,低声道:二姐去了。
在云安的视线中,林不羡白皙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然后便紧紧地攥住了手下的布料
云安的心也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随着林不羡的悲伤而痛了起来。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准确吗?不会是走错了人家二姐她,怎么会?
林不羡的声音抖的厉害,即便是质疑的口吻,可说到最后已然带了哭腔其实她的心里很清楚,这样大的事情云安是不会弄错的。
云安握住了林不羡的手,改为双手捧着护在胸口,说道:今年娘亲寿诞的时候二姐就没回来,说是因为身体不好,二姐夫自己回来的。当时管家只是轻描淡写提了一嘴,大姐还特意告诉我说:老人家的寿诞最怕听到这种消息,你没回去,二姐也没回去,俩人都是因为生病消息传到娘亲那儿,可能会让她忧心,再因此病了便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是了。当时我还劝过娘亲来着也问过二姐夫,二姐夫说无碍。却不想二姐竟然如此严重,对不起但凡那个时候我能多留点儿心,说不定我空间里的药还能救二姐一命。
林不羡的眼泪一下子就溢了出来,她低下头,贝齿死死咬着下唇,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云安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真的很怕是自己弄错了,也希望是我弄错了,所以特意在赵宅附近走了好几圈,街坊邻居能问的,我都问了还使了些银子给几位大娘,打探到了一些旁人没说的事儿,你要听吗?
说吧。
上半年的时候,二姐小产过一次,据说当时赵家找了不少大夫,婆子到宅子里。孩子还是没能保住二姐也因为这个大伤元气,告诉我这件事的大娘,她的亲嫂子正好是给二姐瞧过的婆子之一,她说二姐透着怪相,小产可能并非自身原因而是外力导致的,所以身体的损伤很重,听那位大娘的描述,症状应该是血崩或者持续性的出血之后又过了一阵子,大概是赵家也没什么钱就不再那么频繁地往家里请大夫了。外头的人大都以为是二姐的身体好了,但那位大娘说以二姐当时的那个情况,一年半载能将养过来就是万幸,不过才几日,是不可能复原的。二姐是上个月去的,还没出七七,赵家的门口还挂着白布。二姐落葬的大致位置我已经打听到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祭拜。这消息是我花了五两银子才打听到的,也有可能是那位大娘为了银子添油加醋,你若想我随时可以陪你去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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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祭拜二姐
林不羡窝在云安的怀中哭了一下午, 期间断断续续地给云安讲述了许多她童年时候的事情,自然也多次提到了林二小姐。
在林不羡的叙述中,几位姐姐虽然都是庶出, 但其实她们从前的感情是极好的, 相比于长姐, 林不羡和二姐的感情更好些。
因为长姐比林不羡大太多, 林不羡懂事儿后不久大姐便出嫁了, 所以在林不羡的心里虽然对这位长姐心怀敬重, 但论起感情大姐不如二姐。
三姐虽然和林不羡年纪相仿, 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 但二人从小就没什么共同语言, 源于三姐的生母,即所谓的姨娘对三姐的教导一直秉持着女子无才便是德。
即便在南林府庶出的小姐读书并非一件奢侈的事情
在其生母的影响下,林三小姐是她们四姐妹中唯一一个没读过书的, 大概是略识得几个字。
时间久了, 自然就和林不羡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 没了共同语言便很难加深感情了。
在林不羡的叙述中, 给予了这位香消玉殒的二姐极高的评价,只可惜在她嫁出去以后,林不羡因见不得柳絮和事务繁忙的双重因素, 从未去探望过她。
好不容易过来探望一次, 竟成了天人永隔的奔丧
林二姐还不到三十岁,膝下育有一女一子, 长女六岁,次子三岁。
这一下午,林不羡的眼泪珠子就没有断过,云安无比心疼, 却也只是拥着她,以倾听为主,很少出言安慰。
林不羡什么道理都懂,睿智聪慧如她,此时最需要的是排解情绪。
林不羡的一双眼睛哭的通红,云安起身去洗了一块新的湿净布,叠好贴在了林不羡的眼睛上,搂着她,心疼地说道:你常说不要我被多情所累,空怒伤身,哀大伤身。今日我也用同样的话来劝劝你吧。我知道你难过,也明白你心里的遗憾和痛苦,可逝者已矣你若是因此伤身,二姐她九泉之下又如何心安呢?
林不羡一言不发,默默地缩在云安怀里,一只手抓着云安胸口的布料,指尖泛白。
任谁都看得出林不羡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效果并不显著。
云安紧了紧抱着林不羡的双臂,继续说道: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召唤,我们在这个时机来到了这里,说不定就是二姐的愿望。不如化悲愤为力量,看看还能为二姐做些什么。祭拜一番,去赵家看看,探望一下两个孩子我记得二姐好像说过,她的长女身体不太好,我想这孩子是二姐最放不下的人了,咱们去看看孩子,好不好?
