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一早,秋高气爽,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蒋赟起得比平时早,穿上校服,拿出学校发的护膝和护肘放进书包,又把护踝牢牢地绑在脚踝上。
左脚踝依旧高高肿起,有了支撑,脚掌落地的疼痛感减轻不少。
他去厕所照镜子,脸上最明显的伤处在左颧骨,青了一块,别的倒还好。蒋赟从屋里翻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上,拉低帽檐,多少能挡一下。
萧亮说参赛选手会发一个食品包,算是参与奖,蒋赟觉得那个能做午饭,就只拿了一个月饼和一罐牛奶做早饭,打算下车后再吃。
蛋黄莲蓉馅的月饼只剩一个,他给了奶奶三个,自己那两个舍不得吃,一直留到现在。
书包空空的,也没别的东西要带,蒋赟想了想,把那只长颈鹿礼袋塞进包里。
昨天……他又凶章翎了,就当赔不是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好。
实在不行,就借口重阳节,重阳节怪是怪了点,好歹也是个节嘛。
蒋赟走路去学校集合。
大家都在操场上等大巴,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蒋赟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拉低鸭舌帽,果然,包括邓芳在内,没人注意到他脸上的伤。
他正暗自庆幸,一个人却走到了他面前。
蒋赟想要跑,章翎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校服,那衣服实在太宽大,蒋赟拉链又拉得低,差点被扒下来。
他拢着校服,就像被调戏的小媳妇一样气恼:“干什么你?揩油啊?”
章翎暂时忘记了昨天放学时的不快,急问:“你脸怎么回事?”
蒋赟摸摸脸上的淤青,满不在乎地说:“被人打了。”
“你又打架?!”章翎觉得这人真是神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三天两头要打架?”
蒋赟吊儿郎当地看着她:“我告诉过你,有些人打架是没有理由的。我住的那个地方叫袁家村,你应该知道那边都是些什么人。他们要打我,我能怎么办?”
章翎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问:“你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今天能跑吗?不能跑就说,换个人没关系,你千万别硬撑。”
“开什么玩笑?”蒋赟挑挑眉毛,“我有这么虚么?”
“章翎!”萧亮在不远处叫她,“你过来一下,讨论一会儿的分工。”
“噢!”章翎回头应了一声,临走前对蒋赟说,“你……你以后别打架了,真的,太吓人了。”
蒋赟翻了个白眼:“啰嗦。”
大巴车准时来接人,学生们排队上车。
五十三座大巴,可以装下整个班级和一个班主任。
座位都是二人座,蒋赟上车后直奔后排,挑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子坐下,书包往旁边一丢,他知道,不会有人来和他坐。
章翎上车后往后面张望,只看到一顶隐隐约约的黑色鸭舌帽,薛晓蓉拉她:“章翎,坐这儿。”
章翎就在前面坐下了。
她拿出手机,插上耳机线,问薛晓蓉:“听歌吗?一人一个耳机?”
许清怡与她坐在同一排,隔着过道,看了章翎一眼后,从包里掏出一款白色手机样电子产品,外形特别轻薄时尚,慢悠悠地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沈漫坐在她身边,问:“这是什么手机?”
“这不是手机,是ipod touch,我主要用来听歌,听英语。”许清怡回答,“我学琴的,对音质有要求,这个的音质要比一般手机好。”
沈漫没见过,语气带点羡慕:“真好看呢。”
许清怡微微一笑。
章翎和薛晓蓉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薛晓蓉拉拉章翎:“听歌吧,你手机里都有什么歌?”
“很多的。”章翎说,“我最喜欢王菲。”
出发时间到,司机启动了大巴。
蒋赟闭上眼睛,脑袋搁在窗玻璃上。他连一口水都没敢喝,心理高度紧张,也不知道开到城隍山要多久,只能静静等待晕车反应的到来。
草花说他可能是有心理障碍,纯属吓的,蒋赟也不懂,只知道自己坐车是真难受。
开过五分钟,他不出意外地开始头晕、恶心、心悸、想吐,整个人死狗一样地瘫在座位上,冷汗涟涟。
如果能躺下可能会好一点,但他不愿意。最后一排坐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都是看他不顺眼的,他不想在他们面前露怯。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邓芳讲了讲注意事项,萧亮在后排站起身,大声说:“所有人听好了!没必要的东西都别带!轻装上阵!参赛同学的背包让别的同学背上山!邓老师带了班旗,全员登顶后认旗子集合!听明白了吗?”
同学们兴奋大叫:“听明白啦!”
萧亮大手一挥:“好,下车!”
