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 冷小凤踏着积雪,提着自己和范主任为李敏准备的晚饭, 在下班前就到十二楼的护士办公室来找李敏。
她晃晃手里的饭盒袋子说:“敏敏,我和严虹说过了,她家今天不给你准备晚饭。你看她家的保温桶, 我过去拿的。”
“小凤, 你这样就太客气了。夜班会诊那事儿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就是不过去你也能问出来的。”
冷小凤摇头说:“敏敏,你快洗手吃饭。再是保温桶,也不如锅里才盛出来的热乎。”
李敏便笑:“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洗了手带冷小凤去值班室。
“这值班室还是归你自己住?”
“是啊。十一楼和十二楼的主任办公室里都放了值班床,十一楼还有一个值班室,实习生一般就住在楼下值班室。你吃了没有?”
“没有。”冷小凤不客气地坐到唯一的那把椅子上。“你再搬一个椅子来,要不你坐床上了。”
“我坐床上了。咱倆可好长时间没一起吃饭了。”
“嗯。从彩虹儿结婚,咱们四个就很难凑到一起了。原来住在一屋的时候多好啊。”冷小凤露出缅怀。“进出有伴、互相关照,比大学的时候好,比现在也好。”
“你现在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用做饭也不用去食堂挤, 还不用打开水、洗衣服有洗衣机。”李敏把饭拨一部分到盒盖里, 把饭盒里的给冷小凤:“你拿饭盒吃。”
冷小凤接过饭盒说:“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和公婆住在一起吧……算了,你没结婚,我和你说这些你也体会不到。反正就是不如在寝室住着的时候自在。”
和公婆住在一起的不自在, 不用冷小凤说,李敏早被护士们灌了满耳朵了。
“范主任那人看着总笑呵呵的, 她对你应该是更好的。”
“再好也是婆婆, 不是亲妈。”
“你可拉倒吧。你亲妈打发你出门、给你买那么多好东西啦!你可是全省院的第一份。你知足吧!”
提起这个, 冷小凤的脸上泛光道:“我没有不知足啊。”
“那就别抱怨不自在啦。让他们听到了一星半点儿的, 对你不好。”李敏见冷小凤似乎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就继续说:“我姥姥活着的时候时候说过,婆婆胸前挂个锣,专门说媳妇。媳妇背着鼓,专门敲婆婆。谁家锣鼓喧天,不是给邻居看热闹?你还不知道省院那些人的嘴,你皱下眉,她们都能猜出十种八种你怎么地花样来。”
“嗯嗯。”冷小凤也是怕了那些长舌妇。“谢谢你,敏敏。”
俩人闷头吃得差不多了,冷小凤又说:“吴冬他爸中午他回家说了,那孩子是没可能救回来的,现在只是尽人事而已。”
李敏点点头。这也是她预料中的事儿。
“敏敏,咱倆一起写个病例报道吧。”冷小凤建议。
“你自己写吧。我最近的事儿比较多。我跟你说去年有一次周三下午的讲座,讲了胃复安的事儿。我记得是梁主任讲的。等会儿我给你找找我的听课笔记,看看有没有在这儿。”
“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冷小凤皱眉。
“那你就是没去参加政治学习了。”
那个讲座开始是放在政治学习之后的,但有些人总迟到。后来改提到政治学习前面了。二十分钟到半小时的讲座,轮流登台讲课的人,都是临床各科的副主任医师。他们随便讲个病例,就够台下捧着笔记本狂写的年轻人开眼界的了。
然后是政治学习。谁好意思在唐书记已经准备好的时候再站起来离开?政治学习之后又是团委办的舞会。再不喜欢参加政治学习的人,为了这一前的讲座和一后的舞会,也都得耐着性子听一个小时。
“那我可能是下夜班吧,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错过了。下回我再错过了,跟你借笔记了。”
“行啊。没问题。我也不是每次都能赶上,有时候就问彩虹儿和娜娜借笔记的。”
“嗯嗯。敏敏,你知道不,娜娜搬她姐姐家住去了。所有的东西都搬过去了。我那天去看她还问她是不是就换房子住了呢。”
“我知道啊。她家铺地板呢。”
“她家的那个地板不刷油漆、也不用胶水的,根本就没什么味道的。也就是她姐夫和龚海好性子,由着她随便作。”
“她命好,有个好姐姐呗。你姐姐要是在省院,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小凤想想自己的姐姐对自己,便重重地点头认可李敏的话。
去年十一的时候,她家里就姐姐和姐夫过来了。姐姐给了她1千块。哥哥弟弟都没有来。哥哥捎话说值班,又她嫂子怀孕了,就只能托她姐姐给她带了一千块过来。弟弟也是因为值班没来,因为刚上班的新人临时请假怕科里主任有想法。
但是她弟弟带了两百块钱给她。冷小凤抱着姐姐交给她那2200块哭成了泪人。
不管钱多钱少,她姐姐的到来给她在吴家争足了脸面。
*
“敏敏,我跟你商量一个事儿。莫名找我,她想给我1万2买了那个一室一厅。再多点儿也行。你看可以不?”
