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良昭沉默片刻后,无奈道:即便我没那样说,他现在也会猜到了。
那你还真打算去非洲不回来了?
良曦和的话刚出口,就发现自己暴露了刚才一直在听墙角的事实,好在良昭并没在意。
怎么可能,躲一阵子呗。
等老爷子气消了,想明白只要儿子在身边就好,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难堪了。
嚯,良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我还以为这威逼利诱的事儿只有我能干出来呢。
良曦和嬉皮笑脸地啧啧感叹着,接着起身道:我都知道要直接把人带回来,人选满意就是成功一半。您倒好,在这儿硬刚啊。得了,我帮你去刺探下军情,看看能不能劝劝,别再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
弟弟离开后,良昭再次安静地发起呆来,直到窗外响起热闹的爆竹声。
漆黑的夜幕中,彩色的光斑拖着一道道尾痕窜到空中,绽出斑斓的花火,仿佛繁星坠落。
叮
良昭正漠然地赏着烟火,忽然有一条消息从弟弟的手机里发来。
[报告老大:劝和失败。以老爷子的性格,他绝对不会留你在家过年了。赶快定机票吧,再不买就来不及了。 ]
良昭眯了眯眼睛,冷漠回复。
[良曦和,你是不是找打?]
消息还没发出去,隐约的脚步声渐近。良昭抬头,看到满脸疲惫之色的父亲立在不远外。
他沉寂地站定片刻,终于低声妥协式地开口:起来吧。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我面前晃。
*
大概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大年初一被赶出家门的体验。
间隔二十个小时后,良昭再一次坐在了候机大厅里。从随身带的包裹中翻东西时,手指触到了一个还带着温度的盒子。
是家里做的手工蒸饺,上面贴着张字迹窈秀的便利贴,是林阿姨写的。
【从小就给你绝对自由的父亲,现在反而变得啰嗦又难缠了,对不对?
因为人啊,一旦年纪大了,心里就只有儿女,总盼想着能有天伦绕膝。别太在意了,再多给他点时间。
吃了饺子才算过年,给他带一盒,他喜欢虾仁白菜馅,你爸说的。】
第18章
中午十二点的往生还没开始营业。良昭推开酒吧一层的店门,只见零星几个服务生在做进客前的打扫摆置工作。
和熟识的领班打了招呼后,良昭径直登上旋转阶梯,在二楼的中央舞池边找到了这里的老板夫夫。
邬泽正在试听某位驻唱歌手的原创作品。而岑祁端着他的宠物蛇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缩在沙发洞里,伴着悠扬婉转的旋律闭目养神。
新年快乐啊。怎么初一就回来了? 见到良昭,邬泽舒展开眉端,温润地笑笑。
良昭不免沉叹,如实回应:被赶出来了。
哈?
邬泽闻言,瞳内的挖苦神色乍起。晃了晃手指,示意驻唱歌手先下去休息。
倚躺着的岑祁听到对话声,不耐烦地支起眼睑夹视良昭,然后嗓音低沉地向邬泽发表诉求。
困了,陪我睡。
晚一点。邬泽轻声回应。
岑祁没再坚持,只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打火机,让一簇火焰不断地在指尖跳跃。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橘光渐渐变得缭乱。黑蛇似乎察觉到危险,预见性地从主人臂弯处匍匐爬开。
邬泽慢慢地从舞池走下来,坐到一边的软椅上,抱着手臂调笑朋友:难不成是和家里出柜失败了?吉利日子啊,你还真是挺会挑的。
还没说呢,腿就要跪折了。
良昭用一句话概括了过去的灰色24小时,惹得对面人嗤笑不停。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如果真的顺利的话,你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折中回环。行了,别冷着一张脸了,本来就没什么亲和相。
你倒是比我想得开。良昭嗓音清冷地嘲讽回去。
反正都被赶出来了,不看开又能怎样?别想了,你现在回来正好能赶上武馆的新年旅行。
邬泽从玻璃圆桌下拿出一张歼灭的活动宣传单递过来,上面详细介绍了一场海南三亚度假之旅。
都是熟人,就当是出去散散心吧。对了,风向标好像也报名了。
他不用忙工作了?
