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找了大哥,卫长恒正在书房里。
敲门进去,虞安道谢,而后说:“大哥,他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那个人的原配妻子。”
虞安算了算,私生子都三十八九岁了,对方的原配妻子,也有六七十岁,算老年人。
听说身体不太好。
知道这个消息,估计撑不住。
卫长恒抬眸,看着虞安:“警方之所以刑拘他,不只是虞文清的事情,因为对方还涉黑。而他的妻子,利益的共同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结婚将四五十年,吃住都在一起,一点都不知情吗?”
卫长恒声音冷漠了几分:“你同情她?”
虞安摇摇头:“没有,听大哥这么说了,我打消念头了。”
卫长恒眉头舒展,站起来,仰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暗淡,夜幕如墨:“工地那边挖遗骨的进展,明天上午结束,下午回去。”
虞安看向大哥,因为卫长恒可以调动卫家的人,可以多方进度一起推,所以事情进度很快。
比如,他们在这边处理。
而江城那边,卫沈已经把当着虞老爷子的面撕掉族谱。
气得老爷子又又又中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进了医院。
他心心念念的好儿子被关,季老太太被关在警察局里。
家里还有儿媳妇和孙女。
可虞小香的男朋友把婚退了,长辈造孽,她家太乱了。
而且,她是实打实享受了虞文清那二十万的获益方,她吃穿用度,她妈可是不亏待她的。
要不然的话,当年,他家穷到要卖孙女才能吃饱饭的家庭,怎么能让她过得这么舒心?
听说男方要退婚,卫沈还去掺和了一脚,拍了段视频给虞安看。
虞小香她妈说男方渣男,不爱自己女儿,道德绑架骂人。
虞小香在一边哭。
卫沈说虞小香和江花如果有良心的话,就应该主动退婚,不要让别人难做。
她们不主动退婚,让深爱的人痛苦,说明什么,说明不够爱!
她都不够爱男方了,还要求男方爱她,这又说明什么,说明她家自私自利啊!
气得江花涨红了脸,虞小香虽然要了三十万彩礼,但都被爸妈拿走,最后卫沈看了大半天热闹,让江花把钱吐了出来。
她哭天喊地,说虞老爷子还在医院里要钱治疗,说自己家里可怜。
卫沈让她上网求助,卫家会把他家的事情贴在相关捐款链接下,这么可怜的话,肯定会有热心网友捐赠。
江花不敢,真这样的话,就社死了。
她没钱,懒得管医院里的老爷子,不交医疗费直接把老爷子拉回家里,只管饭,不管他病,之后再中风就全靠撑。
虞安看完了视频后,本想把分享给大哥看,但大哥不喜欢这些家长里短,卫家就足够他忙了。
卫沈他爸私生子的事,当年还是大哥出面处理,气压低了半个月。
让虞安一度以为自己要被扫地出门了。
虞安也不给谢绯看这些视频,小弟还以为二哥在外面打黑工,感冒药花了三十块钱,又退了虞安十六块钱。
还有四块钱,是他坐公交车去药店的车费。
而且,虞安知道自己只是得益于大哥相助,也不算回到卫家,免得让小弟误会。
或许事情解决得很轻松,虞安睡了很香,第二天,有人送来了骨灰盒。
“虞先生节哀。”
虞安诚恳接过,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父亲,很轻。
对方说:“抱歉,爆破过程中,造成了一些损失。”
虞安客气说:“您尽力了。”
等人走后,卫长恒站在虞安身旁,垂眸,压低声音:“还好吗?”