“不可以。”李敏立即肯定地回复,态度之坚决出乎了冷小凤的预料。
冷小凤没想到李敏这么坚决,她吃惊地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第一,她还不是咱们省院的职工。
第二,我记得唐书记去年找过你谈话,你怎么回答她的?你别忘了,她也是职称委员会的评审。第三,你现在缺那1万块钱吗?”
李敏的话让冷小凤为难。她试探着解释道:“她明年毕业就来省院工作的。像娜娜姐夫不也得明年才正式来我们省院工作嘛。”
“人家是博士。省院目前唯一的博士。而且病理科缺人。内分泌不算莫名,现在有四个大夫了。嗯,是包括罗主任。今年内科还会进人。就内分泌的现状来说,十年内进不进研究生对省院都没什么影响。
更关键的是:要是她明年不来省院工作,你怎么向唐书记交代?
还有咱们省院的单位房子,还没有过卖给外单位人的先例。现在后勤是归舒院长和费院长合管的,你直接对上他们仨,你想过怎么解释这私下的交易吗?我觉得你不划算。”
冷小凤被李敏说愣住了,她等李敏吃完要放下筷子了才说:“她明年不会不来省院吧?罗主任在这面,医大那边她想留校、留任何一个附属医院都是没可能的。剩下她去省城那间医院,能比得上咱们这儿?”
“她会怎么想、毕业去哪里,我们怎么好确定。万一她直接读博士呢?”
“也是的。徐强那么有钱的,现在。哎,你听说没有徐强最近给莫名买了一块手表?”
“没有。我这儿一天忙到晚的,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有闲空儿了。你听谁说的?”
“我们儿科班读研的同学。元旦后不是有儿科年会嘛,吴冬他爸带我去了,遇上我同学跟着导师去了,她说莫名挺喜欢的。我记得严虹有块差不多的浪琴手表。”
李敏笑笑说:“还是不如你手里的这块梅花表。”
冷小凤笑眯了眼睛。她就喜欢别人夸她的东西好。她把挽起的毛衣袖子放下,犹豫着说:“敏敏,是我妈想给我弟弟买房子。”
“你妈妈是算计着你那一室一厅的价格来的?”李敏对冷小凤父母的这种做法很反感。
“唉,不是给了我哥哥8千嘛。她就说给我弟弟也不能少了,要一碗水端平。”
“凭什么你就得给你哥哥弟弟钱?给他们哥俩准备婚房?”李敏毫不留情地问。
冷小凤的脸立即红到脖子,那难堪的模样让李敏说不出下面的话。看在冷小凤怀孕的份上,她放缓了语气劝冷小凤:“你不如跟范主任商量一下吧。那房子,只要唐书记还是书记,我建议你就别动。”
“那她还不得笑话我爸妈啊。其实,那房子,哎,我和你说了吧,是我爸妈想买。”
“为什么?”李敏的声音都提高了。
“我爸妈不是一直住在平房嘛,现在我们都毕业了。我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冬天还得去外面上厕所,所以,所以,”冷小凤在李敏的直率目光下别过脸。
但她咬了下嘴唇,鼓足劲说:“我们那个那个小地方,买个三房一厅的,也就1万2到1万5。莫名要是能给我1万2以上,我还是想卖的。到时候我弟弟结婚就可以和我爸妈住在一起。三室一厅以后有孩子也能住开。”
李敏冷笑,不知道该说冷家的打算好、还是说冷小凤心疼母亲值得赞美了。
“你们那儿租两室一厅要多少钱啊?”
