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从那时起,秦斐就变成了道虚的傀儡,那他自然就可以符合所有人的期望了。”
此言一出,禁军统领勃然变色。
“普通人家尚且望子成龙,何况是当朝太后?”叶可可道,“可她越强势,秦斐的性子就越立不起来,秦斐立不起来,那这天下又怎么坐得稳?”
所以,她病急乱投医了。
即便叶可可没有说透,在场诸人的不难猜出这后半句话。
”妖言惑众!”道虚一拍身下的轮椅,指向叶可可,对着禁军统领喝道,“吉时已到,还不将这妖女拿下!”
禁军没有人动。
他厉声喝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还是没有人动,唯有叶可可的声音继续响起:“你觉得太后她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吗?”
“知子莫若母,日日相处的儿子有没有换一个人,你真觉得她觉不出吗?”
“她只是下不了贼船了!”
“她给他娶妻,她帮他生子,她佯装沉迷于你的戏法,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日!”
“荒唐!”道虚的火气的涌了上来,“那她为何不斩了我?!”
“因为即便你因伤中断炼制,秦斐永远的不会好了。”
叶可可平静道,“哪个臣子会效忠于一具活傀?唯有用人命去填,才能守住他的皇位。”
“这宫中人各有心思,”她嗤笑一声,“唯有你道虚是个笑话。”
“自以为能霍乱这大夏江山,是个执棋之人,的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而已。”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道虚猛地看向禁卫诸人,“难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摘出去?!”
那禁卫统领面颊抽动,手渐渐摸上了腰间的佩剑,然而还没等他手指握住剑柄,便被一根藤条穿透了胸口。
在飞溅的鲜血中,那藤条将在场禁卫一个接一个串起,将他们悬挂于半空,只留垂落的四肢微微摆动——简直就像花朝节的挂红一般。
与此同时,布满东宫的咒文如水纹般波动了起来,而在“漩涡”的中央,铺着石板的地面裂开了数道缝隙,最终塌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吉时已到。”
连翘机械地说道,无数根茎从地底涌出,将洞窟拓成了竖井,而在深井之中,隐隐有龙吟传出。
道虚驱动轮椅上前,一把抓住叶可可的手臂,将她向那深洞中扯,口中道:“他们不动,本王就自己来,凡夫俗子,还妄想——”
他的话没能说完。
男人张了张嘴,抬手摸向喉间——鲜血顺着锋利的簪尾滴下,而那镶有石榴石的簪头就像是一颗明珠,嵌在了喉头之上。
第53章
道虚死不瞑目的尸体坠入了深井之中。
叶可可抬头,对上了连翘空洞的双眼。它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形,变为了由枝蔓组成的聚合物。
窸窸窣窣地声响传来,有藤蔓缠上了少女的双腿,试图将她往深井中拉。
于是她扯过了挡在身前的造反大师系统,在早已刷屏的“是否反击”中按下了“是”,将整个面板掷入了井中!
“凡间事就该凡间了,”她低笑道,“我此生不求仙与妖。”
话音未落,身畔的连翘突然发出了一声高昂的惨叫,深井之中龙吟声一停,取而代之的则是喷涌而出的烈火!
皇宫在颤动!
储秀宫中,叶茗一个踉跄跌到了地上。旁边的秀女们一个个被震得东倒西歪,不时有摆件跌落到地上,脆响之后留下一地碎片。
“碰!”
有类似树根的东西穿透门窗,斜插进了殿内。
秀女们发出了连声惊叫,推挤着往里退,原本围着储秀宫的禁卫也不知去了何处,此时竟不见踪影。有人大着胆子靠近了宫门,然而还未走到,就见那树根上蹿出了数股火苗,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很快,树根点燃了门窗,将储秀宫唯一的出口变为了一片火海!
一时间,尖叫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
“外面也的烧起来了!”一片混乱之中,祸国妖妃系统大声喊道,“再不想个办法,你们就要被熏死在这里了!”
想个办法?
叶茗脑中一片空白。
想个什么办法?
她又不是叶可可!
……可可。
对,可可!
“可可她没拦我!”她叫道,“道虚让人带我走时!她没拦我!”
