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 咱们哪组先来?”向主任询问陈文强。
“我和小李先来。你们歇一会儿了。”
“那好, 我就不客气了。”向主任扭动一下脖子, 把位置让开。其他人随即也都让开,给陈文强和李敏倒出位置。
陈文强是非常想成功地完成这例断臂再植术,同时还想要患者的手臂功能尽可能地得到恢复。
虽然从专业技术角度来说, 患者的伤情过重,再植成功的几率很渺茫,完全可以采纳稳妥的做法:为了保命舍弃断肢, 只做个简单的清创缝合术, 以后再安装假肢。
这是最简单、最便捷、风险最低的处理方法。规避了长时间的再植手术对休克患者的打击,也能避免再植术后出现的断臂没接活、最后患者因为手术打击而死亡的尴尬结局。
但是李敏先去门诊看了伤者,决定要冒着风险给伤者接断肢,老梁也支持她的这种选择。陈文强决定成全李敏。因为从小处来说, 他是想鼓励小李这孩子对伤者的仁慈之心。从大的方面看影响,这个手术若是能获得成功,标志着省院外科的水平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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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向主任从听闻这个病例, 在往医院来的路上, 他就决定要做这个断臂再植术。他不是相信李敏的判断,也不是相信自己骨科的住院总,他是相信梁主任――今晚夜班的带组主任。
梁主任敢通知自己来看伤者后决定是不是要手术,那就是他在看过伤者后, 认为有接活的可能。
成功完成几十例断指再植术的向主任, 他迫切需要自己在骨科有新的建树, 能让全院的医护人员再像十年前那样, 提起外科就能想到自己。
而不是先想到谢逊、也不是再想到李敏。
他非常认真地、一丝不苟地给断臂的近端做清创。清创的质量,是下一步手术的基石。他把残臂交给梁主任和王主任处理,他是非常放心的。他相信他俩的人品和能力,相信俩人不会给有几率完成的这例手术添置麻烦。
至于陈文强和李敏那组的手术,他更不担心了。一旦取的血管不合格、不够用,绝对可以给自己提供在余生嘲笑陈文强几十年的好材料。
即便他是外科院长,他也是没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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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主任让出位置,就站到坐到圆凳上的陈文强的身后。他已经有几年没看过陈文强做手术了。上一次看陈文强做手术,好像是86年,应该是他刚从南方回来、回到省院的第一例开颅手术……这么一想,他才发现,原来不经意间,时间已经过去那么多了。
陈文强的那台开颅手术,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但是这几年,向主任认为自己勤力不缀,在他的心里,他觉得自己的手术技巧是早已超过了陈文强。
尤其是最近一年来,骨科病床翻番后,他的手术量也直接翻番。外科大夫的手术技巧怎么来的?还不是从实践中、从临床手术中磨练出来的吗?
像李敏一年做了别人三年的手术量;像他陈文强,他现在一周才做几台手术?自己有时候一天做的比他一周都多。
可是等陈文强和李敏动手了,随着俩人摆弄显微器械的娴熟、血管清创做的干脆漂亮、血管吻合做的无懈可击,他发现自己这几年进步了,陈文强也没有原地踏步。
而且人家往前跑的并不慢啊。
陈文强只象征性地吻合了几针,就把术者的工作交给了李敏。然后所有人就看着李敏坐在助手的位置上,用左手拿着持针器,开始吻合血管。
向主任戴着显微目镜,挑剔地盯着针距,盯着李敏的入针深浅、出针的力度大小,他不错眼珠地盯着李敏牵拉5个零的缝合线、在3mm血管壁上施加的力度、不放过李敏打下的每一个线结。
没有滑结!
