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梁思成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盯着一边裸露在外的暗渠,河流深的有些不可预测:“你们说,凶手会不会是通过这条暗渠进来的?”
杨水生和张副官的身体同时顿了一下,但是紧接着,他们摇摇头,乍一听上去,这个方式倒是挺靠谱的,但是仔细一想这是不可能的。首先赵府的暗渠根源在莲花池,两个地方有三公里的距离,就算中途可以潜到水外换气的话,最远的一段无法换气的暗渠距离也有几百米,根本不可能有人从水里进入到赵府内部。
这个地方毕竟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三人在此转了一圈之后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于是便出了赵府,半是闲游半是思索的向着莲花池的方向走去。
途中梁思成向杨水生问起了关于赵家小姐的病症问题,这让杨水生忽然想起了梁思成的父亲梁景玉,那个省城首屈一指的医生,他心里忽然感觉有点疑惑,开口问他:“思成,你的父亲不是省城有名的医生吗,竟然连他都没有治好小姐的病?”
梁思成似乎也有些疑惑,他心里踌躇着什么,半天都没有开口。
杨水生犹豫了一下,对梁思成说:“你可想知道小姐病症的具体原因?那我就告诉你吧!在我来之前,小姐应该没有什么大病,最大的病应该就是每天被半夜突然出现的尸体吓的神经衰弱,这个从根本上讲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病症的原因我也找到了……”
他忽然停住了口,似乎卡在了什么上边,梁思成催问他,他仍然有些犹豫,开口说道:“小姐之所以神经衰弱的原因,一部分在于那些出现在府中的尸体,但是更大的原因确是因为小姐对张开的担心,对他的情义越深就让她越难自拔。这世界上的任何疾病都好医治,唯独感情这个东西没法医治,这也是别的医生无法治愈小姐的根本原因。”
梁思成愣了个神,低下头,金边眼睛的镜片上闪烁着忧郁的光芒,接着他又抬起头问杨水生,“可是张开已经死了,从某种情况下来讲,她也该……”
杨水生点头说:“的确,也许从张开死掉的那一刻起,小姐的神经衰弱问题可能已经得到了解决,所以现在缠绕在小姐身上的,是另一种病症,远比之前的问题更难解决。”
梁思成感觉杨水生话里有话,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杨水生看了他一眼,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莲花池,他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说:
“如有机会的话,想请梁老先生来看一下小姐身上的病。”
第111章 绑架
莲花池的里的莲花开的正好,杨水生三人在莲花池边漫步而行,一阵风从池面上飘过,摇曳了一下池中的绿色叶片,荡起了一层涟漪。梁思成的脚步悠然停下,他想了想,然后说:“我回去会对我爹说这件事情的,不过……我不敢保证他会过来。”
“为什么?”
杨水生奇怪,赵家小姐不是梁思成未过门的妻子吗,那就是梁景玉的儿媳妇,他怎么会不愿救自己的儿媳呢?
梁思成先是沉默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怪怪的,他思索了一下,然后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与赵家政商结合,本来关系一直挺好的,但是我最近总感觉我爹有点……有点怪怪的,我也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总之……”
他俩的眉头都皱紧了,杨水生和梁思成的接触是有限的,但是张副官和他却算是旧识了,梁思成是少有的一批高知识分子,一向是以科学逻辑的目光与想法看待问题,但是说起她父亲的事情,他居然用“感觉”这两个字,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这毕竟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杨水生和张副官也没有多问,而且梁景玉答应与否,都不影响杨水生本来的想法,他们的脚步又动了起来,沿着池水悠荡。
这里着实安静的很,上次和阿离来到这里的时候,杨水生还在这里看到一个年轻人,而这次却没有什么人在这附近。想起那个年轻人,杨水生觉得有些古怪,梁景玉还曾为他治过水毒症,可惜似乎没有什么治疗效果,那个年轻人身上的仍然没有痊愈。
“杨先生,你闻到了什么味道了吗?”
走着走着,张副官突然开口问杨水生,他愣了一下,反问张副官:
“什么味道?”
“莲花的香味。”
杨水生抽动了一下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莲花的清香,不过这里本来就是莲花池,闻到莲花的香味有什么奇怪的,闻不到莲花的香味才奇怪呢!
他有些迷惑不解的询问张副官,张副官却没有说话,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的口中淡淡的说:“之前那几具尸体的身上,好像都带着这种味道。”
他们三人在莲花池的附近漫步了一会儿,他们觉得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但是当他们回到赵府的时候,天已经是下午了。张副官开车将梁思成送回了福泽堂之后,他和杨水生回到了赵府,张副官有公务在身,回到这里只是为了向司令请示一些事情。
杨水生独自向客房走去,路上看到了一个下人十分眼熟,他仔细看了一眼竟然是王戊。他同时也看到了杨水生,脸上似是有些心事,不过仍然微笑着对杨水生打了一个招呼。
杨水生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是想起他今天在赵夫人的坟前停留时,眼中那疑惑的目光,杨水生心中竟然有些怪异,不过他没有多说,也许王戊也对赵夫人的死抱憾呢!
