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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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黄山市。
人来人往的街面上,有家美容养生馆,叫山桂斋。
这个山桂斋,也是山鬼的产业,却并非总舵,真的只是个待客、休闲用的养生会馆而已。
无需外出的时候,孟千姿每隔一两周就会来一次,让人帮她松松骨头放放筋:她跟高荆鸿不同,不喜欢叫上门-服务――吃住都在家里,一切都在家里,那长腿是干什么的?
时候恰是午后,阳光从悬在窗上的疏落竹帘里打进来,在对墙映下一条条明亮的线影。
孟千姿按摩已毕,打发走了按摩师,合衣坐起,无比舒畅却也分外空落。
她发了会呆,又俯下身子,把水烟壶上搭挂的烟嘴拿过来,噙进嘴里。
这水烟壶,是年前收到的玩意儿,说是正儿八经从中东淘来的稀罕物件,通身鎏金嵌宝,水烟的烟叶也是特制的,没烟味,根据个人喜好,可以选柳橙味的、凤梨味的,甚至可乐味的。
吸起来味道甜香,琉璃制的烟瓶里咕噜咕噜泛镀了珠光的水泡,非常奇妙。
她在家里吸过两次,被高荆鸿给看见了,高荆鸿说她:“姿宝儿,你看你这姿势,跟吸大烟似的。”
老一辈也真奇怪,可以因为看不惯某种姿势,而讨厌某件事物,孟千姿也懒得分辩,就把这水烟壶移来了养生馆,松完筋骨之后,总会吸上那么一小会。
久而久之,这儿人人都以为她喜欢吸水烟,还想方设法,送她各种味道的水烟叶子。
其实,她只是无聊罢了,所以让脑子放空、听咕噜咕噜的声音,看那密集的水泡不断胀起又旋即碎裂。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就会碎片般掠过很多人、很多事。
这一次,她想起江炼。
再想起他的“不告而别”,她心里已经没什么波动了,只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她以前也这样过,这一次,还不算最离谱的。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对识别人心真意,从来都有障碍,五妈提醒她要“带眼识人”,她一直都带着啊,也睁得很大,可是人,从来不是只靠一双眼就能识得了的。
门响,是孟劲松进来了。
孟千姿把连着烟管的烟嘴挂回水烟壶上:“有事?”
孟劲松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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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说第一件:“神棍那头,我让柳冠国全力提供便利了,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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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
孟千姿问:“有什么进展吗?”
孟劲松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加了句:“别小鸡啄米样一天告诉我一点,没那精力,你跟进吧,差不多的时候再跟我说。”
孟劲松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她不是没那精力,她其实大把时间。
她就是没精神。
顿了顿,他清了清嗓子:“还有就是……六姑婆过四十五……”
孟千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四十五,是大寿吧?”
孟劲松点头:“逢五逢十,于山鬼来说,都是大寿。”
“那六妈……来山桂斋过,还是在广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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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西过。”
倒也在意料之中,孟千姿怅然半晌,低声说了句:“何必呢。”
又问:“那其它人……”
孟劲松知道她是想问其它几位姑婆去不去:“不去。”
孟千姿蹙眉:“都不去?那……送礼吗?”
“也不送,都不送。所以我来问你的意思,你要是也不去或者不送礼,那可就……”
孟千姿没听进这话,只是低声呢喃:“这又何必,僵了这么多年了。”
孟劲松说了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
他没把话说完。
孟千姿沉默。
她想起其它几位姑婆过寿的时候,山桂斋里总是大摆筵席、热热闹闹,每次六妈都不在,逢年过节也不在,像是被放逐,又像是自我放逐。
六妈叫曲俏,是个唱粤戏的,人美,身条也靓。
孟千姿小时候,轮到跟着曲俏住的时候,有大半的时间是泡在戏院后台的,大家都上戏去了,没人理她,她自得其乐,套穿起宽宽大大的戏服,把衣袖卷起一层又一层,然后聘聘婷婷点着步子走到墙边,对着墙施礼,还假装羞涩地叫:“公子……”
故意翘着舌头,想学粤式的发音,但学得不伦不类,听起来像在叫“公鸡”。
墙公子从来没理睬过她。
有一次,被恰好下戏进来的曲俏看到,曲俏笑弯了腰,说她:“咱们千姿,这么小就想情郎了,是想嫁人了吧。”
她便红了脸,把头埋在宽大的戏服里,嚷嚷着:“不嫁不嫁,我一辈子都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