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商陆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 嗅觉带动了味觉, 他不着痕迹的按了按肚子,顺着香味看去。
收银台旁边的置物柜上摆了两排黄褐色的土球,土球前面放了一叠撕成条状的肉丝, 杜若站在土球后面笑眯眯的打包。
“老板我要一只,给我两只, 我来三只。”一堆人围在土球前面争先恐后的付款购买,就怕动作晚了就没了。
商陆从门口走到收银台的时候, 那十八个土球就被店里的顾客扫荡一空,还有不少没有买到的人不断的询问老板什么时候再上。
杜若眉眼弯弯的指了指旁边的二维码, “本店不定时开发新的菜色,大家扫码加个好友,随时关注朋友圈动态, 可以网上订购。”
“充值三千成为本店会员可以享受九五折优惠和新菜品单独提醒的服务。”杜若趁机推了波会员卡, 一部分没买到叫花鸡的顾客便又掏出了手机办了一张会员。
商陆双手环抱斜斜的靠在点心柜上, 静静的看着笑的牙不见眼的女孩,沉重的心情忽而一轻,眼角浮上了些许笑容, “她每天都这么开心吗?”
商陆转头问点心柜前的白龙。
白龙往杜若的方向瞟了一眼, 音色温润, “也不是, 只是收钱的时候特别开心。”
“今天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白龙朝他身后扫了一眼,没看见其他人,“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自从知道这人在荔村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 白龙面对他的时候就自在了许多,加上上次抓捕夏长河的时候合作的也算不错,两个人还互加了好友,聊起天来也没那么生疏。
商陆点了点头,他捏了捏指尖,神色有些沉重,“是有一点事需要请你们帮忙。”
........
送走梁静雯后他特意去档案室查了下梁辰的档案,发现那档案只记录到他高中的时候,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信息。
但是梁静雯却明确的告诉过他,对方考上了海市公安大学,只是在第二学期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退了学,从此以后就失踪了。
对那具被警方认证是梁辰的尸体,她绝对不承认并一直持否定态度。
父母早亡,没有婚姻记录,档案清白简单,考上警校后第二年退学,继而失踪。
这样的线索串起来,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特意给在海市公安大学任教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查一下梁辰的信息。
朋友告诉他,学校的档案里面没有这个梁辰的人,但他根据商陆提供的班级和入学年份找到了当初教过他的班主任,班主任还记得梁辰,说他当年是因为在校期间和外校的人打架斗殴而被开除的,同时学籍也一并给消除了。
然后班主任还说,梁辰在第一学期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勤奋上进积极阳光的男孩子,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和外校打架斗殴还将人致残这种恶劣的事情。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大家还都替他惋惜过,说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综合从梁静雯那里听到的消息,商陆心中那个猜测愈发肯定。
“他或许是被上面调走做了卧底。”
缉毒办、国安这种机构每年都会从各地警校中挑选一些身家清白简单没毕业的学生渗透到某些组织进行卧底,因为这样的人没经历过社会磨炼,身上又没有带着多少警方的影子,从个性到经历都是一张白纸,不会留下太多的破绽,是最适合的人选。
【那需要我进入各大系统找一找他去哪里了吗?】
“不用了。”商陆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为了以防泄密也为了保护他们,警方系统里面不会留下他们的任务记录,他们的存在和任务只有上线或者极少的高层知道。”
【那这样岂不是找不到人了?】系统担忧的道,【你的任务怎么办?】
“.........”商陆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办公室就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队长不好了,夏长河死了!”
景明大惊失色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快过去看看吧。”
商陆神色一变,顾不得想梁辰的事情,一边大步朝着审讯室走,一边问冷着脸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刚才有谁进去吗?”
“没有,从你出来后就没人进去过,审讯室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景明的声音仍旧透着惊慌,努力冷静的道,“昨天上午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莫七醒了,魏哥过去问话,一开始那小子什么都不肯说,今天早上却不知为何主动联系了魏哥说要招供。”
“他承认了杀害邹勇,但指使者不是沈同,而是夏长河。”
“夏长河?”商陆皱了皱眉,直觉的就不信,“邹勇是夏长河的手下,也是他将邹勇派到海市的,他有什么理由杀他?”