挑不出毛病,让他看到接活断臂的希望在增加;
挑不出毛病,也让他郁闷之气也在增加。
他本想借这个手术教训李敏几句的。让李敏以后别再插手骨科的断指再植手术。个小丫头片子,年纪轻轻的,胆大包天到什么手术都敢碰!可李敏这样漂亮的针法,让他无从开口教训人。
随之而来的是他压抑不住的羡慕。
“m的,老陈,你老小子怎么这么好命啊!”向主任控制不住,真心话脱口而出。
“我会投胎啊。你羡慕也没用。”陈文强戴着显微目镜、仗着没人敢碰他一点儿,就使劲地气人。
站在他身后的向主任果然被气到了。隔着口罩,器械护士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
陈文强得意。非常得意。他明白向主任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台手术做的好坏,不全是靠着术者的技术,助手不仅决定了手术的速度,有时候甚至还能决定手术的成败。
前者大家好理解。后者就是助手不得力,万一在术中“捅娄子”、造成副损伤了,那术者就不得不放下正事去补漏洞……
其实在血管吻合这一块,陈文强知道自己早就不如李敏做得好了。哪怕在老梁和老李的眼里,自己临床经验更丰富,比李敏更稳妥,心理更稳定,可能被外界影响的更小。他都不动摇自己的判断。
因为实际上他自己明白在心理稳定这一块,他是更不如李敏的。李敏能够心无挂碍、能够全心致志、什么手术都敢想、什么手术都敢比试地、一往无前地向前冲,是因为李敏笃定万事有自己给她兜着的。
可是谁给自己兜着呢?到了自己现在这程度、这高度,要考虑失败的影响,要考虑,唉!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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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强退让给李敏做术者后,手术室里所有人的想法都是:这陈院长,为了培养李敏,这么大的手术都敢给李敏机会。是不是太冒险了?但随着血管吻合的进度,所有人都为这旗鼓相当的师徒俩的技术叫好。
不仅是个人的技术好,而是改由李敏做术者、陈文强做助手后,手术的速度更快了。快而且稳的默契配合,出来的就是高质量的血管吻合成绩,
这简直是外科大夫的视觉盛宴。
令人叹为观止。
向主任扭头说他的骨科住院总王大夫。
“小王,你要是有李大夫这样的血管吻合技术,断指再植我放开了让你做。”
王大夫双手抄在胸前的兜里,抬头看了向主任一眼说:“主任,我也想啊。李大夫从小就绣花、做针线活的,那针感要功夫劲的,我五年能练出来都不算慢了。”
骨科王主任接话道:“五年练出来也不迟,你不过就35岁,正是外科大夫最好的时候。”
“好好练。”梁主任也鼓励王大夫一句。“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在退休前,能看到你接了向主任的班。”
m蛋的!怎么说话呢。
“老梁,你是盼着我退休前被顶下去啊?”向主任愤愤。
“咱们外科大夫靠本事吃饭。你本事够,谁顶得了你?认孬种了?”
“你才孬种呢。”
梁主任哈哈一笑说:“那是,你老向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技不如人啊。再者说,骨科迟早要分科的。医大附院可早分出去脊柱外科、手外科了。咱们省院不也把胸外科从普外分出去了吗?”
器械护士注意到向主任的呼吸又变粗了有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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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主任有icu洪主任帮着调整伤者的生命体征和一般状态,他轻松多了。他觉得今天的这台手术,对自己来说完全是视觉的享受。不论看那一组的清创,都是前所未有的完美。及至看完李敏的血管吻合,他用胳膊肘撞了下洪主任说:“医大也真舍得。”
言外之意是李敏这样的女孩子,医大没留在附属医院的外科,走宝了。
洪主任则道:“是陈院长下了大功夫。要不是他给小李机会、栽培小李,小李在外科未必会有小黄做得好。”
“那是。老洪说了一句良心话。”陈文强很满意地接话。“当初小李跟着张正杰那组,干的就是抗大腿、换药、写病历的活。”
张正杰立即不干了,这不是当面挑拨自己跟李敏的关系吗?
“陈院长,咱们哪个人刚上班不是这么干过来的?向主任,我在骨科是不是也这么干了半年多?”
向主任立即帮腔张正杰:“是啊,咱们省院就是这传统。”
张正杰立即有了底气了:“老陈,小李特殊,她才上班两个月,你就敢让她做开颅的术者,咱们这手术间里也就她一个有这种机会了。”
一边站着的小黄听得简直要流泪了。洪主任说的那真是良心话的。可李敏的机会未免太好了。他太羡慕李敏的机会了。自己在普外待了两年多,程主任要是肯给自己一点儿机会,自己那至于回医大进修的时候,被带教老师喝骂:“你毕业两年多了,吃干饭去啦?”
这也就是自己是医大毕业的,换个别的人,以后连手术台的边都摸不着的。
可张正杰偏不放过他。
“小黄,你羡慕李大夫也没用。羡慕不来的,人家会投胎。”
“哈哈,可不是怎么地。”梁主任笑着接话:“不会投胎的,小学没读完就辍学的不知凡几。咱们这些人投胎的本事,说起来其实都还不错。老向,你说你是不是?”
“是什么?”
“你要早生20年,你有机会读书吗?”
