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不羡万般为难之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是瑞儿。
由仪因为在清虚观做错了事情,被林不羡惩罚去后院做一个月的粗活,磨磨性子。现在林不羡和云安的所有内务,外务都是瑞儿一个人暂时顶着。
小姐,姑爷,老爷有请。
林不羡立刻起身,穿上鞋子给瑞儿开了门,答道:这就来了。
云安发出一声长叹也爬了起来,二人随着瑞儿来到林威的书房,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
林威端坐在书案后,眉宇间跳动着怒火,面色不善。
云安和林不羡给林威行了礼,坐定后,林不羡问道:父亲,出了什么事?
林威将一封火红的拜帖递给林不羡:你自己看看吧,简直是荒谬!
打开拜帖,熟悉的字体刺到了林不羡的眼,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云安,恍然想起对方没见过那人的笔迹,而且好像也不识字,才稍稍放下心来。
写了什么?云安问。
林不羡快速浏览完,合上拜帖放回到书案上,似乎不愿多拿一刻,答道:是钟同知送来的拜帖,说今日午后要入府拜会,感谢当年的资助之恩。
这么快就来了?云安惊呼道。
这次是林威罕见地接过了话头,低沉地说道:他如今的身份不同了,旁人到他人府上坐客,即便是熟络的关系也要提前个一两日递上拜帖,好让主家有所准备,钟大人这和回自己府上有什么区别,提前两个时辰言语一声就到了。
听到林威这么说,云安才反应过来钟萧廷这次来者不善,照理说他一个读书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他这么做也只有两个目的了?
一个是仗着官威到林府来抖威风的,另一个是不想给林府任何商量准备的机会,来探虚实的。
父亲请放心,一会儿他来了,我陪娘子一起应对。
林威看了云安一眼,嘱咐道:点到即止,静观其变。
是,孩儿明白。
好了,你们去吧,商讨一番,其他的事情我会让人去准备的。
是。
回去的路上,云安突然问林不羡:亦溪,你一会儿要戴面纱吗?
不了吧。燕国的女子出嫁后就基本不会戴面纱了,不过林不羡比较特殊,时常要抛头露面,所以和云安成亲后独自出门时也是会戴面纱的,除非有云安陪在身边,她才不会戴。
你要是不愿意见他你就戴上吧,我也不是很想让他看你。
林不羡心中一暖,却还是答道:此举不妥,我们和他是在自家府内会面,而且我已嫁做人妇,又有你陪在我身边,再戴面纱于理不合,若是让那人误会了什么,反而不美。
好吧,那咱们定个暗号怎么样?你要是觉得烦了,或者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想离开,你就连续咳嗽五声,就算我不能把钟萧廷赶走,我也有办法让你先行离开。
好。
两个时辰后,林府的府门大开,钟萧廷作为朝廷五品官员,受到了林府较高的礼遇,就连林威也亲自迎接。
一行人先到正厅去喝了杯茶,钟萧廷送给林威一幅古画,送给林不羡一支朱钗,言明是他家夫人亲自挑选,托他带过来的见面礼,让林不羡无从拒绝。
而钟萧廷送给云安的礼物就很有意思了,他送给云安一套文房四宝。还特别热情地向云安讲解了这套文房四宝的出处和妙用。
当初林不羡双十生辰宴招到乞丐为婿的事情,闹得整个燕国人尽皆知,钟萧廷不可能不知道云安从前的出身,这份礼物的含义对云安而言颇具羞辱意味。
林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林不羡的表情也冷冰冰的,唯独云安笑嘻嘻地接过了钟萧廷的礼物,拿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后,问道:多谢钟大人,这套文房四宝花了你不少银子吧?让您破费了,真是过意不去。
钟萧廷见自己的礼物一点都没打击到云安,还反而被云安拿话小小地刺儿了一番,有些不甘心,却笑着说道:云公子喜欢就好。
林威很满意云安的纨绔粗俗说道:钟大人,老夫年事已高,近来身子骨越发不好,如今府内一切事物已悉数交给小女,你们年轻人之间更谈得来,老夫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了,由小女和女婿作陪,告辞了。
钟萧廷点了点头,说道:伯父请慢走。
林不羡命人换了新茶,屏退左右,钟萧廷喝了一口茶,笑道:林妹妹,别来无恙?
