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不好意思,那就是我的声音。
“不过........”小银鱼皱着眉,像是才反应过来,“我成了鲲?”
杜若 湘水:“........”
讲真,要不是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她们一定以为他在明知故问,故意炫耀。
“你自己都没察觉吗?”想了想,杜若觉得还是应该相信己方的战友。
小银鱼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实诚的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我被那具骨架包围的时候,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过来着。”
“不过当时那感觉太舒服了,我没怎么往心里去。”
“姐姐,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小银鱼后知后觉的问道。
这个问题,杜若也没法回答,她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应该无妨,既然你能成为鲲,那么首先是你的血脉中有鲲的血统,那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在帮你觉醒血脉。”
这么一来很多事就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他一只小银鱼随随便便发个誓都能得到天道的认可,为什么她之前想要救他的时候会被冥冥之中的力量阻拦,为什么他的魂魄在死后会第一时间沉入海底。
原来都是为了让他觉醒血脉。
那道阻拦她的声音不出意外就是天道。
不过--杜若摸着下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海底的骨架是什么来头?”
第52章 你哭什么
什么来头?
小银鱼也摸着下巴回忆了片刻,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具漂亮又充满了力量的骨架, “是鲸。”
“是鲸。”
一脆一哑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后面一道声音的主人在话落的瞬间冲到了前面一道声音的主人身前,用力的扣着他的肩膀, 指甲深深的陷了下去,双眸死死的盯着他, 喉咙里传来破风箱鼓动的气声,他张了张嘴, 却始终无法再吐出一言半语。
仿佛方才那两个字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唯独那一双浸着鲜血的赤瞳幽幽的盯着小银鱼, 盛着他看不懂的怨恨和愤怒。
小银鱼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小银鱼,妖力强大,对这点疼痛压根没放在眼里, 更有无数种方法挣脱, 但对方现在顶着三毛的身体, 他怕自己反击会伤到朋友,所以只是皱紧了眉头,不悦的盯着他, 没好气的问道, “你干什么?”顿了顿, 想到她之前和他说出了同样的话, 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疑惑,“还有,你怎么知道那是鲸?”
然而对方在发现自己说不出声音后, 恨恨的瞪了小银鱼一眼,然后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推,头也不回的跳入了大海。
“哎。”小银鱼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见他的身影沉入海底,想也不想的也跟着跳了下去。
“杜姑娘。”湘水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看着平静的海面,跃跃欲试。
“别添乱了,以咱俩现在的情况,下去只会是送人头。”杜若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可是。”
湘水还是不太放心,“小银鱼一个人能应对的了吗?”
“他现在是鲲。”杜若纠正,“该害怕的是吴兰。”
“而且--”杜若垂眸盯着吴兰方才站过的地方,看着沙滩上那一滩暗色的血迹,目光幽深,“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她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湘水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摊暗红,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秋水剪瞳中闪过深思,“是因为那两场海啸?”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杜若点了点头,随意的坐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湘水抿了抿唇,低头看了自己混着血迹和泥土的衣衫,于是也不再讲究,坐了下来,“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调动大海的力量,就算是龙族也吃不消。”
这毕竟不是灵气充足的上古,可以毫不费劲的施展神通,最后吃点天才地宝,磕点灵丹妙药,睡个三五六日就能恢复过来。
末法时代还敢玩这么大,不过是在用命耗罢了。
“这人,也是够执拗。”最后,湘水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说。
杜若不置可否,她的视线落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看着几点黑色缓缓的靠着港口靠近,眼中多了几分动容,“她只是不想活,也活不下去罢了。”
为人时四处黑暗,遍地阴霾,生不如死,做鬼后仇恨缠身,不得安息,怨恨如附骨之疽一点点将的她啃噬吞进,拖入无望的深渊。
她的生命里看不到半点希望,哪怕有一簇萤火曾经照亮过她黑暗的人生,但那光来的太晚,存在的时间又太短,终究杯水车薪。
所以她不要什么来生,也不要什么救赎,只想拖着这个给她带来痛苦的地方一并沉沦地狱。
哪怕这里面有无辜的人。
但谁又不无辜呢?她曾经也是一个无辜的人。
“这就是人类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湘水眸子动了动,温柔的面容上带出了些哀戚,心脏里涨涨的,像是吃了一个酸果,又涩又苦,“做人真难。”
明明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之前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但此刻回想过来,却偏偏有种淡淡的心疼,湘水再次叹了口气,低喃道,“人类好复杂。”
杜若像是被她传染了似的,也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人类,本来就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生物。
“哎。”湘水忽然拍了一下额头,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眨着清亮的眸子,“那个给了她力量的鲸不会和帮助小银鱼觉醒血脉的鲸是同一个吧。”
杜若瞥她一眼,“你才反应过来呀。”如果不是,方才吴兰就不会那么激动。
“那他们俩不会打起来吧。”话落,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似的,平静的海平面再次泛起了波涛,一朵朵的浪花急促的打在了谯石上,连风中都染上了肃杀的气息。
湘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极目远眺,似是要透过那重重的海水看到海底深处。
杜若也朝海面上扫了一眼,看到那海浪的规模后悄悄松了口气,拽了拽湘水的小手,“别担心,小打小闹而已。”
可不是小打小闹嘛,这海浪波动的规模比起之前的海啸简直都可以忽略不计。
湘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她没有坐下,而是依旧看着不断涌动的浪潮,像是有人在下面不断的搅动。
“哗啦。”
一道矫捷的身影从海面下钻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踏着海浪几个跳跃就来到了湘水和杜若面前,小银鱼松开手,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反应过来后又急急的将人拉住,撞上对方讥笑的目光,他愤愤的甩了甩手,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气急败坏的执着对方说,“你赶紧从三毛的身体里出来。”
要不是你顶着三毛的躯壳,我管你去死呢。
吴兰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小银鱼受到了挑衅,急的跳脚,“你说话呀,哑巴了。”
她还真是哑巴了,眼神蔑视的瞥了小银鱼一眼,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蠢货。
杜若咳嗽了一声,一手按住了撸起袖子想要跟她打一架的小银鱼,另一只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吴兰眼神一闪,发现能出声后,立马冲着小银鱼道,“蠢货。”
小银鱼:“........”
