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对钟离谦另眼相看?”小殷寒江托着下巴问道,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满身疤痕有点吓人。
“乱世需要闻人家,盛世却需要钟离谦这样的人。没有我们,乱世永远不会变为盛世,没有他们,盛世很快就就会转为乱世。”闻人厄道。
一个月后,闻人元帅归来,果然如闻人武所说,又挨打了。这次小殷寒江已经不生气了,他发现在这里,谁都能打阿武哥哥两下,他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就连十岁的妹妹闻人嫣在被偷喝了陪嫁酒后,都能张牙舞爪地抓哥哥一手抓痕。
小殷寒江脸上满是伤疤,他本想弄个面具戴戴,却发现边城不少人脸上都有伤疤,有些还断腿断手,却没人对他们另眼相看。
阿武哥哥告诉他,这些是伤兵,也有被误伤的百姓。这里每个人都是带着伤疤笑对人生,没人觉得自己可怜,因为一旦这么想了,就真的可怜了。
于是殷寒江也学会了不戴面具对人,周围没有用异样眼光看他的人,就连十岁的闻人嫣都很喜欢小弟弟,经常偷偷给他吃自己不喜欢吃的青菜。
殷寒江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尊上的记忆,尊上深藏的记忆竟是这般柔软。
就这样开心地生活了一年多,该来的总会来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闻人厄的记忆也忠实呈现了那一幕。
撤回边军,闻人武伤愈后跑回京城,看到城头上挂着的无数头颅。
他在尸堆里翻找,在乱葬岗放声大哭,小殷寒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个与尊上长得非常像、有点像、不太像、完全不像的人,就这样离开,生命便是这般易逝。
此刻他们两个孤独的人靠在一起,点起了火。斩首而死之人不配入墓,少年闻人武也没有为族人买棺木的能力,他自己还是通缉犯。
他将无数无头尸身摆成一排,一个个用火点了,小殷寒江没有帮忙,只是看着他。
“我记得,你似乎很爱点火。”闻人厄点燃最后一具十来岁疑似闻人嫣的小身躯,转身问殷寒江。
殷寒江沉默了下,摇摇头,哑声道:“我是将有罪的人焚烧,看着他们曾经作恶多端的身体,照亮夜空。我觉得这是他们唯一的用处,和现在不一样。”
闻人家族的人,没有作恶,他们活着更好。
“我不喜欢他们被烧……”小殷寒江捂住嘴,咽下哽咽。
闻人厄擦掉他无声的泪水,轻声道:“我也不喜欢。”
殷寒江还记得,刚接手玄渊宗时,闻人厄命令下属不许伤害普通人,有违背的,被闻人厄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了。
他那时冷漠地建议道:“尊上,玄渊宗是魔道,过于压制可能会反弹。”
“敢反就都死,”闻人厄冷冷地说道,“苍生何辜。”
那时殷寒江懵懵懂懂,只知听从命令。这一刻,他明白了,闻人厄甘愿坠入杀戮道,在鲜血与死亡中,要守护的是什么。在闻人厄背后,支撑他无尽战意的东西是什么。
闻人厄所守护的苍生,化成他永不言败的战意,他守护的东西,也在守护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殷寒江的帅府生涯――
小殷寒江,静静观察,观察,这个像尊上,那个也像。偷偷学习闻人一族的传统雕刻术,刻了许多个尊上和尊上的家人,藏在被窝里,觉得自己拥有了世界。
闻人武:床怎么这么硌?
第75章旧日伤疤
闻人厄骑着一匹马,怀中抱着六岁的小殷寒江,拿上路引慢慢地向边关方向前进。
小殷寒江抬起手,碰了下闻人厄脸上的绷带。
“很吓人吗?”闻人厄问道。
他面上手上满是烧伤,是少年闻人武自己烫的。
闻人家满门抄斩,闻人武在闻人元帅旧部的帮助下赶回京城,什么也没做到,仅是为父母收尸罢了。
父亲的友人帮不了他什么,只能帮他准备一个假身份,要他有多远走多远,闻人一族平冤昭雪之前,绝不能回来。
闻人武还是个通缉犯,为了不给人添麻烦,也为了保护自己,他狠心扑入火堆中,将面部烧伤。伤还没好,他就快速离开京城,方才路过关卡时,被不相信他有烧伤的官兵撕下绷带,露出翻红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