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温风深信不疑陆容穿了他的衣服，掘地三尺也要验证这一点。在厕所里期望落空以后，他的确怀疑了一会儿人生，但他很快想到，陆容应该是把衣服脱了。一定是今早在汽车里打草惊蛇, 陆容先跑到学校, 把衣服脱掉了, 这才敢来厕所大摇大摆地见自己。

　　那么，他脱下来的衣服会藏到哪里去呢？总不至于毁尸灭迹。

　　霁温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学校统一课桌。最上头是掀盖式抽屉, 底下是可以搁置物品的横档，再底下是桌脚地面处。藏来藏去也就这三个地方。

　　霁温风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8班。

　　第三节课上了以后，广播里响起眼保健操的音乐声, 陆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坐在课桌前，准备享受这段好不容易的闲暇时光。

　　跟普通学生不同, 陆容非常非常喜欢眼保健操。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用想, 跟着节奏把手指按在眼睛边上, 舒缓地按摩, 难道学校里还有比这更加快乐的事情吗？不用上课，不用考试，不用考虑全员恶人组这个月的收益, 也不用应付霁温风，眼保健操时间之于陆容，就是老男人开车回家后静静地坐在驾驶室里听歌的放松时间。因为大家都闭着眼睛，谁也不会注意到他，这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冥想。

　　然而今天陆容没法进入冥想，因为耳朵边上总有嗡嗡嗡的声音，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女生甲：“今天是1班检查眼保健操诶，你看1班有戴着红袖标的人出门了。”

　　女生乙：“你说来检查我们的会不会是霁温风？”

　　女生丙：“真的是他诶！他来了他来了！”

　　陆容：“……”想不到霁温风竟如此执着，为了那件衣服，不惜亲自赶到他们8班检查。

　　女生甲赶紧掏出抽屉里的粉底给自己扑了层粉：“霁温风进来的时候，我的皮肤一定是最清新的裸妆，同时也在阳光中闪着微微的珠光，这样他就会觉得我是8班最闪亮的女人，又不知道我为何如此闪亮，直男都是这样的。”

　　女生乙拿出了哑光豆沙色口红给自己描了一圈，确保除了英语老师之外的死直男老师绝对看不出她涂了口红，又莫名觉得她唇色浅淡适合接吻：“姐可妹亦可。”

　　女生丙拿出了发卡把刘海截了上去，确保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会露出清秀饱满的额头：“你说，我们闭着眼睛做眼保健操的时候，霁温风会不会偷偷进来，在我们桌子上放小纸条，约我们中午去吃午饭食堂吃小鱼饼？”

　　众女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容：“……”

　　腐女神秘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会吗？”她很好奇私底下的霁温风是不是这种闷骚浪漫的性格。

　　陆容：“……”他要去买个鸡笼把班上的女生全都关起来。

　　这个时候班长方长发话了：“他才走到连廊刚拐弯的地方，也有可能去第三教学楼检查，你们用不着那么兴奋吧。”

　　众女生：“你就是嫉妒他。”

　　方长：“休得胡说八道，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为什么要嫉妒他？！”

　　众女生：“你一提到霁温风就气急败坏，这还不是嫉妒吗？”

　　方长纠正道：“这不是嫉妒，这是掰头！”

　　陆容偷摸把衣服包踢到前座腐女椅子底下，防止霁温风一进来仔细检查他的座位，确认衣服包安全以后，用余光扫了方长一眼。方长作为8班班长，对刚来学校就做到1班班长的霁温风羡慕嫉妒恨，有危机感，要掰头，这点可以利用。

　　做完这一切，他默默地做起了眼保健操，在霁温风赶来之前，他大概可以好好把第二节 做完。人只有一双眼睛，近视了可很难救回来，陆容从来都很注意用眼健康的。

　　霁温风原本想偷偷潜入8班，检查陆容的课桌，可是所过之处，所有学生都不好好做操，手指胡乱放在脸颊上乱画，偷眼看他，身后的副班长给每个班扣了10分：“喧哗。”

　　还没走到8班门前，就听到叽叽喳喳的鸡叫声，副班长冷笑一声：“太喧哗。”扣20分。

　　霁温风：“先等等。”

　　他扯了把校服领带，出现在8班门前。

　　顷刻间，鸦雀无声。但女生甲的珠光粉底、女生乙的豆沙色口红和女生丙的发卡那么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霁温风：“……”

　　副班长：“有备而来。”在8班一栏中写下“女生化妆”四个打字，扣30分。

　　除此之外，还有桌面不整齐，扣20分；检查前喧哗，没有组织纪律性，扣30分；检查时鸦雀无声，极端狡猾，扣30分。总分：-10.

