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小小的房间,再看着赵想容。他温言说:“豆豆,你检查怎么样?上一次,我并不是故意推你的。”
赵想容看着他:“我这两天一直都在想你。”
赵奉阳多看她几眼。
赵想容早知道他对她的心意,但向来不假辞色。如今,赵想容的美貌依旧像个主心骨,牢牢地撑着这个人。她很少再画弯眉,眉峰很凌,配上那长卷的睫毛,就像个任性的小男孩。
她轻声说:“这世界上的男人,我对谁最好――想来想去,第一肯定是我爸。他生了我。其次呢,我对涂霆不错,对周津塬也还算可以。但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忍的人反而你。你的烂摊子,我全帮你收拾了。”
赵奉阳不由笑了下,为她话语里的那点稚气和傲慢:“是吗?我让你收拾什么烂摊子?”
赵想容笑着说:“那么,咱俩现在再下楼,把当年事情的,一五一十全告诉我父母,当初是你把我锁到小木屋里。怎么样?”
赵奉阳脸色苍白了一下,他平静地说:“依你。”
赵想容拉开门往外走,但赵奉阳口中这么说,依旧站在原地,狐疑地看着她。赵想容缓缓地回头,两人凝视着对方。
赵想容翘起唇:“周津塬是王八蛋,但是,他评价你的话,真的都说对了。”
赵奉阳皱着眉头:“在你眼中,我自然什么都不如他。”再说,“你把我叫过来,有话说?”
赵想容“嗯”了声:“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你得搬出我家。你今晚搬走吧。我爸还需要你为他们公司工作,我管不着。但是,我现在很累,不想和你装什么兄妹情深的戏码。我不想每次回来看自己爸妈,还得面对你。”
赵奉阳看了她良久,他讥嘲地说:“是周津塬又和你说了什么?你俩又要和好了。”
赵想容又把门关上,她什么也没说,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赵奉阳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不知为什么,有点心悸。
他温和地说:“豆豆,就算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对赵家问心无愧――”
赵奉阳突然不说话。
他凝视着起居室小小的窗户后。在远处的夜幕,密云之下,仿佛升起一条冉冉的黑色盘龙,等他眯起眼睛,才发现那居然是烟雾,以及闪闪的火光。
赵奉阳再盯了片刻,突然色变。
着火的方向,正是他居住的小楼。这时候,外面也开始隐约传来赵父赵母匆忙商量的声音,说失火了之类。只听到陈南在楼下提高声音说:“豆豆,奉阳,你们在哪儿?奉阳那里好像着火了。”
赵奉阳一皱眉,他不再管赵想容,上前就想拉开门。赵想容却抢先一步拦住他,她猛地推了他胸口,赵奉阳猝不及防,退后几步。
还没站稳,赵想容就又狠狠地推了他一下,赵奉阳跌坐在椅子上。
他咳嗽几声,阴森的面容明显带了火气:“豆豆!”
赵想容却笑说:“急什么?反正,你都要搬走了。”
赵奉阳在震惊中,突然间脑子明白过来,他愤怒地压低嗓门:“是你放的火?你在家里放火,你是发什么疯?”
赵想容却像没听见:“我刚刚推你的这两下,是还清上一次,你把我从台阶推下来。”
赵奉阳面沉如水,他再站起来:“我现在没工夫和你闹!”
赵想容却向他露出个微笑:“还记得许晗吗?”
赵奉阳心里的一股邪火冒上来,他抬手,把旁边桌面的杂物,全部扫落。许晗,怎么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许晗!他告诉过他们无数遍,她对自己来说,连蝼蚁都不如!
赵想容淡淡说:“那你还和她上床。嗯,有时候,男人需要和他不爱的人上床,对吗?”
