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长风话音刚落,一个隐卫于便从暗处显出身形,在躬身领命后又迅速消失在房中。
那隐卫还没走多久,顾长风的房门便被人急促地敲响。
“进来。”顾长风皱了皱眉。
一个侍者急促地推开了房门,他对着顾长风行了一礼后,压抑着自己心中焦急,竭力缓声道:“太长老,北漠黼烈君听闻妖殿今日之变,特传来书信相询……”
黼烈君?他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顾长风紧了紧眉头。
“随意搪塞了便是。”他回道。
言罢,见那侍者毫无退下之意,顾长风心中稍有不耐的同时又不禁有些疑虑。
“还有什么事吗?”
“回太长老,不止书信,我们的人还传回消息,黼烈君已于一个时辰前离开了北漠,正带着人赶来妖都,大概两日后便能到达妖都城外。”
顾长风神色一变,他猛地站起身来,扬起的袖袍甚至打翻了桌上的灵药。
“你说什么?”
……
飒霞城外林中,夜色已渐渐稀薄了。
老狼王毕生修为一瞬爆发,几乎震裂复玄近半身的灵脉。当年被复玄吸纳的睚眦之力受其影响,也分成了两股力量,狂肆暴虐的睚眦之力被复玄体内老狼王的修为激得暴涌而起,两股力量互相倾轧,不相上下,不断地缠斗下碾碎段段灵脉,甚至冲击了丹田稳固;而另一方面,复玄体内的护体灵力又与睚眦的温和之力在迅速地修补着他体内破损的灵脉,相互缠斗的两股暴虐之力撞上温和而又不失霸道的护体修补灵力,又爆发出新一波的混乱。
身体在不断濒临崩溃的边缘,复玄的脑中更是如刀割一般的剧痛,无数涌入的陌生记忆碎片几乎让他头疼欲裂,他睁不开眼,却能看见一幕又一幕朦胧不清的场景掠过他的识海。
在时间的磋磨下,那些场景缓缓地清晰了起来,混乱纷繁而又破碎的画面终于在复玄的脑中逐渐连接成一段陌生的完整记忆,复玄这才明白顾长风那时击碎他体内封印时对他说的话。
“殿下,那些事还是劳烦您下去亲自问老狼王吧……”
可林巉却不知晓复玄如今正经历的种种,山路不平难行,他正背着复玄,用一根林木当做支撑,一步一步往走着,走了整整一夜。
他一袭青衫破烂,满身的血污,黯淡无光的凌霜剑被他悬在腰侧,强行震破昭天珠加上斩杀五百隐卫,他一身的伤痕累累,连带着往常那双清清凉凉的眼都微垂着失了精神。
快了……
就快走出去了……
林巉的额间满是冷汗,他脑中一片混沌,视线都被流淌下来的鲜血与冷汗浸得模糊。
他剧烈地喘息着,丹田处无时无刻的剧痛折磨得他面色煞白。
不经意间,他踏上一颗碎石,身下顿时一斜,他坚持不住摔倒在地,那一瞬间,他只来得及转过身将背上的复玄牢牢护在怀里。
毫无防备的脊背与碎石沙砾的地面重重地撞在一起,强烈的剧痛一瞬便袭遍他的全身,林巉侧着头猛地呛了一口血,紧接着便是第二口血……
他浑身冷汗,手肘撑在地上,仿佛要把身体里的血都吐了个干净。
太累了,他想道。
面色惨白间,林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他堂堂元山真君,如今竟被一群谋逆宵小撵得满山跑,落得如此狼狈。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胸口衣衫里,一团小小的元神正静静地睡在他的怀里,并无差错,林巉放下手松了一口气。
良久,他缓了缓,捡起身侧方才跌落在地的木杖,用伤痕遍布的双手撑着地,拖着痛得几乎毫无知觉的身体又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将复玄重新背在背上,然后瞬间被压得跪倒在地。
山路碎石遍地,他的一双重重落地的膝盖顿时被刺得鲜血淋漓。
新一轮的剧痛使他昏沉沉的神志略微清楚了一些,林巉定了定身,他撑着木杖,又缓慢地、硬生生地站了起来,裂开无数次的伤口再次裂开,流出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的血。
林巉整个人仿佛从被血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混着鲜血,浸透他的衣衫。
他喘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再次摔倒在地,手中的木杖在山路上刺出一条深深的印记,他强撑着稳住身形,连齿间都咬出血来。
“师父……”颠簸下,复玄恢复了一丝模糊的神志,迷糊间,他有些不安地呢喃了一声。
林巉低垂着眼睫,一滴混着血的冷汗从他的睫处滑落砸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