　　如果连女生都有时间化妆，陆容一定有时间把衣服转移，霁温风开始觉得以校草的身份在校园里行走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副班长扣完分就要打道回府：“可以了，这个月没有任何班级的总体分能超越我班。”他就是这样一个有班级责任感的男人。

　　不想霁温风却迎头走进了8班教室。

　　副班长：“……？”

　　他们从第一教学楼的最远端冲到第二教学楼的最远端，中途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教室停留过，霁温风都是迈着大长腿一阵风略过，让他以为新班长就是这个做派。

　　副班长默默地跟在霁温风身后进了8班大门，看着他背着手慢下脚步严肃认真地巡视领地的背影，想起之前霁温风把自己叫到厕所外面谈了两个课间的班级文明建设，莫非他当时真的在等人，而这个人就是8班的……

　　霁温风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新下属在盘算什么，慢慢在8班教室里踱步，眼神盯着陆容的位置。踏板上没有东西，地上也没有东西，会不会藏在课桌里？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陆容身边，伸手朝下，试图掀起他的课桌板。

　　陆容正在做第三节 眼保健操，感觉到霁温风的气息，气沉丹田，双肘撑住桌面暗暗使力，死也不让他抬起。

　　两人悄无声息地角力，让前排腐女心经动荡。她萌的cp同框了，回头看一眼却会被扣10分，她在班级荣誉和嗑糖中左右摇摆，决定不好要不要为了嗑糖牺牲班级总分。她焦虑不安，就扭动身体；扭动身体，就踹到了底下的衣服包。

　　塑料袋响起了簌簌的响声。

　　霁温风、陆容、腐女：“……”

　　霁温风心道：“get it！”

　　陆容心道：“不好。”

　　腐女：“……妈的，我崽真把他从夫家偷来的东西拿回娘家了，就藏在老娘脚底下！”

　　霁温风弯腰。

　　说时迟那时快，陆容临门一脚就把衣服包踢给了郭靖！

　　郭靖：“……咩？”大家在玩什么？突然把球传给我？

　　霁温风伸出长腿要把衣服包勾回来，陆容踢了郭靖一脚，郭靖用仅剩的右腿把衣服包往右侧一踢！

　　副班长正站在原地，脚下突然滚出来个菜市场塑料袋，里头鼓鼓囊囊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副班长拿出了纸笔：“……地上有垃圾，扣10分。”总分：-20.

　　陆容心里一凉，大势已去。霁温风看了一眼仍在静静地做眼保健操、但全身心写满了“败北”的陆容，大获全胜地走向了副班长：“是什么垃圾，打开来看看。”

　　陆容：“……”他怕是要被当众处刑。

　　正当副班长弯腰想捡的时候，一只手斜拉里伸出来，按住了衣服包，捡了起来。

　　方长：“这不是什么垃圾，是我掉的。”这帮1班的盖世太保疯狂给8班扣分，作为班长的方长忍无可忍了。

　　霁温风死死盯着衣服包：“打开。”

　　方长：“凭什么？你们检查眼保健操，还翻私人物品的吗？”

　　副班长冷冷道：“我们怀疑是垃圾。”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新班长如此在意？他也很在意。

　　方长大义凛然地把衣服包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叉着腰道，“我们语文课演话剧，我扮演怀孕了的杜十娘，这是我的道具。我怀孕了。”

　　霁温风和副班长看着方长隆起的肚子：“……”

　　方长走到副班长面前，眼对眼、鼻对鼻、挺着肚子道：“谢谢你捡到我的宝宝。另外，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我们8班也会轮到检查眼保健操的时候。”

　　副班长：“呵呵，拭目以待。”

　　方长无理取闹装孕妇，霁温风无语，带着副班长走了。方长撕赢了霁温风，雄赳赳气昂昂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8班er：“干得漂亮，杜十娘！”

