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的工作依旧按照出事前的程序进行。上级主管部门组织了二十几位专家, 突击检查了妇产科病房的每一寸空间和所有的设施,最后认可了李主任的所有努力。
让严虹说暖气片爆裂之事儿本就是突发事件,现在的妇产科都能算上是省城第一整洁的了。可这骄傲并不能替代妇产科被取消了十月、十一月奖金的沮丧。且恢复工作的第一个周六夜班就是她的,现在她的青黑眼圈, 无声地在诉说着她又是辛苦了一夜。
严虹有气无力地一下一下慢慢地往嘴里舀粥。李敏看不过去了,就说她:“彩虹儿,你再不快点儿吃全凉了。”
“唉。我一夜没睡, 现在吃不进去啊。敏敏,你不知道我只要一想到这俩月没奖金,我吃饭都提不起精神的。”
“你们科又不是只你一个人没有奖金,你就当要少买一件大衣了。赶紧把饭吃了, 不要一会儿躺床上饿得睡不着了。”
“我真吃不进去。”严虹恹恹地没什么精神。
“要不你把馒头放暖气上温着?”
“不要。一股臭鞋垫的味道。”想到暖气片上烘鞋垫, 严虹赶紧往嘴里塞东西。
“装饭盒里呢,又不是直接放暖气上。”李敏比她先回来寝室,见保温桶里装有满满的白粥, 桌面上有两个鸡蛋, 暖气上的饭盒里还有有两个半拉馒头。她就先倒出来一半白粥,吃了自己的那份早饭。
她早已经洗完衣服了。要不是想着先上床睡觉、还得听严虹进来的声音,就去会周公了。她掂掂暖壶里还剩有的大半瓶热水, 想到不能灌热水袋了,就对严虹说:“彩虹儿, 咱倆中午得去打开水。她俩早晨打的热水被我洗衣服了。”
“行啊。我下午也得洗衣服。”严虹剥了鸡蛋塞嘴里, 看着李敏从凳子上下来, 给闹钟定时上劲, 她感慨道:“我现在是真盼着早点有自己的家。哪怕在筒子楼呢,也能有个烧开水的地方。你说我们五年大学都过来了,现在怎么就不能用凉水洗衣服了。”
“以前一屋住11个人,就那几个暖水壶,热水够喝就不错了。那像咱们现在,早中晚各四瓶热水敞开了用。”
“是啊。也就是咱们屋的人勤快,开始就养成了一起去打热水、一起用的好习惯。”严虹抱着保温桶喝粥,喝了几口又搁下保温桶说:“我有时候睡觉前就想给自己下个尿管,冬天上厕所真遭罪。哎,你知道不,娜娜说医大女厕所抓到了一个男的。”
“我没听说啊。怎么抓到的?”
有关医大女厕所里常有男人现身的事儿,传说了很多年了。因为医大是男女混合住一栋楼。基本是一层楼住一个年级。女生住东边,用东边的水房和厕所,男生用西边的。几十年都平安无事的。
到李敏她们这届入学的时候,因为学校破格接受了不少的委培生、定向生搞创收,且把这些学生和正常考进来的本科生混编,八个人一个房间的标准,在把储物柜移出去后、多塞了两张上下铺的铁床,变成11个人一间寝室,但一层楼还不够住的。
然后学校就把部分男生安排到一楼与后勤职工混居。一楼的原住人员很杂,不仅有刚上班的临床大夫,还有后勤职工,但基本都是女性。随着她们这届安排了不少男生住下去,一楼开始有后勤的男职工住进来了。
第一次女生厕所闹出有男人出现,嚯喽得整幢楼的人大半夜都起来了。保卫处也来了值班人员,查来查去的认定是从一楼的厕所或者是水房进来的外来人员。
但随着一楼的厕所水房上了铁栏杆,楼上几层还是闹了无数次女厕所进男人之事儿的。人心惶惶之下,没女生敢单独上厕所了。
保卫处把这事当大案去抓,可是这好几年过去了,也没抓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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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俩女生夜里上厕所,先出来的那个女生,被后来给抓到的男人吓住了,听说连叫都不会叫了。还是跟她一起上厕所的那个女生,拉开厕所门看到不对就拼命地叫,她才醒过味来跟着叫,惊醒了好多人。那男的最后就被堵到三楼女厕所里。听说从三楼往下跳的时候摔伤了腿,才没逃掉的。”
“是什么人?”
“具体是什么人就没听说了,反正一楼那些后勤的男的都搬走了。”
“那就肯定与后勤那些男的有关了。”李敏嗤笑一声。“不过是想着大学女生面嫩,挨了欺负就得嫁给他们了。快吃,我要往这边晾衣服啦。”
严虹把保温桶扣上盖子,抓了馒头坐回床上慢慢啃。关于面嫩的事儿,唉,不说也罢。
“哎,彩虹儿,你说那个做检讨的女孩子,以后会不会嫁给那个卖衣服的男的?”
“应该会的吧。不然她也不会去公安局承认俩人是搞对象了。”
这又是一件令人扼腕叹息的事儿。
比她们低一个年级的女生,在批发市场认识了一个买衣服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怀孕了好几个月被老师发现了。学校要开除她……然后那男的被拘留了,她又去保……她最后做了引产也没被开除,学校给了一个记过还是留校察看来着。
严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换了一个话题说:“哎,敏敏,你们科被她对象打住院的那个护士,现在怎么样了?”