她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下,因为想到了周津塬和自己。
赵奉阳皱着眉头,他听到赵父也在底下喊了几声,随后被陈南叫走,赵奉阳的那栋小楼和他们主宅别墅有点距离,也没有安消防的设置,他们急急去查看,究竟怎么回事。
赵奉阳压着怒火,要往外走。但赵想容拉住他的手,她的手,柔软到冰冷。
赵奉阳下意识停住脚步,他尽量把口气放稳:“豆豆,别闹了。大哥养的两只猫,还在房子里,说不定还有人……”
赵想容却说:“和我有关吗?”
赵奉阳皱着眉头,陌生地看着她。
他以前觉得,周津塬错爱一生,痴心错付,整个人都极度可笑。但是,这样的周津塬知道真相后,他一转手,就把曾经视若珍宝的信扔给自己,显得性情寒凉。
此时此刻,赵想容也是这德性。
她盯着他的目光,就像盯着一个精美的烛台,或者是一条狗:“我不在乎你养的两只猫,包括你以后的孩子,他们跟我一丁点的关系也没有。你现在住的那栋楼,本来就不应该建在我家。我希望,等你出去后,你会跟我爸我妈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把那房子烧掉了。由你来付修我家房子的账单。”
赵奉阳烦躁地说:“爸妈能信这鬼话?”
赵想容趁他说话时,倒退几步,她迅速地拉开身后的门。随后,她把赵奉阳反锁在小起居室。
赵奉阳在里面勃然大怒,猛烈敲击着门。金属和木门发出声响:“赵想容!”
赵想容看着那道门。
小的时候,赵奉阳也是这么把不停哭喊的她,独自反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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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独自靠在车里,补了会觉,总是不放心赵想容。
随后,他站在赵家大宅私人道路和外部连接的道路上抽烟。
赵宅有占地很大的花园。但是,周津塬从来没好好打量过他的岳父家。
他最熟悉的,永远只有从停车库到建筑的那一段坎坷石子碎路。赵想容好像邀请过一次,他在她家散步,他当时也没兴趣,没耐烦,更没心情。
周津塬看着那栋小楼燃起火光,啧了声。
在烟雾袅袅中,他再次想到了许晗,和各种理还乱的过去。他在和赵想容之前糟糕的婚姻里,把许晗想得梦幻而忧伤。如今即使还有各种情绪,心情也是节制的。
突然,周津塬的后脑勺被一颗飞来的小石子,重重地砸了下。
他回过神。赵想容正站在他背后,她单手拿着一个小皮箱。赵想容说:“走吧。”
周津塬这才有机会问:“赵奉阳怎么惹到你,你要烧他房子。”
赵想容笑了笑:“你难道不应该问,我是不是疯子?”
周津塬永远能比她的态度更平静。“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但是,我早就疯了。”和他无关的事情,周津塬无动于衷,他连自己家都不愿多管。
“只要一切都在你控制下,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位比她更危险的医生说,再说了,他向来不喜欢赵奉阳,“你手里拿着什么?”
赵想容把小皮箱递过来,那里面,装着周津塬曾经丢给赵奉阳的信件。
车很快启动,周津塬刚想把赵想容带回自己公寓,手机响了。
他略微蹙眉,医生的手机响起通常不代表好事。
赵想容也知道周津塬的时间表,周津塬曾经当院总,一周七天,24小时随时待命,没有休息。但是,周津塬在这么忙的时间表都能勾搭上苏昕,现在又压出时间陪自己,她觉得,这男人精力是很旺盛的。
周津塬挂了电话后,他果然说:“我得回医院。”边说边扫了赵想容一眼。
根据两人相处的“传统”,周津塬会平静但坚定地请求赵想容,让她在路边下车,她打车回家,他自己开车回医院。然后,两人回家再吵架。
如今,赵想容眼睁睁地看着,周津塬的车没有放慢速度的征兆。
他们甩开了赵奉阳冒着黑烟的小楼,迅捷地在深夜道路里行驶。
赵想容惊讶地说:“我还在你的车上!”