　　陆容更是忍不住为他鼓掌。他以后再也不说方长欠日了。

　　方长走到垃圾桶前，踩开了桶盖，把肚子里的衣服包丢了进去，警告道：“下次不要再随地乱丢垃圾。”

　　陆容：“……”不，话说早了，方长还是欠日的。

　　后来中午的时候，陆容去学校门卫室寄快递，把衣服包打开，快递小哥赞赏道：“你这衣服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味道。”

　　陆容：“是吗。”捧起来放到鼻尖闻闻到底有没有沾上垃圾桶里的馊味。

　　霁温风刚好路过门卫，经过窗口时看到陆容手里捧着他的衣服，拿到鼻尖着迷地闻。

　　霁温风一愣，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他就知道。

　　第41章

　　41、"明明是我先来的！"

　　1班副班长名叫令仁, 之前就是班上的三好学生，有极强的班级荣誉感和组织管理能力，因为忌惮器小易盈的赵一恒，没有竞选班长，只在班里捡个临时的纪律委员当当。他这个纪律委员干得极为出色，渐渐变成了1班名副其实的班长, 在霁温风没有空降以前, 是1班的实权派。

　　霁温风空降以后, 赵一恒气得跳脚，而真正手握大权的令仁却淡定自若，他对霁温风印象不错。虽然目前对于这位新班长的所有信息资料都未知, 不过令仁却为霁温风强大的气场所震慑，觉得他来做1班的alpha比赵一恒好。他甘愿退居二把手，当他的副贰。

　　霁温风上学之后几乎天天请假, 礼拜二总算按时到校，到校第一件事就是把令仁叫到厕所门前，跟他恳切地做了一次谈话, 向他了解1班目前的情况，提出了建设精神文明建设的宏伟目标。

　　虽然这次谈话一直有点臭, 带着厕所特有的氨气味, 不过令仁还是十分满意。

　　从目前的接触中, 令仁感到霁温风是个好班长。他对班级未来的发展有规划，有想法，又不像赵一恒, 屁用没有还什么都想抓在手里。霁温风对他这个副手也表现出高度的信任与友好，还邀请他中午一起去食堂进餐。

　　令仁心想：“呵呵，我成了霁温风的自己人。”

　　霁温风是校草，在学校中风头大劲，即使随意往厕所门前一站，都能为厕所引来大量的流量，令仁在周围同学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与有荣焉。他成了霁温风转学以来第一个亲信，知己，密友，将在未来跟他一起吃饭上厕所。他的确失去了当1班班长的机会，但是他在学校中的身份地位反而上升了。

　　令仁对这个现状十分满意。

　　可是，他注意到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说霁温风在厕所外面是在等别人，这让他有点危机意识。霁温风上个礼拜才转学过来，城南高中怎么会有人比他令仁拥有跟霁温风更强烈的羁绊呢？

　　霁温风在厕所门外跟他恳谈了两个课间，没有动弹，令仁一直观察着霁温风的表情，他没有因为任何人出现而变色。令仁的心渐渐放松：也许根本不存在霁温风等的那个人，霁温风只是单纯喜欢站在厕所外头开会罢了。

　　令仁：“……”

　　等一下，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站在厕所外头开会？

　　令仁在第二堂地理课上思考了一下人生，勉强说服自己是个人就会有点癖好，像霁温风这么完美的贵公子即使喜欢厕所外面闻着氨气谈人生又怎样呢？不能因为这个喜好就否定他的完美。令仁花了45分钟洗脑自己，在第三堂课下课以后行尸走肉般跟着霁温风继续去厕所门前开会。

　　这次会晤没有持续多久，霁温风就像响尾蛇一样竖起了上身。令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走廊上只有几个路人甲的背影。霁温风却像是丢了魂，匆匆赶向另一个厕所，把他丢在身后，连个招呼都不打。

　　“不好，有情况。”令仁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学校里莫非真有一个人，跟霁温风拥有更强烈的羁绊？

　　令仁跟了上去。霁温风健步如飞，已经走进了洗手间，那个人一定在厕所里！

　　他赶到门前的时候，霁温风已经怅然若失地出来了。

　　令仁吃了一惊：这么快！霁温风是不是肾也不大好？

　　霁温风看到他，才回过神来：“刚才讲到哪里了？”

　　令仁：“讲到每周班课的活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