小银鱼气的头冒白烟,两颊鼓起,像个随时要炸开的气球,杜若见状赶忙给他撒气,“别生气,想想三毛。”
小银鱼:“.......”
撅了撅嘴巴,不情不愿的扭过头,“姐姐,赶紧将她从三毛体内弄出来。”
杜若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好。”然后转过头,看着面色青白,浑身死气萦绕的孩童,目光冷凝,“你要如何才能放过这个孩子。”
吴兰喋喋笑了两声,声音沙哑沉涩如同鸦鸣,赤红的眸子里流淌着众人看不懂的幽光,“你们这些正义人士就是喜欢自欺欺人。”
她的视线扫过杜若和湘水,最后落在茫然懵懂的少年脸上,挑起了半边嘴角,沉着嗓子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要是出来了,这具身体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就跟这满地的沙子一样。”
小银鱼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黄沙,然后猛的打了一个哆嗦,漂亮的瞳孔中露出了几许害怕,他紧紧的抓着杜若的手,仰着小脸,“姐姐........”
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可是在看到杜若严肃的表情时,后面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双手愈发用力的握住了杜若,指节泛白,轻轻的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
许久后,小银鱼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无望又悲伤,茫然又无措。
他不明白,三毛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个问题杜若没法回答,湘水更没法回答,唯一能回答的人抱着深深的恶意,不紧不慢的道,“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这一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不但惹怒了小银鱼,就连杜若脸上也挂上了寒冰,杏眸里盛着雪山上的风雪,再没了半点温暖,“你亲自杀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关心你、爱你的人。”
“那又如何?”吴兰不以为意的道,“这都是他自愿的,我可没逼迫他。”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冲着杜若她们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说起来这还要怪你。”
杜若眯了眯眼,还未等说什么,就被盛怒的小银鱼抢先,“你胡说什么,自己居心不良,又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吴兰:“当然有关系,要不是她将我绑了起来,我也不会为了脱身而进入三毛的身体,归根结底,追本溯源,这就是她的错。”锁魂链锁住了她的魂,却锁不住凡人之躯,既然这样,她鬼上身来个金蝉脱壳就是。
“胡说,她绑你是为了救你,你怎么可以不识好歹倒打一耙?”这下就连脾气最好的湘水也生气了,指着她的手指气的微微发抖,“你知道三毛有多思念你,把你看的有多重吗?”
“他被李大勇打的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求生的意念十分浅薄,是小银鱼在他耳边不断的念叨,要他不要睡,睡过去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三毛这被激起了求生欲,从鬼门关挣扎着跑了回来。”
湘水看着她,秋水剪瞳中一片冷漠,“他是为了你才回到的这世间,这个对他冰冷的没有多少善意的世间,这个会让他随时遭受毒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去的世间。”
“你怎么可以对这么爱你的孩子下手?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吴兰一愣,没想到她在三毛心中有这么重的位置,心神不由出现了一丝恍惚,思绪回到了那间破败的小院里,看着那个瘦弱的男孩步履蹒跚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双目亮晶晶的来到她的身前,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不可置信的叫道,“妈妈?”
声音轻的仿若听不见,生怕吓到她,又怕这不过是他的一场梦,稍微重点就会打碎。
吴兰看着那个和她有着五分相似的小脸用一种虔诚的视若珍宝的表情看着她,心中微微一动,刚想说什么却又在看到他和李大勇有五分相似的另外半张面孔时而收了起来。
“三毛。”她道,“过来帮妈妈一个忙好不好。”
三毛眼睛一亮,哒哒的跑了过来,“妈妈你说。”话落,他看见她身上绑着的铁链,眉毛一抖,双手已经本能的扯住了链子,用力的拉拽。
只是他的力气太小,根本扯不断链子,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面无血色,一滴滴透明的泪水落在了铁链上,“妈妈,怎么办,我拽不开。”
吴兰放软了声音,轻声哄道,“那三毛想要妈妈出来吗?”
三毛重重的点了点头,“想的。”
“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嗯。”
“哪怕要你的性命?”吴兰循循善诱。
三毛想都没想的道,“嗯。”
吴兰笑了。
“那你过来抱住妈妈,不要松开。”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三毛自记事起,他的爸爸就经常打骂他和妈妈,所以妈妈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木然和冷漠,很少有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