“先生出去了?”
王戊开口问他,杨水生点了点头,对他说自己与张副官出去办了一点事,王戊听到之后问他:“半夜出现在府中的尸体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杨水生无奈的摇摇头。
王戊叹了一口气,似乎这件事情也让他感觉有些沉重,他和杨水生一同在院子里边漫步,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问道:“先生,我听说前几天,英国陵园里边丢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找到了吗?”
杨水生皱了一下眉头,心想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而是开口说道:“好像一直没找到吧!上次张副官查找过这件事情,但是没有什么结果。”
王戊听到之后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心里似乎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杨水生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他:“你怎么了?”
王戊猛然回神,失神的看了杨水生一眼,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没事。”
这时他们走到了水塘边上,踏上了石桥,杨水生看了一下桥下碧绿但是深沉的池水,心中忽然想起了蓝面刺客出现的那天晚上,也想起了阿离,忍不住说:
“那天晚上,还是多亏了王戊大哥救了阿离。”
王戊听到之后连忙摆摆手,说:
“先生可千万别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我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头脑昏昏沉沉的,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这里,明明记得自己在房间睡觉,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这里,还真是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呢!”
王戊笑呵呵的说着,杨水生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他也没有多问,而是请王戊到客房去喝一杯茶,也算是对他的感谢,王戊先前一尊卑之由想要拒绝,但是耐不住杨水生的邀请,还是去做客了。
杨水生推开客房的门,发现里边空无一人,他交代阿离帮他整理一下房间,阿离也没有做,他心里不禁感觉有些怪异。阿离一向很勤快乖巧的,怎么会没有遵照自己的吩咐就走了呢?
他心中感觉有些不对,让王戊先坐下,然后自己转身走到了阿离的房前敲了敲门,但是仍然没有人回应他,他心里有些怪异。王戊在他的房间坐不住,也走了过来问杨水生什么情况,他皱着眉头问他,“你今天有见过阿离吗?”
王戊摇摇头,说:“没看见,我先给你问一下吧!”
他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士兵快步向这个方向跑了过来,杨水生心里有些愕然,不知道为何会有士兵过来,然而不等他问,那个士兵立刻来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
“副官请你去一下。”
杨水生问他是什么事情,但士兵说他也不知道,只是看上去副官似乎很着急,杨水生看了阿离的房门一眼,他的心里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跟着士兵去见张副官去了。
他惟愿机灵的阿离能够平安,可是,她又能出什么事呢?
张副官此刻正在大堂外边的院子里等着他,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他,紧皱着眉头,但是表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士兵将杨水生带到之后就立刻退下了,独留杨水生一个人看着张副官,他们刚刚分别,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
杨水生有些疑惑的询问张副官,后者看着他,一脸犹豫的说:
“你知道阿离在哪里吗?”
他的身体怔了一下,心里恍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问张副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副官瞧了他一眼,眼中的目光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从自己的身上取出一张纸递给杨水生,杨水生的心里有些不安,将那张纸用手平铺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张信纸,上边潦草了写了几句话:
此女现在姓名堪危,想要救她,需今夜戌时拿避尘珠到三光庵来交换,过时不候。
杨水生看到这封信之后,心里暗暗的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将阿离掳走了,而目的竟然是为了自己的避尘珠。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个黑色的盒子依然平静的躺在他的胸口,焦急的同时感觉有些好奇,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觊觎避尘珠。
张副官问他:“阿离真的不见了?”
杨水生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副官摇摇头:“咱们两个一起出去的,一起回来的,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士兵将这封信交给了我,说是有一个小叫花子送过来的,我看了之后并未完全当真,但还是要通知你一下,难道阿离真的不见了?”
杨水生皱紧了眉头,本能的点了点头。
张副官有些好奇的问他:“那避尘珠……”
杨水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关于避尘珠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告诉别人,他们自己知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此刻重中之重即是将阿离救回来,他的耳边忽然想起了何探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有人可能已经盯上避尘珠了。”
何探长所说的有人,指的究竟是何人?
