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十分认真的表情,“那你还真是一个奇妙的人啊!”
“……”这话从何说起?是褒是贬?
却听得他轻言慢语,“面对我这样一个不熟的男人,能让我给你喂饭,给你洗脚,能让我……看你胸口的痣。”
前面的喂饭洗脚也就算了,“胸口的痣”几个字一冒出来,涂恒沙就光火了,“那是个意外!你这臭流氓!”还不是她住院那段时间,两人差不多同吃同住的,她又是个病号,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有一回莫名其妙的病号服的扣子就开了好几颗……
他将盒子重新塞给她,“并不是我给你的,奶奶给你的,谢谢你陪她。还有,那篇文章的事,我并不知情,本不想跟你解释得这么清楚,因为总归是在我这里出的纰漏,我有错,再者,我以为你总该会相信我,但你这性子……”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举步走了。
盒子又回到她手里,耳边回响着他那句话:我以为你总该会相信我……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她回头冲他的背心喊,“你可真能护短啊!明明是你家粟融星的错!现在反过来责备我不相信你?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他回头,无奈的眼神,一个字,“傻。”
“我怎么又傻了?”她快要咆哮了。
他看着她,“你跟她,怎么一样?”
她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你跟她怎么一样?
她跟粟融星当然不一样!对他来说,她是不能打扰他工作之外私人时间和空间的陌生人,而粟融星是他的宝贝妹妹!这样的不一样,还需要他来提醒吗?
她看着手里的礼物,颇为懊恼,这盒子,怎么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而粟融归总是要回家的。
他几乎已经预见到母亲喷火的眼睛,耳边仿佛也响起了喋喋不休的斥责。
他皱了皱眉,脑门上好像有只手,拼命将他往外推,可他终究还是硬生生往里挤,挤进了门内。
“粟融归,你先回房间休息会再下来吃饭。”粟融星刚得罪了他,现在都陪着小心。
他也没客气,沉着脸直接回了房间,躺下。
有些累,毕竟一个通宵没睡。
他闭着眼,慢慢地便开始迷糊。
骤然间,听到有人喊,“融归!”
他从半梦半醒间惊起,脑仁儿涨得痛,响亮的敲门声更是一声声砸在他脑门上,愈加像加了个紧箍咒似的疼。
“来了。”他说。打开门。
尚清梅闪身就进来了,一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斥责扑面而来,“你怎么又惹粟融星?她在单位被人欺负,你不但不帮她,还帮着别人凶她?你是不是不想我在这个而家里好过了?”
他闭了闭眼。为一句“是不是不想我在这个家里好过”,他忍了二十年。
“妈。”他睁开眼,眼里是熬夜后的红血色,“其实,我并不是那么重要,你还有融宇,不是吗?”
尚清梅愕然,“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的存在真让您那么辛苦,那不如,这个家里没有我,反正你还有融宇……”
“啪”,一个耳光重重扇在他脸上,指甲划破了他脸上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你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吗?你也不想想,谁把你的翅膀养硬的?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最好的大学!你书全读狗肚子里去了吗?最基本的孝字都忘记了?”
就像一阵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他伫立在那里,像一棵被雷劈糊的树。
他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报社打来的。
“粟融归,赶快来加班,明早的内容要替换!”
“我马上来。”他提上包就要走。
“去哪?”尚清梅呵斥。
“报社加班!”他疾步离去,没有停留。
出去时,暮色刚刚降临,空气还是干燥微热的,可却像是充满了氧气,吸一口,沁鲜直抵心窝子里。
他叫了辆车,往报社而去。
到了报社,除了本就在上班的晚班编辑,还来了好些人,其中,也有郝仁。
主编看到他拍了拍脑门,“我真是糊涂了!忘了你手受伤!习惯性就把你给召来了!”报社年轻一辈里最棒的记者和评论员,怎么不时时记得他?
他却道,“没关系,我既然来了,能帮就帮点吧,给你们打打下手。”
涂恒沙是小跑着而来的,冲进来的时候,正好他出去,两人在门口撞个正着,涂恒沙一眼就看到了他泛红的一侧脸,以及脸上的指甲印。第一个揣测就觉得这是粟融星的杰作嘛!暗暗腹诽了一句“活该”,越过直接进去了。
一时,大家开始了全速的加班工作。赶写评论、重写新闻、上传分稿、校对编辑、重编版面,再排版校对审读……
忙到最后结束,已经半夜两点了。
“饿了,去吃点东西吧!有谁要去?”郝仁发起了夜宵号召,“沙子,去吗?”
“我……”涂恒沙有些犹豫,“我还是不去了吧!”这再吃个夜宵,都几点了?晚上还有时间睡吗?明早又得正常上班。
“去吧!就在报社不远,小龙虾炒河粉都特别好吃,一会儿吃完我送你回去!”郝仁热情邀约。
“这个……”她实在不太想去。
“既然不想去就别去了吧!”一个声音这时候响起。
涂恒沙当即就决定了,“去!我去!”
郝仁看看她,又看看粟融归,笑了笑,“那走了啊,还有谁要去的,一起!”
余下人有的响应,也有的在犹豫。
“那就都去吧!”某个声音再度响起,“都去,我请客!今天加班我也没能怎么帮到大家,这顿就算我的了。”
其实大家都有些奇怪,粟融归是鲜少参加他们这样的活动的,毕竟有一个吃穿都讲究精致的妹妹,这种大排档档次的吃食人家大小姐会嫌弃脏,不过,今天大小姐没来,所以粟融归就不用顾忌了吗?
涂恒沙郁闷的,又不好再反悔说不去,只好别别扭扭跟大家一起去了夜宵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