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出口连唤了两声,穆修这才回神,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见你寝食难安,我便炖了些汤给你喝。”
周咏絮见穆修上前接过了自己手中的托盘,便温柔一笑,伸手端起百合莲子羹走到穆修跟前轻声道:“我知道夫君担忧以真的安危。”
她眸光轻柔地瞧着穆修那张略显憔悴的容颜,心中微微一酸,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婉的笑意道:“方才我打听过了,以真已经从宫中出来,回了汴京医馆。”
微微沉吟一番,她又道:“若是夫君实在不放心,不如我们此时去汴京医馆看一看?”
穆修闻言,目光一亮。
他伸手握住周咏絮的手,欣喜道:“夫人想的真是周到。”说到这里,他面露一丝歉意道:“其实方才我边想着过去,只是念着夫人,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周咏絮心中却是一暖。
自从成亲之后,穆修便从未单独见过宋以真。每次去宋家,也都是带着她去的。
其实对穆修而言,每每见到宋以真,他心中总是酸涩不堪。
曾几何时,他和宋以真凑在一块儿,总是肆无忌惮的谈天说笑。可如今,他却怕见到宋以真,也怕自己遏制不住心中对她的欢喜。于是只有远离宋以真,穆修才觉得自己能平静下来。
周咏絮如此聪慧,自是知道穆修的心思,不过她相信,终有一日,穆修终究会将对宋以真的情丝淡忘在心底。
想到这里,她连忙让人备了些礼,又让下人送来一同热水,服侍着穆修梳洗之后,唤上陈彩荷一起去了汴京医馆看望宋以真。
却说此时,宋以真和崔泽芳两人回了汴京医馆。
一见在门口等着那一群人,宋以真打心底觉得温暖起来。宋氏和宋文书两人握着手,神情激动的朝宋以真这边跑来。
宋以真连忙下马迎了上去,宋氏双眼通红的抚摸着宋以真的脸,哭道:“瘦了,瘦了。”
宋以真见状双眼一红,宋文书虽然激动,倒还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出口的嗓音却依旧颤抖着:“孩子在天牢呆了三日,咱们别站在门口,先让孩子洗洗,吃点东西再说。”
“对,对。”
宋氏连忙反应过来,拉着宋以真就朝屋内去。
崔泽芳含笑站在一旁,看着宋以真跟着宋氏朝屋内走去的身影。一双手却伸了过来,在他身上摸了摸。
崔泽芳被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苏庭秋一脸严肃的伸手摸着自己,摸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兄请自重!”
崔泽芳后退一步,拧着眉头淡道。
“我才不稀罕摸你。”苏庭秋撇了撇嘴,轻声道:“你奸诈,跑在我前头去接以真,我摸摸你,借此沾沾她的气息。”
崔泽芳:“…………”
这一幕落进了站在不远的宫初语眼里,她面色发狠的搅着手中的帕子,宋以真,怎么这样还不死?
被宋氏拉入屋内的宋以真,脱了衣服躺在了洒满药材的浴桶中。
她轻轻闭上双眼,闻着空气中熟悉的药材味,只觉满心平静。这时宋氏拿着丝瓜瓤从外面走了进来,说要给宋以真擦背。
宋以真本想拒绝,可看着宋氏那张清瘦了许多的脸颊,最终还是忍不住点头答应。
宋氏一边帮她擦背,一边轻声细语的和宋以真说着话。
宋以真这才知道,宋潜他们为了自己的事情一直在外奔波。她好不容易出来了,宋潜却因为公务连夜去外地查税去了。
至于宋早,被大侠闻人夜掳到深山老林之中好几日了,最近一直不曾回来过。
提起闻人夜,宋以真就想起了秦真。
此时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宋以真才发觉,自从太子大婚之后,似乎秦真一直太过淡定,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就连宁宗想以毒酒赐死她,他竟然也能波澜不惊的将这场祸事消弭?
他到底想做什么?
宋以真不免想起,在皇家寺庙里见到秦真时,他曾说过,对他这样倚靠皇权而生的人,山河动荡,国运衰败与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那时候宋以真以为秦真只想做想铲除太子,扶植自己能掌控的人登基,然后做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臣。
可如今,宋以真却觉得自己当初的猜测或许是错的!
宋氏见宋以真忽然愣住,不免关心的伸手推了推她:“你怎么了?”
宋以真回神,勉强笑道:“没事儿,我就是想着什么时候回江宁看看师傅他老人家。”
她能捡回一条命,全靠师傅保佑呢。
宋氏闻言,忽然也很想回江宁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这京都虽然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娘还是觉得江宁那样简单的生活更好一些。”
她伸手顺着宋以真湿漉漉的长发,笑了笑:“赶明儿我们一起回江宁,就留你大哥一个人在京城当官。”
宋以真被撸官的是,宋氏如今已经知道了。
老实说,她心中为此松了一大口气。
她神色慈爱的看着宋以真,这孩子,命中多劫难,简简单单的做个大夫也挺好的。
对上宋氏那慈祥的神色,宋以真撒娇似得在她肩头蹭了蹭。
蹭了宋氏一身的水迹,宋氏见状笑骂了两句,便拿过干布巾替宋以真擦拭头发。
正在这时看,屋外传来王珠的声音,说穆修和陈彩荷他们来了。
宋以真闻言,连忙欣喜的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天知道这次死里逃生,她是有多想念这些亲人?
她连忙穿好衣物,和宋氏一起走了出去。
穆修一见宋以真从里面出来,立马奔上前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以真愣了一下,听见他有些微微颤抖的嗓音,忽然伸手拍了拍穆修的后背,轻声道:“好了,好了,穆修哥哥再被你抱下去,我就要窒息了。”
穆修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双臂,往后退了一步。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制心底的情绪,眸光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宋以真。
见她除了消瘦了些,其他的都还好。
这才落下了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