“你回家的期间,她回科里上班了。之前是陈院长和护士长陪她去法院办理的离婚手续。听说她前婆家以允许她每月探视二次孩子、还不用她出抚养费,换取她撤诉了。”
“那挺不错的啊。”
“是啊,要是按她受伤的程度,一个轻伤害是跑不掉的,她前夫是要被判刑。”
“要判刑单位就会开除他了。”
李敏细细地往手上抹羽西护手膏,很怜惜地说:“她这婚结的,唉,图意什么呢!不过我看着她现在的精神头还不错,估计是自己也想开了吧。”
“不想开怎么办呢,还不活了啊。哎,你知道给咱们上x光课的那个老师不,他就老打他媳妇。他俩还是大学同学呢。”
“知道。也不知道他媳妇怎么就能忍得了。”
“那老师对人多有礼貌啊。我在实习的时候听说他打媳妇,简直不敢相信呢。”
“你说他媳妇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不然怎么一而再地挨打还忍着?换我,哼,我就先给他全麻了放倒,结结实实地请他一顿竹板炖肉,看他还敢动手不?!”
严虹笑得吃馒头都噎着了,李敏赶紧过去给她拍背,又递给她茶缸喝水。严虹顺过气坐起来,笑着揶揄李敏:“敏敏,穆杰的块头太大,芬太尼得多点。”
“嗯,是得比潘志的用量多四分之一。芬太尼起效快,能持续半小时,足够用了。一次纠正不了打人的恶习,多来几次就好了。”李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没听说过潘志有动手打人的习惯。不过你说的那个全麻不靠谱,改天得向麻醉的刘主任请教一下怎么用药。不准备好气管插管和呼吸机,万一呼吸肌松弛,那不得窒息啦。”
“你看你还信以为真了。用什么全麻啊,颈动脉窦在那儿放着,解剖白学啦。有空琢磨那些不如离婚。睡觉啦。”李敏拉上床帘换睡衣。
严虹想了一会说:“敏敏,怎么能知道一个男人婚后会不会动手打人呢?你看咱们那老师,多有礼貌的一个人,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的。”
李敏换好衣服钻进被子里,想想又坐起来,她拉开床帘说:“我们科的杨大夫,你看她媳妇那么吵闹,闹得全院都知道,他也好几次被他媳妇抓伤了脖子,但从来没听说他打人。但是我和你说啊,王大夫也曾经脸上带痕迹来上班过的。所以像x光老师那样的人、还有温暖她前夫那样的,估计很少。”
“希望吧。哎,你说我写信问问潘志怎么样?农村打老婆的人比较多的嗳。”
“不好吧。这事儿写到信上是不是看不到他最直接的反应了?或者你等见到他的时候,把温暖的事儿和最后的结果告诉他,看他怎么说。”
“嗯,也是。我带钥匙了,你睡吧。”严虹把剩下的一点馒头塞嘴里,端着洗脸盆和饭盒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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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俩提到的王大夫这两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他昨天顺利办完再婚登记,然后下午就去给儿子开家长会。同一个班级里还有其他孩子的家长是医院的职工,见他来开会也只和他点点头不好说什么。
有关王大夫儿子改名改姓的事儿,在小孩子的心里就是王大夫不要孩子了;在大人的心里,有的人会猜王大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有的人就猜他还是为孩子的以后考虑。但是能连儿子改姓都认可了的,那也绝对也个狠人,要躲着点儿。
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吧,王大夫因为儿子改姓的事儿,成功地把班主任老师和家长们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了。
但他却不以为忤。大大方方在散会后找担任班主任的语文老师,把自己准备好的电话联系方式交给她。
“我儿子杨毅要是有什么事儿,麻烦你帮忙打个电话到我们科里。我要是没在手术台上,就会立即过来。要是上手术了,也请你和接电话的护士说是什么事儿,我下台后会尽快赶过来的。”
“好好。”班主任珍重地收起王大夫的电话。这样的学生家长,自己当然要留好联系方式备用,就是不知道杨毅他妈妈为什么会舍得和相貌堂堂的王大夫离婚。可惜杨毅这孩子模样长得不像他爸爸。
与班主任联系完了,王大夫去找算数老师。他等围着算数老师的人都散了以后,上前介绍自己,很谦虚地说:“我儿子杨毅的成绩不好,我和她妈在省院上班都忙,最近离婚后我儿子受了不少影响。他胆子小,不敢找你来问不懂的地方,以后还请你多关照关照。”
王大夫的话和着他手里的粉红币一起递过去,年轻的算数老师推拒几下,还是高兴地收下了王大夫的心意。
“你放心好了,我会多留意他,肯定会把他的算数成绩提高上去的。让他有什么不懂的就来找我好了。”仨月工资啊,太值得自己多关照杨毅了。
“那孩子就交给你了。”王大夫笑起来挺招人待见的,比冷冰冰的高仓健强太多了,比唐国强也不差哪儿去。
王大夫完美地了达到参加家长会的目的。
今天吃完早饭他就收拾好自己,他昨日与汪秋云约好今儿上午过去她那边,中午吃了饭带孩子去买件漂亮衣服。小姑娘嘛,还是很容易被漂亮衣服打动的。
可他拉开宿舍门,见到的就是抬起手欲敲门的杨卫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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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百态 这里+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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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杨卫华去找王大夫的事儿,让人觉得不理解,可实际上就那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