林不羡秀眉微蹙,很不喜欢钟萧廷对自己的称呼,云安这时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钟萧廷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姓云名安,对钟大人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斗胆问一句,钟大人可愿相交?
钟萧廷挑了挑眉,不明白云安唱的这是哪一出,不过还是朝云安回了一个平礼,自我介绍道:本官姓钟,表字伯毅,虚度二十有四载。钟萧廷只说了表字,没有说名字,摆明了是告诉云安,她是没有资格知道自己名讳的。
云安眨了眨眼,偏着头思考了片刻,面露惭愧,回道:万分抱歉,在下没读过书也不识字,敢问这个薄义是哪两个字?是不是淡薄的薄义气的义?林不羡听出云安这是在拐着弯子说钟萧廷薄情寡义,在心里替云安捏了一把汗,但钟萧廷好像并未察觉,轻蔑地看了云安一眼,解释道:伯仲叔季的伯,毅力的毅。
原来如此,受教了。云安一本正经地答道,单从她的表情上看,根本瞧不出她之前作弄钟萧廷的小心思。
林不羡知道云安突然发话是为了岔开话题,不想让钟萧廷这么快和自己搭上话,同时也是在用她特有的方式为自己出气,但是林不羡很担心钟萧廷反应过来,于是主动开口说道:还未恭喜钟大人金榜题名。
钟萧廷温润一笑,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林不羡,他们认识三年了,这也是钟萧廷第一次得见林不羡的真容,林不羡的美端庄大气,和王绫萝是两个风格,钟萧廷的心中更倾心林不羡的容颜。
钟萧廷并不后悔自己娶了王绫萝,毕竟一个是商贾之女,一个是士族千金,谁对自己的帮助大,钟萧廷还是清楚的。即便再给他一次机会,结果也不会变。
但看过林不羡的真容后,钟萧廷更加坚定了鱼和熊掌兼得的欲望,他甚至感觉这是上天对他的弥补,让他过了这么多年的艰辛生活,终于想起要弥补自己了。
不然的话,天下哪有如此美事?
娶王绫萝时钟萧廷已经在心中忍痛割爱了,做梦也没想到局势峰回路转,自家老泰山大人竟然会主动提出会帮助自己坐享齐人之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林不羡已被乞丐糟蹋过了,并非完璧之身,但左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倒也不用顾虑太多。
萧廷能有今日,多亏林妹妹昔日对萧廷青眼相看,真心相助。今日是特来感谢你的,不知林妹妹近来可好?
云安听的一阵火起,这话就算放在现代都有些猥琐了,你要是男未婚女未嫁还凑合,如今女方已经嫁人了,你也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了,再说出这些话来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真是恶心的妈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云安气愤又愧疚,自己明明答应了林不羡会好好保护她的,却还是让她承受了这种尴尬的局面,云安不是没有说辞反击钟萧廷,只是身处这个时代,不得不顾虑一二。
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再给林府埋下祸根,那更是得不偿失。
云安的心里有些发闷,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一个体面的身份,连据理力争的资格都没有。
钟萧廷从林威走后,有意无意所展现出来的一举一动,无不彰显了他跃身为士族一层的傲慢,同时也深刻体现出了钟萧廷全然没有把自己这个林府的女婿放在眼里。
一个乞丐出身,目不识丁的赘婿,凭什么让一个五品官员正视?
虽然云安一直说,要想取胜,一定要让敌人轻视自己,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云安多少还是有点难受,这并不是因为这股轻视本身,而是因为
云安产生了一丝怀疑,眼下自己和钟萧廷之间相差如此悬殊,自己真的有能力兑现保护林不羡的承诺吗?
就在云安出神思索的功夫,钟萧廷再度开口,说道:林妹妹,昨日我在接风宴上听到了不少消息,有一些是和林府有关的,若是林妹妹有空,我想单独告知。
云安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攥的嘎巴作响,身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一共五声,不多不少。
云安打起了精神,转过身扶住了林不羡的小臂,柔声道:娘子,你不要紧吧?