“差不多也要一百块吧。”
“你十年的工资正好够买一套三室一厅的了。在加上之前给你哥哥和姐姐的,你等于提前把二十年的工资都给娘家了。”
冷小凤的脸色跟着李敏的话就变了。
“你不用这么看我,小凤。我跟你关系好,我才提前这么和你说。不然你想想范主任和吴雅会怎么看你?”
“敏敏,你家住楼房你不知道,冬天到外面上厕所很冷的。”冷小凤的话很软弱无力。
“我小时候家里也是住在平房、也是到外面上厕所呀。小凤,你怕范主任笑话你爸妈、你要卖房子。但是呢,你卖了房子的钱做什么用了,范主任能不问你吗?我觉得啊,我说了你别生气,你看你爸妈做的事儿,他们是不在乎范主任怎么看他们的。你说是不是?”
冷小凤的父母让她卖房子——他们想要的自己自己住得好,他们根本就没考虑冷小凤在婆家跟前是不是有面子。
这个,李敏觉得自己不揭穿,冷小凤也会想明白的。
“我也是没办法。我又不能真不管我爸妈了。你看,我爸妈都是工人,厂子里去年能给我妈补报了这些年医药费都不错了。要不是我哥、我弟都回家当了大夫,我妈以前攒下的那些医药费单据,也没那么顺利都给报销的。
所以,我爸妈说”冷小凤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希望我、希望我多承担点儿。毕竟家里只供了我一个读了五年的大学。”
冷家的打算真好。
当初冷小凤姐姐结婚的时候,她家要了彩礼钱却没给什么陪嫁,理由是冷小凤他们都在读书。后来冷小凤订婚补过去4千块,算是全了她姐姐在婆家的面子。
至于他哥哥结婚……
李敏看冷小凤的态度,不想跟她算五年大学花了多少钱;也不想跟掰扯她爸妈养大她花上两万没有。
算了算了,疏不间亲,那都是人家家的事儿,自己还是不要说了。
“小凤,该提醒你的我都说了。唐书记在省院工作二十多年,你不要以为她是老好人的性子、吴冬他爸妈又都是科主任,你就可以不考虑她的面子了。”
“我,我也是没法。”
“你一定要卖房子,就先问过范主任吧。你让她在院长面前难做,你可是她儿媳妇,没你什么好处的。”
冷小凤想想惹了范主任生气的后果,最直接的是不能再从她那儿得到衣服首饰了。于是她默默打消了卖房子的念头。
李敏言尽于此,站起来收拾保温桶和筷子,要拿去护士办公室的水池去洗。
冷小凤拦住她说:“彩虹儿说了,拿回去让小艳用热水洗。你用冷水也洗不干净的。”
“也行。”李敏把东西装进饭盒兜里。“你回去替我谢谢范主任啊。”
“嗯。其实吴冬他爸做菜更好吃的。不过他之前不是病了嘛,昨天才上班,今天差不多在科里躺了半天。”
“那患儿不是咱倆能行的。必须得吴主任出头才可以。”
“嗯嗯。我明白。”
涉及生死,她们这么年轻,患者首先就会不相信她们。有吴主任出面主持抢救,家属会相对容易地接受后果。
“我回去了。”
“回去吧。外面路滑,小心点儿走路,到家打个电话回来。”
“这才几点啊。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想我放心,再别抢小艳的差事了。”李敏笑着把冷小凤送进电梯,才回转办公室。
*
小姜带着几个护士在走廊里来回奔波着。等李敏把病历写完了,她才对李敏说:“儿科那冷大夫还给你送饭啊。”
“她昨晚夜班,找我会诊了。”
电话铃声响起。
小姜接了电话,然后又把听筒递给她:“李大夫,找你的。冷大夫。”
“喂,小凤,你到家了?”