提起凌玄,良昭脑中忽的一闪,因为出柜插曲,他完全把带特产的事忘在了脑后。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去问他呗。邬泽摊了摊手。
良昭还没开口说下句,忽然闻到一股隐约的烧焦味道,下意识地朝沙发另一边看去。
不知何时,岑祁已经停下了玩火的动作,极致漂亮的眼睛正漠然地盯着他已经被灼烤到血肉发黑的指尖,就像是一个完全没有痛感的机器人。
早已习惯了这些小场面,邬泽渐渐敛起笑意,直接没收了爱人手里的玩具,无奈道:自己去清创包扎,留下血腥味就别碰我了。
岑祁满不在意地把手指凑到唇边,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后才起身离开。
脾气渐好。良昭眯了眯眼睛,挖苦着问:怎么做到的?
邬泽自我调节式的呼出一口气,完美压制住了胸腔内的情绪,仍能温和地笑答。
因为他受伤昏迷的时候,我对着雷克雅未克的极光发过誓,只要他能醒过来,我就会爱他一辈子。
邬泽说完淡定地登梯上楼,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也听见了,下午我要睡觉,旅行前整体采购的事就交给你和凌玄了。他这会儿在公司闲着没事,我刚问过了。
良昭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就被独身留在空旷的乐厅里。
凌玄的电话一直处于呼叫转移状态。天色渐晚,良昭只能按照邬泽说的,到公司去找人。
正值年假,除了安保和值守人员,dr大厦内空旷而安静。
良昭乘着电梯登上高层 ,沿着走廊来到总裁办公室外。还没进门,透过玻璃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凌玄穿着身灰色的休闲装,倚在办公桌前独酌,而他身边的椅子上摆着一只定制款的等身轻松熊玩偶,绒面的胸口缝着良昭本人的放大版照片。
玩偶面前还摆着和凌玄一样的酒杯,妖冶的液体颜色让如此画面显得更加诡异。
良昭:
某凌姓人士抬手饮尽了杯中的酒水,醉眼迷离地拄头看向玩偶,最后不胜酒力般倒头到桌上,嗓音轻哑。
新年快乐呀。
驻足许久都静默无言的人轻轻地推开门,回应一句:新年快乐。
咣当
受到惊吓的凌玄陡然抬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书架,差点摔去桌子底下。终于看清进门的人是谁后,眼中灿亮的颜色先是惊喜,而后很快又转为懊恼。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良昭淡定依旧,再次环顾办公室里的场景,思索片刻后疑问:一个人?
凌玄站起身,抬手揉着仍然作痛的后脑勺,扁了扁嘴:昂,连顾嘉佑都有人陪,我连狗都没一条。
略带委屈的语气,好像隐含着另一番台词: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就我没有。
良昭微顿,上前两步有些愧疚地开口:忘记给你带特产了。边说着,边从外套口袋中摸出刚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
用压岁钱补偿行不行?
没诚意,一点也不厚。
凌玄虽然小声嘟囔着,手上还是诚实地接过。指尖触摸到红包边缘一排烫金的平安喜乐字样,恍若隔世。
父母离开后,真的好多年没有收到过压岁红包了。
失神片刻后,青年才想起抬头询问:良工不是回家过年了吗?怎么初一没过就回来了?
良昭没直接回答,只是俯身挪开椅子上的轻松熊,代替性地端坐了上去。抬眸看着身侧的青年,沉声叹气。
不回来还得了?都有人给我上供了。居然印了照片缝上去,你在这儿养蛊呢?
可不是?凌玄非但不解释,还语气骄傲地顺着话茬开玩笑:来自古埃及的神奇巫术,叫霸道总裁爱上我,良工要不要也试试
刚说到一半,他又话锋一转,满脸可惜神色,哦对,你是科研人员,可能不信这个。
说完了?良昭只晃动着手上的高脚杯,并没有喝的打算,见凌总玩够了才开口询问:等下有时间吗?
凌玄笑:要约我?难得被良工主动找上门,当然有时间。
算是吧。因为你某位不负责的导师家庭矛盾尖锐,直接把后天团队旅行的采购任务扔给了我。
凌玄仅用半秒就从中抓取到了重点内容:所以,良工会和我们一起去三亚度假?
良昭点头确认:恩。
那看来我的巫术很奏效嘛。
心情豁然开朗的年轻人抱起巨大玩偶,操控着胖乎乎的熊掌,朝面前人做了个招财猫动作。
被柔软的绒毛戳到了脸颊上,良昭并不恼,只微笑着偏头躲避开。谈不上迷信,你只是幼稚。
看着办公室里的一幕,站在玻璃窗外的乔歧安疑惑地皱起眉头。
刚刚还在陪抑郁boss喝酒,只是去了趟洗手间而已,这过去的几分钟到底上演了什么戏码?