祸国妖妃系统听糊涂了:“她当时自身难保,哪有空管你?!”
“不!不!”叶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叶可可那个讨厌鬼才不会干没把握的事!”
所以储秀宫里一定有生路!
“生路……”
她环顾四周,只看到混乱的人群。
“生路……”
她被不知谁撞了一下,整个人对着大门扑倒了地上!
生路……
“我懂了,”怔怔地望着燃烧的树根,她喃喃道,“是根。”
“什么?”祸国妖妃系统喊道。
“是根!”在地动山摇中,叶茗努力撑起了身体,“连翘是树妖,它只能出现在本体周边!它之所以能在宫里行动如常还知道那么多事,是因为它的根系已经随着龙脉长满了皇宫的地下!”
但是——
但是有一个地方没有树根,就是皇后把她带去的储秀宫内殿!
连翘的根茎还没有延伸到那里!
“证据就是……”她手脚并用地往里爬,“那日连翘不仅走了……还不知道我和皇后的秘密!”
生路就在那里!
可没等到她爬到一半,像是与连翘的生命挂钩一般,来自地底的震动越发剧烈起来。
地面出现了裂痕,宫殿像即将散架一般颤抖,叶茗伸手巴住内殿的门框,不顾满地的瓷器碎片,双臂用力向前一荡——整个人扑进了殿内!
就像她想的一样,内殿里的地上没有裂缝。
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她扑到窗前,推开了窗格——
没有蹿出地面的树根,也没有燃烧的烈火,与屋内相比,屋外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这就是生路!
“所有人都往里面跑!”她对着外殿扯着嗓子喊道,把窗格支到最大,抬腿就往外跨!
叶茗没有翻窗的经验,跨出去的那条腿够不着底,另一条腿又翘在空中,怎么也别不过去,正急得冒汗呢,就感觉有人抓着她的腿给她塞到了窗外!
“你是不是傻?!”推她一把的是某个尚书的女儿,“你不会助跑吗?!”
叶茗刚想反驳“谁家的正经女儿会这个”,就见这位千金小姐无比娴熟地翻过了窗子。
不光是她,听到呼喊声聚过来的秀女们翻窗的动作是一个比一个迅速,等待最后一个逃出生天,火苗甚至没有烧到内殿门口。
“你、你们……”叶茗堂目结舌。
“我们什么我们,”领头的尚书小姐拍了拍身上的灰,“我们又不是生下来就要给人当妃子的!”
而在她们身后,被火舌吞没的储秀宫轰然塌陷。
皇宫塌了!
这一消息随着四散而逃的宫人传遍了京都——其实不用他们渲染,那被火光映红的半边天也胜过了千言万语。
这火烧了一天一夜。
等到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整座皇宫已经化为了灰烬,有幸存的宫人大着胆子钻进了废墟,在面目的非的紫宸宫中发现了太后与秦斐焦黑的尸体——太后在上,秦斐在下,仿佛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想要护着自己的儿子。
“皇上驾崩了!”那内侍撕心裂肺地喊着,“皇上驾崩了!”
这大夏的天……塌了!
“让我出去吧!我家小姐还在宫里!”
相舍之中,玉棋对着守门的金吾卫苦苦哀求。
“你们不是也要进去搜人吗?!”
金吾卫看看她,又望向化为废墟的皇宫,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而在内院之中,叶夫人穿戴好盔甲,将磨好的长剑归鞘,对等在一旁的管事说道:“我去接应定军侯进城,你在这里守着老爷。”
管家正要应下,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紧闭了两个月的祠堂大门被推开,叶宣梧出现在了门后。
“老爷!”叶夫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比起曾经的儒雅模样,如今的叶宣梧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头发似乎在眨眼之间就白了过半,黑白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斑驳的灰色,胡子也许久没有修剪,乱糟糟地团在下巴上。
他应当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乌青与疲惫几乎要刻进眼睑,衣衫也只是松垮地披着,下摆几乎要垂到地上。
“可可和茗儿呢?”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叶夫人摇了摇头,“陛下驾崩,北衙十六卫乱成一团,宣王殿下已经去宫中料理了,但眼下还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叶宣梧道,“你们留在此处别动,我去去就回。”
“老爷!”叶夫人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