“到家了。平安无事,放心吧。”
“嗯,那就好。我跟你说啊,圣诞节的那晚,小半夜的她过来和我说,她以后要去做医药代表。你问问她哪来的钱?你那房子和刘娜现在住的那个,可是楼上楼下的。”李敏觉得还是把这个说给冷小凤比较好。
冷小凤自然明白李敏说的那个“她”是谁。禁不住在电话里惊讶地轻呼了一声,然后是范主任的说话声,大概是问她和谁说什么、有什么事儿吧。
李敏就听电话里的撒娇声音:“妈,李敏担心我,让我到家给她打个电话。”
“小凤,没事儿我挂了。”
李敏对电话里交代了一句就撂下了。莫名的钱哪来的?肯定是徐强给的了。
*
第二天中午回去吃饭,李敏就对严虹唠叨这事儿,没等严虹说什么呢,潘志就说:“徐强不会在省院买房子的。元旦后我们一起吃饭,他还说要买医大后面的小区。贵是贵了一点儿,但那是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各种配套设施都好、育才中小学也都在那附近。”
“或许是莫名一厢情愿吧。”严虹这么对李敏说。等吃了午饭,严虹跟着李敏过去问她:“敏敏,小凤是不是还说了别的事儿?”
“什么都瞒不住你。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操心那么多事儿,跟她生气犯不上。”
“我不会为她的事儿生气的。她昨晚从你那儿回来、送保温桶过来时,问我能不能借给她1万块钱。”
“范主任那么有钱,她问你借钱?”李敏不知道该说冷小凤什么好。
“你怎么说?”
“我告诉她实话啦,咱倆凑整数买债券了。手里剩下的就是这个月才发的工资和奖金了。她要想用钱就去跟范主任借。
敏敏,你想想咱倆那钱,一万块一年的利息就是1500块,咱倆还能把拿钱取出来、变成活期储蓄啊!救急不救穷的。他吴家又不是没有这1万块。”
严虹因为大额存款的事儿,跟附近一家银行的营业部主任搞得很熟悉。元旦前李敏和她才在那儿合买了一份五年期、年利率是15%的、内部发售的大额债券。严虹还先借给了李敏一千多块,帮着李敏凑了一个整数。
去年十一之后,严虹和李敏去友谊商店买了两块红色的英国进口毛料。因着严虹怀孕的缘故,李敏陪着她也没去做衣服。但是十一之后,妇产科对冷小凤那天穿戴的议论,让严虹也拉着李敏探讨了好几次。
主要议题就是冷小凤婚礼那天,到底花了多少人民币穿、戴到身上的。
最后俩人都同意妇产科那些护士们的说法比较靠谱,至少三万以上。所以冷小凤现在想向严虹借钱、给她父母换楼房,严虹就是有,也不会想借给她的。
李敏把冷小凤借钱的缘由、还有她担心招来范主任笑话的话说给严虹。
严虹便说:“怕人家笑话,就有点儿骨气到底好了。给她爸妈换楼房?那他家的四个孩子一起出钱呗。怎么都供了读书,最后却要她冷小凤一个人出钱?他爸妈这做法,真让人看不上眼呢。”
“说好了不为她的事儿生气的。你还怀着潘安呢。”李敏提醒严虹。
“我这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小凤挺不值的。她爸妈卖了她一次不够,还要卖几次啊。她是不是被她姐姐送来的那2千2迷惑了?觉得她家里人还是想着她的。”
“她弟弟肯定是想着她。她哥哥姐姐应该也是想着她的,是本身太紧张了呗。”
“敏敏,你总把人往好处想。”
“不不不,我是对你的话习惯性地想提反对意见。”李敏笑着回答。
严虹知道李敏是在开玩笑,就说她:“你赶紧走吧,别回去晚了。我回家睡觉了。”
“今晚又到你夜班了?”
