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和林小幺感觉到筛子一沉,赶紧晃动着把细土筛下去,后面还有林大哥林二哥林柱子林石头他们呢,他们要是慢了后面的人只能端着簸箕等着。
“沙沙沙,沙沙沙――。”
一层层细土漏下去,又一簸箕一簸箕的泥土抬上来,没有一刻都歇停。
他们这是手上活,只是手腕还有手臂酸疼,又要挖土又要抬泥土的林大哥林二哥以及顾凛几个小子已经不知何时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干活,细密的汗珠把整个上半身浸出了一层水色。
专门挖土的林阿爹看了看忙了快一个半时辰的大家伙,道:“歇一会儿吧,喝点水。”
多年没干活儿的林真差点趴筛子上了,拿稍微干净一点的手背蹭开脸上的头发:“这活儿也不轻松,还好小幺手劲儿大。”
跟林家其他人相比,他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这具身体有多战五渣了,没力气没耐力没爆发力,最适合的估计就是躺着了。
他接过林小幺拿过来的竹筒杯,狠狠喝了一大口:“呼――”
林小幺把一把锄头放在地上,坐在锄头把上,拍了拍旁边:“坐这儿。”
林真是真有点累着了,坐到他旁边的锄头把上,刚刚淋了雨的泥土,软着呢,两人的体重压下去,锄头把直接压到了泥土里。
原本就是不想裤子沾泥土,才用锄头把隔着的两人察觉到屁股下冰冰凉的泥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笑了。
筛土大业开展得如火如荼,林真坚持了三天实在去不了了,把带着林槐香他们几个小的做吃的做喝的,把自己会的这点功夫全抖出来,势必要把林家人喂得白白胖胖的。
眨眼,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了。
刚开始那两天只是零星的细雪,不仔细看还看不到,第三天晚上忽然变大了,然后越来越大,不过一夜的功夫就下了膝盖那么深。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不知道多少百姓望着这场大学放下了心。
纵有苦难,他们终是迎来了老天爷的垂怜,明年定是个丰收年。
腊月底,二十八。
林家人一大早全起了,林真和林小幺还有林大嫂他们麻溜地倒了顾凛从县令那儿得来的还剩半口袋的谷子,以及从橱柜里头翻出来的干红枣。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都要做米花糖,不管做成什么样,都是一份沾满年味的吃食,会有很多小孩子来吃米花糖。
哪家的米花糖被孩子吃得多,哪家来年就是最旺的。
冲着这个好意头,家家户户都使劲浑身解数。
林家做米花糖的重担就落在林真身上了,他的厨艺是林家公认的第一,这种大事儿准要交给他。
而除了忙碌的灶台,院子里也在忙着,林父正把经受了一年风吹雨打的对联撕下来,对顾凛道:“栓子,你给随便写几副,新的一件咱们换新的。”
林家就有顾凛之前用的笔墨纸砚,顾凛二话不说回身去屋里拿东西,林石头十分机灵地给他在堂屋里支了张桌子。
顾凛磨好墨,行云流水地在染红发纸上写下七字对联。
林父他们说看不出这字是好还是坏,但看着就觉得精神,眉开眼笑地道:“极好极好,再来两幅,咱们把几道门全贴上。”
正好来外面把洗红枣的水倒掉的林真看着林阿爹手里很接地气的对联,笑得乐不可支,差点儿把盆里的红枣都掉地上了。
他进屋去把对联跟林小幺说了,林小幺也憋不住,“真的,顾凛他真写了这么……”
“这么土气的对联。”林真给他接了下半句,堂堂淮山书院甲班第一的墨宝,说出去谁信啊。
两人在那儿边笑边把谷子里的沙石捡干净,叫林大哥林二哥两人拿出去碾掉谷壳,然后把洗干净的米还有红枣放进锅里,慢慢地炒,等到米爆开了再放糖。
香甜的味道一下子收不住,家里两个最小的已经在灶台这儿守着了:“姑爹姑爹,要米糖糖。”
林真就喜欢这些小孩儿,根本扛不住他们的奶声奶气还有圆溜溜的大眼睛,拿了他们专门用的不怕摔的小木碗,一人拿了一小团放里头:“烫手手,姑爹给你们放在桌上,冷会儿再吃好不好。”
“好。”两个小的乖乖点头,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支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
很快,围着灶台满头大汗的林真叫林小幺撤了火:“米花糖好了,留点小火在里头保证它不凉就成,先端给大家尝尝。”
“好嘞。”林小幺麻溜地撤了火,洗手去把砧板擦干净,在上面撒些许面粉,放好方方正正的模子。
林真把炒好的米花糖倒进模子里,用木板压紧压实,冷一会儿改刀切成长条。
林小幺还有林大嫂林二嫂对着院子里忙活的男人小子们喊:“吃米花糖了!”
林父把手里的对联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满意至极地对顾凛道:“栓子走,去尝尝你林叔做的米花糖。”
在府城,林真每年都会做米花糖,街上很多铺子的掌柜的孩子都会来吃,是四通街最热闹的一家。
顾凛每年都不会落下,但是他永远也吃不够。
他点头,放下笔:“好。”
一屋子老少全跑到灶台这里,拿起自己的那块米花糖,又脆又香甜的滋味,咬一口能熨贴到心里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足和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