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Eddy,身体怎么样?”陈医生关切的问。
“还好。”他点头。
正说着她推门进来了,陈医生坐在近前,对他说,“这两天用药有没有不舒服的反应?你还年轻,父母得多担心啊,阎总啊,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放心别人,交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
陈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他一眼。
陈医生突然觉得他这些场面话说的好生无趣,他在医院里,哪个病人不是一脸讨好的看着他的脸说话。
这种被宠坏的小崽子,他内心厌恶至极,不过有个好命而已,投胎再好也得先有命享,小小年纪就成了瘾君子,这种人他见的多,戒掉后大概率还会复吸,直到死。
他给这小子提前下了结论,这辈子基本玩完了,这样想着他露出微笑,心里舒服了许多。
齐思微拿着药走过来。
他陷在沙发里,屁股动也不动,伸手说,“给我,思微,今天我来。”
他手法快,一把陈阎的衣袖拢到手肘处,几下就弄好了。
“有事你叫我。”陈医生见床头有铃,也有电话,站起来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思微,你过来”,陈医生叫。
她正在弄调节器,反复确认后才放下来。
她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一点担忧,犹豫片刻后她才掩上门出去。
“不要茶,来杯咖啡。”陈医生坐在客厅,双腿交迭,神态自若的吩咐着保姆。
咖啡上来了,他喝了一口,“大姐,再拿些糖来。”
“陈医生,我上去看一下。”
他一边从糖罐里夹糖,一边说,“不用,思微,你不用时刻盯着的,这一时半会又不会结束。”
“我”
“哎呀,没事”,他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坐下来,坐下来,他的耐受性没那么强,没事的。”
她没再坚持,坐下来。
他还没喝完那杯咖啡,保姆大姐就把洗净切好的水果端来,他正吃着突然来了电话。
他忙站了起来,“阎总,很好,他没事,我看着呢,我现在就在他旁边,您要不要他接电话。”
他说着大步离开,向楼梯走去。
他说了几句话突然停下脚步,“没事,您就放下一颗心吧。”
他收了线,回来坐下,阎家那个佣人走过来问,“陈医生,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站起来,“这就做饭了?行,那你早点做,我下午有事要早点走。”
“Eddy。”她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那只正在撕扯输液针的手立刻停下了,回流的血液几乎充满整个输液管,一条长长的血线从上面垂下直到他的血管里,像条吐信的毒蛇咬住了他的命门。
齐思微站起来调节好高度后,等着回流的血一点点落下来,又给他整理手掌上的胶布。
他满头大汗,却又像是冷的发抖,她将床上的薄被盖在他身上,他一直看着她,眼神幽深,又黑漆漆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他的睫毛都被浸湿。
“出去!”他低声说。
“立刻出去。”他几乎咬着牙齿说。
她不说话也不动。
他咬着唇,猛地仰着头喘息,那声音几乎像是一个掉进陷阱被兽夹钳住的小兽,咽喉间的呜咽声夹着呻吟的鼻音。
他突然身体绷紧,将头转到另一侧,像要躲着她的目光,但是她伸手按住了他的那只手臂,怕他挣脱了针头,他另一只手去推她。
他手心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一般湿滑,下一刻他突然捂住了嘴,从嘴里喷溅出来,那些东西全部吐在她身上。
但是呕吐一旦开始就无法自我控制。
他早饭吃的少,喝了许多水一下就吐干净,接下来就是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胆汁吐出来,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一些黏腻的水样的东西,夹着丝丝缕缕的血。
她去洗手间拿毛巾,浸湿了水给他擦嘴,他趴在床沿双手几乎抓烂了手下的床单,头转开躲着她的手。
她用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不管不顾将他的脸连带着嘴巴擦了个干净。
又去取水杯,放到他嘴边,“漱口。”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要去洗手间。”
明明颤抖的几乎站不起来了,还很倔强。
“你想小便?我给你拿。”
他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瞪她。
她面色平常如许,“怎么了,有尿壶这种东西,不必去洗手间解决,还是你要我帮你叫陈医生。”
“我,我还想吐。”
“那就继续吐。”她用脚碰了碰她刚放在地上的盆。
他干呕几声,捂着嘴躺下去了。
齐思微知道他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她绕到床尾去打开卧室的窗,中午的阳光明媚,白纱帘隔开刺眼的光,室内变的柔和而明亮。
她往返洗手间来回几趟清理地上的呕吐物,整理好了后,她到自己房间换衣服。
陈医生推门而入,“思微?哎,不在这里,她住哪间?”