“是啊,还是四天一个夜班,累死我了。”
“那你可小心点儿。要是需要上台你打电话给我,外科现在值班的人多,不差剖腹产的那点儿时间。我去替你。”
“我没事儿的,老潘现在的剖腹产做得溜着呢。我晚上都可以在值班室睡大觉了。”
“那你把他忽悠去妇产科算了。”
“他怎么肯去?你想什么呢!”严虹轻拍李敏一把。
李敏也只是说笑而已。她把洗衣机设定到快洗程序,启动后对严虹说:“我回去了,你告诉小艳记得帮我晾了。”
“好。”严虹看李敏抓起羽绒服要穿,她双手捧着已经显怀的孕肚跟着往外挪动,嘴里还对李敏说:“敏敏,原来实习的时候,看附属医院的住院总天天在科里值班,也没觉得怎么地。但现在看你这么辛苦,每天就放风一个小时,简直跟坐牢一样。我都担心以后妇产科也搞住院总负责制。”
“是辛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一年最少能顶三年用。”
“你去年那么上手术,也是一年顶三年用的。”
李敏咧嘴一笑:“那我岂不是两年顶了别人的六年了。彩虹儿,你别光想住院总的坏处,其实住院总也还有很多好处的。”
“比如?”
“比如?像我们科,李主任要退休了,陈院长是甩手掌柜,他俩都不管事儿,石主任把科里的好多杂事儿都推给我,他说住院总管比他合适。那我就管呗。大大小小的琐碎杂事,简直是主任的预备役。你明白吗?”
“明白。等什么时候你们神经外科分出去了,你就可以做个管事儿的副主任了。”
“那可早着呢。”
“早什么啊,去年这时候你知道心胸外科要分出去的呀?”
李敏摇头。
“那不就结了。或许明年就会把神经外科分出去的。”
“明年肯定不会的。神经外科没那么多的患者,和心胸在一起才勉强把病房填满。再说我这年龄又是女的,什么时候从外面来个四十岁的副高,比我当副主任的可能性大,你说是不是?”
李敏很清醒、很理智的回答,让严虹说不出反对的话。
“倒是你家潘师兄,谢逊选了普外的肝胆专业,又去进修腹腔镜。他呢?他选什么专业?
我跟你说要是妇儿中心真建成了,普外病床肯定会增加至少两层楼。是像医大附院那样直接两个普外大病房,还是分成几个专科病房,你家该先有个准备。”
“我也不知道他要选什么。他先跟着梁主任学技术吧。基本练好了,水平上去了,接近副高再选择比较好。太早定专业了,怕以后太狭窄了。”
“嗯,有道理。”李敏弯腰穿长筒靴。
“哎,敏敏,你说明年会不会轮到潘志做住院总啊?”严虹的毡子鞋是很简单的一伸脚的二棉鞋,她踩着鞋帮准备就这么回家。
李敏伸手把严虹的脸往两边扯:“笑一笑。你放宽心一点儿吧。普外还有88年、89年毕业的人,正适合明年、后年做了住院总之后、晋升主治医,再往后,还有和咱们一起分过来的、在咱们之后分过来的人呢,一年两个都要排到四、五年以后了,且轮不到你家潘志做住院总呢。”
“钥匙带好了?”
李敏摸下羽绒服大衣的衣兜:“带了。”
严虹伸手把门带上,说:“像你说的做住院总也有好处的。我就是自己没事儿在家瞎担心而已。”
“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你站在家门口一喊,这单元有9个主任呢。快进屋吧,楼梯这儿还是挺凉的。”
“好。”
她俩说话的功夫,小艳听到动静已经把门打开了。严虹回家,李敏下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