蒋赟脱掉长袖长裤留在车上,剩一身短打,又把护肘和护膝直接戴在臂上、腿上。他没拿包,因为不会有人帮他拎包,只拿上了牛奶和月饼,走在最后。
他下车时,别人已经在往前走,他快速地绕到车的另一边,弯下腰呕吐起来。
其实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但依旧带给他解脱的快感。
终于是……活着下车了。
蒋赟靠着车厢调匀呼吸,心跳平复后,才去追赶大部队。
装着五中师生的大巴车陆续抵达停车场,所有人开始徒步登山。
城隍山不算高,但它设计登山道时采用了环形,所以整个山道很长,其中有石板平路,也有连续的石阶。
景区入口进去没多久就是接力跑的起点线,第一道的女生留下,别人继续往上。接着是一、二道交接棒处,第二道的男生留下,以此类推。
五中举行这项活动已有二十多年,每一道交接棒位置固定,都是一个较为开阔的小平台,类似休憩处。有几个点甚至还有石凳凉亭,足以容纳二、三十人同时停留。
十二道之所以难跑,是因为从起点到终点,中间没有适合交接棒的平台,全是向上的陡峭台阶,所以这一道就格外长,比三四五那三道加起来都长。
章翎和三个小伙伴一起走,一边闲聊一边看风景,偶尔还停下拍几张合影。
太阳将女孩们的脸晒得微微发红,章翎不觉得累,在这样晴朗的天气和好友们一起爬山,既放松,又惬意。
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她们才走到十一道起点。章翎把背包交给薛晓蓉,目送着她们继续往上。
她也穿着短袖t恤和运动短裤,所有护具都已佩戴好。章翎从裤兜里拿出发圈和发夹,也不照镜子,拢起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又用发夹把挂下来的碎发一股脑儿全夹起来,顿时感觉好凉爽。
山下一直有五中的学生在往上走,章翎在平台站了十几分钟,蒋赟才像个乌龟一样慢吞吞地爬上来。
他吃掉了牛奶和月饼,这时双手空空,一步一步走得很痛苦。
因为帽檐遮挡,章翎看不见他龇牙咧嘴的表情。
蒋赟垂着脑袋路过章翎,都没看她一眼,章翎忍不住叫他:“蒋赟。”
蒋赟吓一跳,转头看到她后一愣,问:“你怎么扎头发了?我都没认出来。”
章翎问:“你怎么走这么慢?”
“走得慢你也要管?”蒋赟摇摇头,像是很受不了的样子,“走了走了,一会儿见。”
章翎看着他继续龟速往上爬,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她突然冲他大喊:“蒋赟,等会儿加油啊!”
男孩背影一僵,也没回头,高举右手比了个“ok”。
第21章 “稳住第三!加油蒋赟!”……
章翎所在的交接棒平台, 十二个高一女生已经到齐,除她们以外,还有两个老师和一个高二学姐, 算是裁判组和后勤队。
前面的大部队还未登顶,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女生们自然闲聊起来。
学姐姓陆,有人问她:“陆学姐,高二今天不是上课吗?为什么你还能过来做裁判呀?”
陆学姐笑嘻嘻地回答:“这是奖励。”
“啥意思?”
陆学姐解释:“我是去年这道第一,所以要来做裁判,这是传统。你们好好跑, 跑第一明年也能放一天假呢。”
章翎听着她的话, 心思一转,问:“学姐, 你知道去年十二道跑第一的是谁吗?”
“知道呀。”陆学姐对她眨眨眼睛, “不过说了你也不认识吧。”
章翎追问:“是谁?”
陆学姐:“乔嘉桐。”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好几个女生都叫开了:
“哎呀,怎么会不认识?乔学长这么有名!”
“哇, 那一会儿交接棒, 就能见到他了?”
“我听说十二道最难跑呢, 乔学长好厉害啊!”
……
章翎并没有太意外, 也没有对交接棒时能见到乔嘉桐产生多大的期待。这时候,她心里更多的情绪是担心, 因为蒋赟也在那里。
老天,他俩不会又打起来吧?
陆学姐无奈地摇头:“你们这群只看脸的家伙。”
有胆大的女孩不服气:“哪有只看脸?乔学长明明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
陆学姐笑个不停:“行行行, 那我再给他加个分,爆个料,你们的乔学长呀, 除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家里还很有钱呢!”
“喔——”
女孩子们笑成一团,还有人说起了悄悄话。
有人问:“学姐,那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章翎竖起了耳朵。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陆学姐说,“我只知道,喜欢他的女孩可以从这山的山脚排到山顶。”
“太夸张了吧!”
“怎么可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