林不羡掏出绢帕擦了擦嘴角,虚弱地说道:无事,大概是昨夜被子没盖好,着凉了。
林不羡的拳头也暗自握紧了,一股羞耻感直冲百汇,但她并不后悔,说这些也绝非冲动。
这句话听在云安的耳中稀松平常,她甚至觉得林不羡不是装的,是真的感冒了,想着要不要从空间里拿一片伤风胶囊,偷偷给林不羡吃了。
明明暗号这件事是云安出的主意,真到了这个时候,第一个乱方寸的也是她。
同样的话,听在钟萧廷的耳中又是另外一种含义了,林不羡这是在明确地告诉钟萧廷:自己已经成婚了,相公就是陪在她身边的云安,而且就在昨天她们二人还曾共宿。
云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林不羡,目光担忧,自然地抬起手背贴到了林不羡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见林不羡没有发热才稍稍放了心,说道:额头不烫,应该只是伤风了,回去给你端一碗红糖生姜水,捂上被子好好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林不羡顶着一张白里透红的俏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云安放开林不羡,起身朝钟萧廷行了一个拱手礼,说道:很抱歉钟大人,你也看到了,我娘子她身体抱恙,劳烦你稍坐片刻,我先把她送回去,再回来陪你,若有怠慢之处,万望海涵。毕竟咱们林府人丁单薄,父亲身体不好,母亲不宜接待外男贵客,娘子她也没个兄弟,现在又生病了,为免病气传到你的身上,我还是先把我娘子送回去。
听到云安滴水不漏的说辞,林不羡很欣慰,不知不觉中,云安竟又进步了。
钟萧廷怎么可能单独面对云安,且不说这二人相看两厌,单从身份上说,钟萧廷还觉得他堂堂朝廷命官和一个乞丐赘婿共处一室污了他的身份呢。
钟萧廷和善地笑了笑,说道:既然林妹妹身体不适,那就早点回房去休息吧。明日商会会长设了接风宴,林妹妹可一定要来,我听李大人言谈之意,好像是有些事情命我在宴会上宣布,具体的内容李大人还没吩咐下来,应是要紧事情,若是错过了,可是大大的不美。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的更新到了,9000字,6000字补昨天的,3000字是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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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各迈一步
你不要紧吧?云安搀扶着林不羡, 朝着卧房走去,一边问道。
林不羡转头,对上云安担忧的目光, 沉吟须臾, 选择了另一种说辞。
突然有些头晕, 你扶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好了。林不羡想着:适才, 钟萧廷步步紧逼,在自家父亲离去后, 仗着正厅内并无旁人,态度傲慢无礼, 不仅将官架子端的十足, 话里话外还向云安透露出他与自己尚有旧情, 转过头来又恩威并施一边对自己大献殷勤, 一边又用时局和李知府的意思来敲打自己,言下之意:明日的宴会自己务必要到场,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帮不了自己。
这初次交锋虽然钟萧廷没有占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但是云安也不算得胜。
真是士别三日,如今这位钟同知已再不能和昔日那个寒门学子相提并论, 他的野心, 他的深沉心机, 林不羡都尽数看在眼里,今日自己和云安联手, 也就和人家勉强打了一个平局而已。
未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林不羡是不怕的, 日子总是要过,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只要能维系这份家业不倒, 自己受点委屈又有什么打紧?
她只是很担心云安,云安是这场局,唯一的被牵连者。她本应有自己的生活,是一连串或凑巧,或人为的事情,将她牵连进来的,而且林不羡觉得自己起了最关键的作用,是她亲自挑明了这层窗户纸,将云安拖到了林府这条船上。
林不羡知道云安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怕她深想,心中起了郁结,无处排解再病了,如果能借由自己身体不适让她暂时无暇思考,或者从适才那个尴尬的局面中抽离出来的话,林不羡很愿意卧床一日。
果然,云安听到林不羡这么说,紧张了起来,抚着林不羡胳膊的手无意中加了些许力道,脚下的步子反而放缓了。
怎么呢?早上起来不还好好的,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啊?还是最近看账本的时间太长,累到了?
林不羡心中一暖,这个咳嗽的暗号明明是这人想的,结果自己不过随口一说,她便全信了,这人对自己,难道就真的没存半分怀疑?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呢?自己刚刚明明按照她的吩咐咳嗽了五声,可自己说了,她便也就这样信了。
林不羡略往云安那边靠了靠,云安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有一股林不羡在认识云安之前从来没有闻过的,混合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