虞安点点头:“还好。”
虞安笑了一下:“大哥,如果我过得很清苦,或许我会很想我的父亲,但是我妈没饿着我和小弟,后来又来了卫家。”
“比起难过,我现在更多的是气愤吧,就像看社会新闻,我听说有工友站出来说我爸当年在枕头下留了一些钱,本来是要寄给我妈做生活费的。但是工地附近没银行,不方便,他没寄出来。”
“后来,他死了后,虞家人连遗物也不要,拿着钱就走了。工友发现了那个纸包,本来想给我妈的,但他联系不上人。”
“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看待他的一生,我只是怕我妈很难过。”
多亏卫家查了出来。
虞安轻声说着,卫长恒站在一旁,没有看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说完后,虞安补充了一句:“大哥,这件事情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卫长恒回答:“还好。”
虞安说:“对不起。”
卫长恒嗯了一声。
下午五点,虞安把骨灰盒递给一位墓园的工作人员,低声说:“劳烦您转交给谢女士。”
谢女士是指谢妈妈。
对方点点头:“虞特助请放心。”
卫长恒留了人在柑市,专门处理一些零碎的收尾工作。
卫家来得匆匆,去得匆匆,就像当年虞文清打工来到这座城市,又很快从这座城市消失。
卫长恒的车开回出租楼楼下时,已经凌晨三点,外头噼里啪啦下着大雨。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车灯还亮着。
虞安撑开伞下车,站在雨中,背对着车门,他本应该直接上楼。
卫长恒看到雨中的虞安,身形被雨水弄得模糊,青年回头看了一眼,雨伞遮住了他的表情。
虞安随后走进雨中,走进楼里。
虞安走了几步,又转身折返,小跑着到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大哥的车还没走,虞安走到车门边,等待了一下,车窗放下,卫长恒在看他:“落下东西了?”
虞安笑着弯了弯眼睛,小声说:“大哥,我可以请你上楼吃点东西吗?”
虞安以为他会拒绝,以前都是假邀请,但今天是真心实意的……
雨声啪嗒中,虞安听到男人沉沉地嗯了一声:“好。”
虞安帮忙拉开车门,和他并肩上楼。
时间太晚了,楼道里静悄悄的,虞安似乎能听清大哥的呼吸声,楼道很窄,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卫长恒走在背后,虞安脚步有些乱,进了门,烧了一壶热水,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大哥面前的茶几上。
虞安准备煮点热饮,在厨房削苹果和梨,准备煮点红酒喝。
谢绯这几天都在学校吃饭,没有动冰箱里的菜,沙发上还有他没干完的货,虞安准备等会儿帮他做点。
过了一会儿,煮锅咕噜噜冒泡。
卫长恒走过来,说:“你在走神。”
他挨得很近,虞安吓了一跳,卫长恒把他拉到一边,学着虞安之前做过的动作,把燃气灶调到小火。
卫长恒把手从虞安的腰上放下来。
虞安回过神,给大哥弄了一杯热红酒。
大哥不怎么喝红酒,他对红酒不挑,用卫长恒的话说,红酒的差别煮过之后差别不大。
只要不是勾兑的就行。
虞安倒是不至于买假酒,这红酒还是上上次卫沈和付之来看自己时,带来的礼物。
酒的品质不错。
卫长恒喝了一点,虞安松了一口气。
深夜,谢绯还在房间里睡觉,小朋友太累了,虞安也不敢大声说话,卫长恒沉默寡言,两个人相对无言。
虞安喝了酒,身体暖和后,也有点点醉意,抿了抿唇,说:“大哥,我妈是不是不可能和卫叔叔在一起了?”
卫长恒看着他,顿了一下,没有说别的,回答他:“消息被我压了。”
虞安手指摩挲着杯子,看着里头红色的酒:“大哥帮我很多,但我想,应该是压不住的。”
卫家注重脸面,所有的卫家人都在竭力压抑,让自己不要爆出负面消息,以免被卫家抛弃。
卫叔叔当年要和妈妈结婚,卫老爷子直接扣他零花钱。
虞安那时还小,不懂,总是听到卫家同龄人会口无遮拦地告诉自己:“真丢脸,娶了一个二婚的!”
虞安不明白有什么丢脸的。
后来才明白,对于卫家的人来说,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利刃。
比如说卫叔叔被卫老爷子抛弃后,他手中的一切权利和股份就被卫家二伯蚕食了。
别人会放大,不断地放大。
就算没有影响,他们也会想办法让这件事情产生负面影响。
他们都在想尽办法讨好掌权人,之前是卫老爷子,现在是卫长恒。
虞安轻轻抿了抿唇,看着桌面:“大哥,你会阻拦卫叔叔和我妈吗?”
卫长恒沉默了一下。
虞安摸着杯子,直到杯子的红酒温度降低,说:“大哥是不反对了。”
虞安习惯套话,用反问的方式来套卫长恒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