景明顿了一下,似乎那个理由也让他很是无语,他觑了一眼队长黑沉的脸色,小声的道,“他说是因为夏长河发现了邹勇背着他贪污,且数目还不小。”
说着,人已经到了审讯室门口,魏霆和凌易正在里面勘察现场,夏长河背靠着墙面,眼睛瞪的老大,垂着头脖子软软的歪向一旁,双手无力的搭在两边,审讯室的桌子椅子被踢到在地,地上还有人搏斗的痕迹。
“自杀,喉骨断裂引起的窒息。”凌易见到他后起身走了过来,小声的道,“魏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寻死,上前阻止,但还是没成功。”
“宋瑾妍已经去调监控了,具体情况很快就能知道了。”
商陆点了点头,戴上手套蹲下身检验了一下夏长河的喉骨,半眯起了眼睛。
“他的力气很大。”另一边的魏霆冷不丁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神色困惑,“我用尽了全力也没能掰开他的手腕,还被他给踹了一脚,撞在了椅子上。”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掐死了。”魏霆揉了揉被踹的地方,到现在那里还传来一阵刺痛,可见对方方才用力之大,“队长.........”
魏霆就这么蹲在尸体旁边,静静的看着商陆,眼神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或者说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他一咬牙,尽量组织语言让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他的力气很大。”
魏霆又重复了一遍,“大的有些超乎常理,我掰他手腕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很大的阻力,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死死的按住他的手,将他往死亡边缘推搡。”
“而且他踹我的那一脚力道也很大,不太像一个虚弱之人在掐着自己脖子的时候能发出的力道。”
魏霆再次揉了揉被踹的地方,疼的“嘶”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撞邪了?”凌易握着相机的手一顿,眉梢高高的挑起,显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我看是你平时疏于锻炼,体质太虚才会连他这么一个弱瓜都制不住。”凌易抬了抬胳膊,露出健硕的肱二头肌,“要是我肯定能制服他。”
魏霆抿了抿嘴没说话,但流露出的表情却是不敢苟同的样子。
这种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他有种直觉,就是凌易来结果也是一样,只是这种话没有证据,所以他跟商陆说的时候也是底气不足的样子。
商陆闻言心中一动,自从重塑了三观后,他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从二维变成了三维,怀疑对象也从人类扩展到了非人生物。
这时法医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商陆几人起身离开了审讯室等法医将尸体运走后关上了门,封锁了现场,回到了六楼的办公室。
“魏哥,你来找夏长河是因为沈同的供词?”商陆坐在椅子上,食指轻轻的敲着桌沿。
“对。”魏霆道,“莫七说是夏长河指使他杀了邹勇,我觉得这里面水分很大,想要过来问一下夏长河,看他怎么说。”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了夏长河的自杀行为。
“监控都拷过来了?”商陆转头问宋瑾妍,宋瑾妍点了点头,起身将一个u盘插件了电脑上,投影仪上很快映出了画面。
空寂的审讯室里,夏长河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他毫无预兆的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魏霆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他的样子后立马上前解救他,然后却被对方踹在了腹部,撞在了椅子上,摔倒在地。
魏霆很快爬了起来,一边叫人一边朝着夏长河跑去,然而夏长河这时却顺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双手无力的垂落。
魏霆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你们看这里。”宋瑾妍将监控录像回倒,在一个地方停住,放大,“这是夏长河刚刚用手掐住自己脖子时候的表情,此刻他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疑惑、不甘和愤怒,像是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又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发生,随即用力的挣扎。”
宋瑾妍一点点的透过他的面部表情分析他那一瞬间的心理,“他不想死,他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这一点在他看到了夏长河进来后眼睛里陡然冒出了一道亮光就可以证明。
他希望有人能帮助他。
“那他为什么还是死了?”凌易摸着后脑勺,问出了灵魂一击。
.......