陈阎摇头。
他在门口欲往里走,突然止步,皱了下眉头,掩住了口鼻,转过头看离门口不远的洗手间,咳嗽一声忙放下手,。
“你怎么样?”他看见药袋里的药已经下去了大半。
陈阎点了下头就合上眼。
“好,那你休息,我一会再来。”
齐思微正好打开门,“陈医生。”
“思微,下去吃饭了。”
她点头,但并没有随陈医生离去,她进来走到他的床头,轻声问,“还行吗?”
他虽然在出汗,但看得出已经能忍住了,齐思微想,就算再难受还是要继续,她去调整点滴,希望再快一点。
“去吃饭,别让他等。”他说。
她点头,看了他一眼就离去。
“不累吧,思微。”
“不累,陈医生。”
“本来我也该替你几天的,但这几天科室太忙,我带的几个研究生最近安排要答辩,唉,医院学校两头跑,分不开身。”
“你忙着陈医生。”
“这个,大姐,阎总每天来这里吗?”陈医生问正在盛汤的保姆。
“阎总刚出差了。”
“是啊。”他吃着东西,他刚到这里就给阎铮发了信息,告诉他治疗进行的顺利。
齐思微吃了几口,看了看时间,“陈医生,我得去看一眼。”
“去吧。”
推开门,撞进一双目不转睛的眼睛。
她将沙发拖到近前,把点滴的速度调到最慢。
“吃饱了吗?”,他问。
她不过才离开几分钟。
“嗯”
她突然眼睛不眨的看着他,他毫不闪躲的接住了她的目光,她站起来,轻轻的将门关上,又反锁。
他看着她走回来,“Eddy,有些事我想和你说。”
“你说。”
“之前几天,你在医院治疗,戒断反应大不大,是不是没觉得太难受?”
他点头。
“这两天我看过陈医生之前用的药,他每天都给你用了替代品。”
他沉默着,只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说。
“我查过资料,也问过我的一些医生前辈,替代品是给一些成瘾很深的人用的,让他们刚开始戒断时没那么痛苦,虽然你的吸食时间不算短,但你还不到必须用替代品的地步。”
他点头,似乎明白了一点。
“那些替代品对你的治疗没有绝对必要,要彻底戒掉,迟早你还会经历痛苦的戒断反应。”
“当然,我知道陈医生更专业,更权威,他担心会对你造成极大的痛苦,想慢慢来,我原希望你能快速戒断,这两天用药时没有加替代品,这事陈医生不知道,是我私自的行为,我太自以为是,我想你能挺住,没考虑你的感受,你很难受。”
“不。”他说,“我不难受。”
“我想既然要戒,就干脆点,长痛不如短痛。昨天我看你没反应,以为你今天也没事。”
“我没事。”他说。
他的脸色惨白,只有那双眼睛有点神采,不难受就不会躺着一动不动了,她知道他在逞强,一个倔强的小孩啊,她想。
她随手拿毛巾擦他额头的汗,“难受就说,难受是正常的,或许这才刚刚开始,以后几天我还不知道你会是什么感觉。”
他说,“按你的方法,我能挺住”
她眼睛里有一丝赞许,“好。”
“谢谢。”他说,“你叫思微,齐思微?”
她点头。
“陈阎,我的中文名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