嗯。
云安好不容易把林不羡哄睡着了,来到窗前,推开窗子看向窗外的星空。
燕国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街道是很安静的,不用担心吵醒林不羡,云安看着天上的繁星,满眼浩瀚。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师父那样,通过星象来洞悉天机,可惜她不能。
云安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二姐拿着自家长女的生辰八字,希望她能拿给玄一师父帮着瞧瞧,结果师父拒绝了,还说二姐的长女和自己有缘分,让自己给她看就行了。
当时云安只当这是玄一道长为了收自己做徒弟的激将法,如今再回首,颇有一语成谶的感觉,云安有些沉重,更有些莫名的恐惧
同时,云安也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产生了一股特殊的感情
自己和林不羡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若这个孩子在赵宅过的很好,自己便留些银子聊表心意,等孩子长大了由自己和亦溪再给孩子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也未为不可,若是这孩子在赵家过的不好
云安关上了窗子,回到床边给林不羡拉了拉被子。然后出门下楼去了,云安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店小二,请他按照民间百姓祭拜的最高规格准备祭拜所需的物品,明日一早就用,剩下的就赏给他了。
小二双手接了银子,脸上难掩喜色,虽然努力地控制自己表现出悲伤,并劝云安节哀顺变,可脸上的喜色还是难掩。
云安自是不会计较,只是心中再生感慨:一个人的悲欢离合对这个人来说可能是一件伤身,要命的事情,但拿到大环境中来,或许无关轻重。
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地爱自己,爱惜,珍惜身边的一切。
一死百了,大概是这个世界最简单的真相了。
翌日,天刚亮。
云安和林不羡便已双双完成了沐浴更衣,二人都选了素色的衣裳,除了头顶一根木质的簪子外,再无一件配饰。
店小二贴心地为她们准备好了一切,祭拜所用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还给云安他们请了一个车夫。
云安和小二道了谢,扶着林不羡上了马车,与车夫说明地点,马车吱嘎吱嘎地开动了。
车上还放着祭品,虽然小二贴心地蒙了布,可林不羡一看到这些东西眼眶还是红了,云安只得推开车窗让林不羡看看窗外的风景,行了一个时辰才到
林二小姐为赵家诞下了男丁有资格进入祖坟,不过赵家并非是什么显赫人家,祖坟山下虽然有个守山的老头,但也只是做了简单的询问,得知云安她们是来祭拜林二小姐的,道了声节哀便放行了。
车夫帮忙将祭品扛到山上,云安扫了一眼,迅速找到了林二小姐的坟茔,土包是新的,上面还没来得及长出杂草,最上面压着几张黄纸
走近一看,碑上果然写着:妻:林氏
祭拜结束,回到云州还是上午,云安请人将拜帖送到了赵家,定在明日一早过去。
到了第二天,云安和林不羡坐着马车来到城北,马车上放着云安和林不羡在雍州和一路上给林二姐选的礼物,不过林不羡已经事先筛选过了,把不合时宜的礼物挑了出来,剩下的可以送给两个孩子。
云安则准备了两份抚恤金到了赵家之后她打算好好观察一番,再决定给哪一份。
赵宅的大门洞开,赵纲穿着素色却不失隆重的长衫,抱着年仅三岁的长子赵德并一众下人在门口恭候林不羡和云安。
毕竟林不羡在外人看来依旧是陇东南林府下一代的家主,如赵家这种商贾门第,若能得林四小姐提携,也算是鸡犬升天。
其实自从林二小姐嫁到赵家来以后,林不羡对赵家多有拂照,看这家仆的阵仗就知道了,比云宅的下人都要多。
林不羡冷着一张脸,被云安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是绝不相信云安打听到的那个赵家或许是没银子了这种理由的,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年在自己的授意下,南林府明里暗里漏了多少生意给赵家,那可都是白花花,明晃晃的银子!
一看到林不羡,赵纲单手抱着赵德,抽出一条胳膊以袖掩面当街哭了。
家主一哭,底下的仆人也都纷纷跪地痛哭,赵德年纪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林不羡的眼眶红了却硬是没掉一滴眼泪,云安本来还在担心这群人再引得自家娘子伤心,关切地看了林不羡一眼,看到的只是那张自持又清冷的脸。
云安愣了一下,心不受控制地痛了:林不羡也只有在和自己共处的时候,才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她的脆弱。
在旁人面前,特别是与林府有关的这些人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沉静如水的林四小姐。
一想到林不羡从前的二十年可能都是这样过来的,云安就心疼的和什么一样。
在云安的心里,林不羡的坚强,林不羡的脆弱都是那样令人心疼。
谁说商人重利轻别离?
自从知道了二姐去了的消息,林不羡的眼泪就基本没停过。
四妹妹,妹夫,你们可算是来了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赵纲悲痛地说道。
林不羡只是扫了赵纲一眼,目光又在赵德的脸上停留片刻,这孩子的眉宇间有二姐的影子。
林不羡收回目光,淡淡道:二姐夫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