海市富人区聚集的豪华别墅区云水间内,一栋独门别墅临湖而立,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坐了两个容貌出色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三十左后,穿一身黑色长袍,袍子边角用金线锁边,中间用银线勾勒出一个古朴的符纹,看着像某种地区的图腾。
男人修长的手里捏着一个粗糙的木头人,木头人的头颅软软的歪向了一边,露出了颈后的木刺,“好了,人解决了。”
男人将手里的木头人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一道阴火瞬间燃起,很快便将那个木头人烧成了灰烬。
空气中同时传来了一种头发烧焦的糊味,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延伸。
“接下来便是魂了。”
黑袍男人五指成爪朝着木头人的方向虚虚一抓,片刻后,一道黑影就顺着白眼落在了他的手心。
“天权星主,你这次可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黑影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还是剧烈的挣扎,然而不论他怎么扭动就跟之前被烧焦的木头人一样始终摆脱不了那双大手的掌控,不一会就被揉成一个黑色的丸子。
“会还你的。”对面一个年轻的青年抬眸扫了他一眼,仿佛没看见对方的动作,淡淡的道,“而且杀了他也是为了不暴露组织的秘密。”
“呵。”黑袍男并不怎么在意一个夏长河的生死,但他也看不惯沈同这副冷淡从容仿佛什么事都尽在掌握的样子,“没想到算无遗漏足智多谋的天权星主也有失手的一天。”
沈同仿佛对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也或许听出来了,但是却不在意,静坐在沙发上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袍男见状颇感无趣的掀了掀嘴角,然后慢条斯理的将丸子放进了一个红色的瓶子里,晃了晃,听着里面传来的闷响,陶醉的闭上了双眼,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沈同瞅了他一眼,起身准备上楼。
“对了,你之前说海市特管局内有一条白龙?”
黑袍男霍然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眸子里迸出一道灼热的光芒,疯狂又阴骘。
沈同点了下头,顿了顿,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那个杜若实力不容小觑,而且龙族在我们的传承中是公认的强悍,两者都不是好惹的。”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能有多厉害。”黑跑男不以为意的嗤笑了一声,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本座的事情不用你管,有那个闲工夫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你的伤势吧。”
沈同见他不听劝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等他碰了壁就知道厉害了,现在说再多都是无用。
“哼。”黑袍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解开腰间挂着的一个巴掌大的洋娃娃,从红色的瓶子里倒出两颗黑幽幽的丸子,温柔的唤道,“小宝贝,出来吃甜点了。”
闭着眼睛的洋娃娃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赤红宛若红宝石晶莹剔透,仔细看里面仿佛还有一层浅浅的液体流动。
“好的,爸爸。”她勾起唇角,声音甜腻的道。
.........
海市警局内,大家还在讨论夏长河的死因。
不想死又为什么寻死呢?
宋瑾妍觉得这是个悖论,她无法回答,所以只能保持沉默,将视线投向了坐在中央的高大青年。
那是因为他不想死,可有人却想他死。
商陆察觉到宋瑾妍的视线,在心中默默的道,但这个猜测没有证据且牵扯到了非人力量,他暂时不能告诉他们。
“这样,我们倒着往回推一下这个案子。”商陆食指在桌沿上一行行的敲击,声音平静,“夏长河从被抓到被杀之前不管我们问什么怎么问他都一个字不说,将沉默的权利行使了十成十。”
“这期间,他并没有露出任何自杀或者厌世的迹象。”商陆看着魏霆,继续道,“直到魏哥审问莫七回来后觉得他的证词可疑想要和夏长河求证的时候撞见了他的自杀行为。”
魏霆点了点头,他也琢磨出一点不对,但先按捺了下来,顺着商路的话道,“昨天我去医院莫七还什么都不肯说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然后今天早上突然说想要招供。”
“莫七说‘蓝色酒吧’实际上是夏长河在湘市的产业,他明面上给各大酒吧和娱乐场所提供酒水,实际上暗中买卖毒*品,不醉不归这块的毒*品业务就是莫七负责。夏长河发现邹勇背着他私吞了很多钱又掌握了他的一些把柄,所以一直想除掉他便和莫七做了一笔交易。夏长河给莫七这边的货让出3个利润点作为报酬,请他杀了邹勇并嫁祸给沈同。”
“莫七心动,便在警方找到邹勇踪迹的时候将人带走杀害。”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凌易摸着下巴,说完后见大家都齐齐的盯着他,那眼神令他汗毛一竖,“我、我说的不、不对吗?”
他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道。
“没什么不对。”宋瑾妍看不得他这副蠢样子,淡声提醒,“但这里面有两个明显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