“我要早生20年,那我肯定会参加长征做红小鬼了。”
话题越扯越远。从长征扯到二十多年前的徒步重上井冈山。
洪主任说:“当那什么好事儿啊。我都后悔早出生了十年,该坐在教室里好好读书的时候去种田。我就羡慕小黄和小李出生在好年月了。”
“他们算什么好。小时候没吃没喝的。要我说还是现在的孩子好,大米白面够管吃,一家就一个孩子,爹妈恨不得顶着怕摔、含着怕化、捧着怕风吹了。张主任、小刘,你俩的孩子差不多大,是不是这样的?”
除了小黄和李敏,其他人都积极参与到手术间里热闹的、独生子女到底好与坏的讨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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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素钠。”李敏伸右手。
徐丽迅速将准备好的注射器,放到她手心的适当位置上。这个位置也是长期配合磨练出来的。这个位置可以让李敏合拢手心后、直接就能在眼前的术野里、使用注射器冲洗血管。
张正杰眼带羡慕地看着器械护士与李敏的配合。看着李敏顺利将2ml注射器的针头插进尺动脉吻合口留下的余罅。他没有目镜,他只能看个模糊的影子。但这样,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李敏小心地冲洗血管,然后将已经缝上的最后两针,用持针器打结,陈文强伸出显微外科专用的线剪刀剪线。
“老师,可以松止血带试试了。”
“松吧。” 陈文强同意了。
随着张正杰松开残肢近端的止血带,鲜红的动脉血迅速地流过刚刚吻合好的尺动脉。同时,李敏伸手要文氏钳子,迅速夹住有动脉血液充盈、然后流出的桡动脉近端。
“好!”洪主任和梁主任同时喝彩。喝彩的原因是尺动脉的吻合口没有血液渗出。
鲜红的动脉血慢慢充盈了干瘪了四个小时的血管。刘主任也探头过来,她与周主任、洪主任、以及围住手术视野的梁主任等人一起,见证了苍白瘪陷的断臂远端组织慢慢有了颜色。
骨科王主任忍不住戴着手套去触摸伤者的手指尖,片刻后他激动地喊:“老陈,指尖有温度了。”
手术室的欢腾惊动了坐在一边打盹的护士长,她忍不住说:“陈院长,你和咱家小姑奶奶快点儿,赶紧把剩下的血管接完。咱们大家也好回家睡觉。”
“那可难说。等他们都做完了,搞不好要天亮的。你要困了就赶紧回家去休息了。”麻醉周主任劝护士长。
“我回什么家啊。这么大的手术第一次做,我不跟着怎么成。缺点什么东西怎办。”护士长戴着口罩打哈欠。打完哈欠后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站起来在手术间内寻摸事情做。老喽,这才几点就挺不住了?唉!再不是二十年前上台也可以连轴转的年龄了。
向主任在心里衡量下自己与李敏的血管吻合速度比较,然后不得不承认,陈文强和李敏的组合,比自己与王主任的组合要快很多、比自己带着住院总就更快了。m的,没个好助手真他m的不行啊。
但为手术效果考虑,向主任没有犹豫地、立即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他开口对陈文强说:“老陈,你赶紧把桡动脉也吻合了吧,你和李大夫俩搭伙干的快。”
向主任这话简直是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不如陈文强的。
梁主任找事儿般地开玩笑道:“知道咱们小李为什么要做这个断臂再植了吧。人家有那金刚钻,血管吻合得又快又好。三十那晚的手指是不是成活了?”
王大夫立即小声回答:“成活了。在做复健,已经超过60%的要求了。”
陈文强抬头看看不断眨眼、来回转动眼球、抓紧时间休息眼睛的李敏说:“行啊。小李,咱们吻合桡动脉了。张主任,等会儿你再扎止血带,我先把断臂这边的血管清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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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强怎么安排,李敏就跟着他的指挥去做。自始自终,她抿紧嘴巴不说一句与手术无关之语。
有了尺动脉的成果打底,再次桡动脉的吻合成功就没刚才那么大的惊动了。
动脉吻合完毕,陈文强站起来说:“换换,眼睛都花了。”
“好啊,张主任,咱俩先处理肌腱。血管都留给陈院长和李大夫。” 向主任今晚不想碰血管了。有陈文强和李敏的珠玉在前,自己今晚再吻合血管,放在一起对比,那岂不是自找难堪?