周津塬静静地说:“今晚多陪我一会,我们一起去医院。”
赵想容刚刚把赵奉阳反锁在房间,闹得闹,烧的烧。她的心情也没有产生任何波动。此刻,赵想容觉得她的手在发抖,只有周津塬能勾起的怒火。
“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医院?”赵想容气得瞪大眼睛。
周津塬淡淡说:“来都来了。”
“我,我我……”赵想容望望窗外。
周津塬换了新车,是飞驰电掣的速度。赵想容刚想好骂人的词,她很快就看到,他们医院熟悉的标志,她内心气得要命,知道今晚要打车独自回家。又恨周津塬这种说一不二的风格,可是,人家急着来医院是要加班救人。
这个畜生!如此聪明凉薄,却选了医生这个职业,天天都能站在道德高地里乘凉。
第76章 76
当周津塬踩下刹车, 旁边的赵想容同样被安全带拽回来――车速太快。
医院急诊部大楼旁边的街道,深夜里, 还有出摊卖包子和烧烤的人。她呆呆地看着,感觉是另一个带有烟火气息的世界。
一个, 她从来没有真实接触过的世界。
赵想容转头, 望着周津塬的白皙瘦削面孔。刚刚一路上,她都用左手臂紧勒着小皮箱,此刻,她把小皮箱递给他。
周津塬低头看了一眼大屏幕的时间, 他没有看她, 也没有接过来。
赵想容习惯性地笑了笑, 依旧固执地举着箱子:“这里都是你的信。我还是那句话,别管信是谁写的, 你爱的人,从始自终都是许晗,可能,你爱的还有信的本身吧。总之从来不是我。咱俩互相耗了七年……”
周津塬打断她:“结婚七年, 但你大几认识的我?简单的两位数加减法, 用心算一下。”
赵想容抿了下红唇,她迅速挺直背,换成另一张面孔。“别管几年!一百年都没用,我们继续在一起就是将就。”
周津塬早猜到赵想容会打退堂鼓,他的表情纹丝不动。
他没有接过半空中的小皮箱,赵想容说话的时候, 他抬高手肘摸到她的秀发,指腹触到她的头皮处,摸到赵想容所佩戴着的新听力辅助的外置机器位置,随后五指发力,准备把她那小机器揪下来。
赵想容愣了下,立刻隔着小皮箱推开他。这冷血医生!居然想通过抢走听障患者的助听器威胁她。
“手别那么犯贱!还有,少碰我,我嫌你脏!”
周津塬脸色微微一沉,迅速抓住她的手腕。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隐忍她皱鼻子的嫌弃表情。即使确定那些信和赵想容有关,但周津塬在诸多复杂情绪之外,有一种熟悉的烦躁:粉红豹征服了他的理智,随后征服他的感情。
难道,她还要征服他的所有伪装?
周津塬先瞥了眼表,他强按脾气,温和说:“我们不一定明天早上就复婚。但现在,算我求你,别总是跟我发火容容。”
赵想容哼一声,即使她答应复合,也不等于答应复婚。她笑着说:“现在算我求你,周医生,你高抬贵手放过我。我们永远不在一起,我就永远不会对你发火。”
车厢里半明不亮,大概是眼花了,赵想容突然觉得,他那张清冷面孔好像又变得三分郁暗七分阴霾。
她刚要细看,周津塬就森然说:“你千万别把自己气死。”
医院门口会有骑着电动滑板车的代驾路过。
周津塬拦住一个女代驾,他让她开着他的车,把赵想容送回她公寓。
临走前,周津塬再次动了抢赵想容的听力机器的念头,但他看了一眼表,转身便走。
他们医院没有迟到和顶班的习惯,医生之间自觉性非常高,绝不给同事增加麻烦。
赵想容被周津塬反锁在车里,她不会操作这辆电动车,斜身过去乱找开关,不知道挥打到什么,有东西从天而降砸中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