张副官见他满肚子心事,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索性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开口道:“信中所说是戌时,还不到半个时辰,无论怎么样该先把人救回来。”
杨水生知道这事犹豫不得,他立刻请求张副官帮助他,而张副官根本不需要他请求,责无旁贷的要带兵去包围三光庵,杨水生阻拦他,“不能带兵,带兵的动静太大,我害怕阿离发生什么意外,最好是咱们两个先过去,然后让士兵悄悄靠近,尽量不暴露。”
张副官同意了杨水生的说法,两个人立刻先登上了绿色的军用汽车,杨水生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门上的抓手,心里很紧张,张副官踩了一脚油门,汽车原地轰鸣了一下,轮胎在地面上嘶吼了一声,在即将降临的夜色中,在寂静的古道上绝尘而去。
第112章 意外
天渐渐的黑了,省城的街上行人俞渐稀少,唯独租界那边灯火通明,夜夜笙歌,与之对立的有着浓郁的中国风味的街道则充满了寂静的气息,如一曲婉转的乐曲,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能听到它的美妙之处。
汽车在省城的街道上急速的行驶着,路上时而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路人横在中央,张副官气的死命的按着喇叭,汽车带着一路的“嘀鸣”声在省城街道上穿行,三光庵离这里说近也挺近的,但是中间隔着一个租界就远了许多。
公用租界每到夜晚十分热闹,要招待许多的可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和交通的流畅,每到夜晚租界就会封禁一些路段。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城市还得绕路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副官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骂一句外国人的娘。
杨水生静静的坐在副驾驶上,看上去他似乎很安静,但是内心的疑惑与紧张岂是能够轻易表达出来的,他感觉怀中的避尘珠都不安的躁动了起来。
绕了一段路,天逐渐的暗了下来,黑夜里,汽车的前照灯在黑暗中不断的闪烁着,杨水生张开自己的眼睛远眺了一下,尽管离着很远,他已经看到了远处有一个宝塔形的建筑,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有些隐约,塔顶还闪烁着一缕飘忽不定的光芒。
“那里就是吗?”
杨水生指着那边的建筑物询问,副官抽出自己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说就是那里,他感觉杨水生可能很紧张,还特意嘱咐他要放轻松一点。
杨水生没有说话,阿离和避尘珠,两样都让他无法轻松。
汽车很快停靠在了一座古寺的门前,古寺看上去有些陈旧,但是并不破败,这里的建筑尤其独特的地方就是所有的建筑没有经过涂漆,看起来当真是古香古色,大门给人一种十分厚重的感觉,门上边还悬挂着一个匾额,刻着三个大字――三光庵。
显然纸上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杨水生立刻下了车,想要推开这里的大门,但是张副官立刻拦住了他,口中轻声说:“别鲁莽,要小心行事。”
杨水生收回了自己的手,沉默着点点头。
副官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手枪,打开保险、上膛,然后他慢慢的推了一下门。门很重,他一个人推不开,杨水生跟着加了一把力,门缓慢的敞开了一道缝隙。
两人的目光向院内看了一眼,寂静无人,巨大的院落中央有一个观音像,据说这还是用福泽堂的老板,省城首屈一指的梁景玉捐赠的钱修建的呢!
除却那个观音像之外,院子的两边都是禅房,里边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的灯光。正对着正门的地方是一扇门,门后边有着另一个院子,副官示意杨水生和他先贴着两边的禅房检查一下,如果什么发现都没有的话,再到后院去检查。
杨水生没有说话,但是脚步已经挪到了另一个方向,贴着左边的禅房挨个检查,同时他不由自主的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了自己防身用的那把小刀。
两边的禅房似乎什么都没有,杨水生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存在的迹象,他的耳朵仔细的倾听了一下,太安静了,他什么都听不见。在进入后院的那扇门前,他和张副官都摇摇头,他们的检查一无所获,禅房里边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暗。
“留信的那个人,他将阿离弄到哪里去了?”
杨水生的语气有些焦急,张副官安慰了他一眼,他知道杨水生的心里着急,说也奇怪,他认为杨水生素来是比较理性的人,如今二人同行反倒是要他来安慰他。
他也知道此时不是着急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下,同张副官一同走进了另一个院子当中,这里是整个寺院的中殿,后边还有一个门,应该是这里的正殿了。
中殿除了多了几尊佛像之外,其余的地方和先殿差不多,两边都是禅房,只不过有的房间闪烁着烛光,两人如先殿一样,沿着两边搜查,在下一扇门前相遇。
“还是没有。”张副官瞧了一眼正殿里烛火摇曳的光芒,说道:“绝对是在正殿里,你瞧那个正殿,结构完全和之前的两个院子完全不同,更加复杂,利于隐蔽,如果是我绑架别人换取钱财的话,我也会选择将人质放在正殿。”
“如果你是来解救人质的话呢?”
“假定凶手是两个人的话,有可能一个人在看守着人质,另一个人则去放风探查情况,如果这种情况成立的话,我估计咱俩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如果不成立的话呢?”
“如果对方只有一个人的话,他有很大的可能守在人质的身边,将人质安顿好了之后再与人交易,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咱们两个只露面一个,另一个隐藏起来,找机会救人,如果找不到人的话也可以互相配合着弄死凶手。”
言下之意,即是说张副官隐藏在暗处,而杨水生一个人去正殿与对方交涉,如若可以用简单的方式说服对方保证阿离的安全最好,实在不可以的话,就只能武力解决这件事了,但是仍然要保证阿离的安全。
杨水生想了想,开口说:“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