甚至短时间内,他都不想在跟陈文强和李敏同台了。都说骨科的工作粗糙,自己最引以骄傲的精细活被人比下去了,向主任心头涌上沮丧。但这些不会影响到他随后的肌腱吻合工作。
他把骨科的住院总踢了,选择张正杰做助手。要不是担心梁主任多嘴,他都想拉骨科王主任和自己一起干活了。
梁主任抬头看看电子钟说:“二十分钟换人,咱们赶紧把大的血管都处理好。那个更要紧。”
“好。”向主任同意了梁主任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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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强和李敏走去墙边,坐在弥补身高的踏脚凳上。俩人是一模一样的挺直腰板的坐姿、伸长腿、闭着眼睛休息的动作,但眼皮下的眼球在叽里咕噜地不停旋转。
太累了。眼睛干涩。再不换人会出虚影了。
护士长拿来两条热毛巾说:“陈院长,来,给你俩敷敷眼睛。”
“谢谢。”
护士长取下俩人的眼镜,把热毛巾放到略略往后仰头的俩人眼睛上。嘴里说着:“看我这服务多到位。”
“你那是给你家小姑奶奶预备的,我只是乘车了。”
“哎呦,你还知道你搭车啦。那个陈院长,你准备怎么给小李放假啊?”
“下周再说。科里的伤者太多了。”
“也是的。今年这个春节就没消停了。”
张正杰换下来休息了。他走到陈文强的另一边站定了问:“小李领了结婚证?”
“嗯。”
“军属光荣啊。”
“太苦了。”护士长替李敏答话。“妇产科的刘主任,那些年多辛苦啊。要伺候老的、还要照顾小的。咱们在这里说句落后分子的话,谁不愿意两口子天天在一起,有个人知冷知热的,谁不是宁愿不要那个光荣,也不想那样辛苦半辈子的。”
“你看你,护士长,人小李才登记你说这样话。” 张正杰出言打断护士长。
“我实话实说。你说早二十年吧,军属还有个优待什么的,现在是啥都取消了。有个头疼脑热的,连端杯水的人都没有,是不是让人寒心啊。”
“毛巾不热了。”李敏提醒护士长。
护士长赶紧把毛巾拿走:“那个丽蓉,眼镜擦好没有,赶紧拿回来。”
“好了,好了。就送过去。”
“手术室今儿个是特级服务啊。” 梁主任羡慕地喊了一句。
“你要不要?给你也敷敷。”
“我不要,我又不戴显微镜干活。老陈差不多了。你和小李准备接手干活了。”
陈文强仰脸,等护士长把眼镜给自己戴好后,站起来招呼李敏,俩人过去找护士换了手套,洗手,吻合静脉血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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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间墙壁上挂着的电子钟,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在灯火辉煌的手术室里,所有人都不知昼夜和星辰转换。
当骨科住院总把最后一针缝合好,已经过去七个多小时了。周主任看着手术记录时间说:“实际手术时间,差五分钟七个小时整。”
向主任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伤者的几个指尖。然后频频点头说:“这温度不错。老洪,剩下就全靠你了。”
洪主任点点头。
张正杰开始泡石膏绷带。
梁主任就说:“老向,你收秋,我回去了啊。”
“啊?啊,你回吧,回家多少还能迷糊两小时呢。”
“还迷糊什么啊,这眼看着快六点了。”
“什么六点,才5点13分。”
“到家还不得走路啊,你不洗漱就上床,等着被踹下来?”梁主任与向主任拌嘴,但不耽误他在手术的各种单子上签字。而陈文强和李敏早在血管吻合完毕后就走了。神经外科的那些患者,不能交给进修大夫管。他俩早八点还得上班呢。
因为十二楼的主任办公室里,今晚有潘志住着,陈文强就在手术室的更衣间长凳上,裹了两件值班的军大衣胡乱地偎着。李敏则回去十二楼的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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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啦。” 尽管李敏放轻了开门的动静,还是惊醒了穆杰。他坐起来旋亮台灯,抓起办公桌上的手表看看,不到三点半。
“你们这手术做的挺快的啊。没用上8个小时。”
“我和陈院长做完了显微镜下的血管吻合。剩下的肌腱吻合和神经吻合等,交给其他的大夫做。我眼睛干涩的厉害。累不起了。” 李敏往水杯里兑了些热水,喝了几大口后,才觉得自己整个人像久旱的秧苗缓过一点儿劲儿来。
“有什么办法缓解吗?”穆杰心疼了。“别累坏眼睛了。”
“睡觉。睡觉是最好的休息眼睛的方法。”李敏快速脱了衣服,关了台灯钻进被子里。她蛄蛹两下,在穆杰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低声说:“明早别叫我。太困了。”
“好。”穆杰掖好被角,抱着满怀的香软,在重新暗下来的值班室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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