是沙雕总裁和他的高冷男秘书吗?
第19章
正月之初正是阖家团聚的时候,大概也只有了无牵挂的单身人士才能有机会和朋友们聚在一起,来一场自由无拘的新春旅行。
因此,除去邬泽凌玄一行人外,武馆里报名活动的会员并不多,最终只刚好组成了一个十人小队。
从a市直飞三亚的航班需要4个小时。众人刚好在午饭时间到达目的地,租车自驾直奔当地口碑不错的私房餐馆。
前台姑娘苍苍负责敲定本次旅行的餐饮和住宿项目,简单地说明了午晚饮食安排。
我们先吃海南菜,晚上再安排海鲜宴,免得有人晕机后遗症,肠胃会不舒服。
都可以,我们不挑,能吃饱就行。
某位年轻会员对着满墙的菜式图片,随手点了份椰子饭就要挎着同伴去包间入座了。
那怎么行?大过年一起出来玩,必须让大家都满意嘛!
苍苍眯着月牙眼笑笑。
小姑娘一向温柔又细心,总是想帮这群不拘小节的格斗爱好者们把所有事都规划得更妥帖些。
哦对了,还有个事情。因为现在是新春旺季,酒店的房间特别紧张,所以后面报名的几位会员没能预定上。
苍苍有些抱歉地看看众位,拿出一摞房卡接着说:现在我们是十个人,一共有五间海景套房,平均刚好两人一起住。邬泽哥和岑祁哥肯定是一间,不用说了,我和岑宁也住一间,那剩下的,大家就自己组合吧。
这还算事吗?五星级180度海景房喂,还要求什么?某位会员哥哥为了不让苍苍为难,语气轻松地摆手解围。
至于组合就更简单了,按队来呗。我和小印是程大组的,他们俩是岑岑组的,剩下的凌玄正好是良哥组的。
对于如此规划,其余众人皆表示没意见,纷纷附和:分完了分完了,坐下吃饭吧。
良昭缓慢地抬起头,刚好和神色平常的邻居对视在一起。凌玄随即礼貌地笑着,接过了苍苍手里最后一张房卡。
午餐后,众人各自回酒店整理行李,良昭跟在凌玄身后走进房间。
海景套房宽敞明亮,可以全屏欣赏午后的沙滩风光。然而,它也只有一张床。
我睡
你睡里面。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但良昭的语速明显更快一些。他按照先来后到顺序,把双人大床让给了凌玄,自己则试躺在外厅的沙发上。
别吧,你这都不够长。凌玄垂眸看着良工躺倒后依旧挺拔的身型,愉悦地嗤笑。
能凑合睡,我一个蹭房的没那么多要求。
良昭满不在意地腾身起来,放好随身带的物品,拎上浴巾便准备出门,回身告知凌玄道:你换衣服吧,我先去沙滩了。
离开酒店的屋檐隐蔽,刺眼的阳光再次带着灼热的温度投射下来。出门便是广袤的海滩,脚下的沙砾细碎滚烫,像金子一样闪着灿芒。
放眼而去,湛蓝与浅碧色交融,风光旖旎的海岸线与天色相接,一望无际。
武馆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们已经各自抱着冲浪板奔向大海、冲进洁白浪花的包裹之中。
良昭哥,怎么不换泳裤也不下水?苍苍和岑宁穿上了浅色长裙,面对面坐在沙地的软垫上,用相机记录着面前的欢乐景象。
岁数大了,折腾不起。
良昭一向不爱自由搏击以外的极限运动,这会儿直接捧起一颗椰子躺去了太阳伞下,安逸地宛如老干部。
敷衍。岑宁抚弄着头顶的草帽,笑容耀眼。而立之年都不到,年轻着呢。
正在拍远景的苍苍忽然调转镜头。良昭循着方向看去,在小径上瞧见了一道从容漫步的朗霁影子。
185公分的丰颀身材,侧颜轮廓脩美深刻,落在镜头中的凌玄瞬间就成了沙滩焦点。
青年穿着短衣短裤的黑色运动装,夹抱起一块浮板,迈着细长的两条腿迎面走来,还抬臂朝着良昭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走啊,良工。
我不了,你去玩吧。
凌玄也不劝说,独自踩进海水趴上了冲浪板,乘着冽风用力站起,整套流畅又漂亮的动作直奔蔚蓝更深处。
吁
一声畅意的口哨响从弗远的海面上滑过,坠进爽白的浪潮里。
差点忘了这是个滑板跑酷选手,在海上当然也疯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