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带着程问晓出了逍遥谷,从武当上下来,一路上避过不少昆仑山弟子。程问晓心道:“好个昆仑派,竟把武当山都围了起来了,若无太师叔带我下来,我岂能离开。”
到武当山下时,周围昆仑山弟子更多,都结成一队一队四下巡行。程问晓道:“太师叔,你看他们围住了武当山,似乎不是那么简单,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肖遥道:“不知。”程问晓心道:“这位太师叔性格淡薄,在他眼里什么都不关心,问他又有什么用呢!”
肖遥躲在深丛中,等一队昆仑山弟子走过,挟紧程问晓纵身而出,几个纵跨便离开了十数丈。
程问晓往后看去,见武当越离越远,双眼渐渐湿了。他在武当上练剑十数年,早已视武当为家,此时离开武当,此后也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回来了。
肖遥带着程问晓到了山下一座乡镇才停了下来,把他放了下来,道:“从这出去,就没有昆仑山设下的阻兵了。”
程问晓对着肖遥跪下,拜了三拜,道:“太师叔,问晓这就去了。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肖遥扶起程问晓,道:“你要往何处去?”程问晓道:“先回程家,此后再作打算。”
肖遥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年旧的锦袋,递给程问晓,道:“路上做盘缠之用。”程问晓接了过去,在手上掂了掂,重量不轻,想来是什么银子吧。他道:“多谢太师叔。”
肖遥叹了一声,背负着手,道:“不要跟我说谢谢,对不起这些话,我一生中,最讨厌这五个字。”
程问晓道:“是!”又对着肖遥拜了两拜。肖遥道:“你往程家而去,从今后就不是武当弟子,也没有我这一个人,知道吗?”
程问晓一愕,随即明白肖遥的意思,从此不是武当弟子是因为此时武当灭门,若自称是武当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定引来不少争端,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而没有肖遥这一个人,便是让自已不能泄漏出他半分消息,全当从来没这号人。
程问晓想到此处,眼角不禁有些湿了。他虽与肖遥相处不久,但肖遥前番救命,后来给他疗伤时又多加照顾,此时肖遥说这话,这意味着此别后再难相见了。
他道:“太师叔,你这就要再回去逍遥谷吗?弟子以后还能找到你吗?”肖遥道:“自由天命,一切随然。你去吧。”头也不回,纵身向武当山方向行去。
程问晓看着肖遥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心头不知怎的,空了一片,眼泪不自禁流出。他本武当弟子,最熟的无非是师父以及楚湘,师父连鸿、楚湘死后,一时间便像天地间只剩他一人了。肖遥救他后便像亲人一般,此时离开,此后再难相见,心情自然落寞悲伤。
他怔怔的在原地站了一会,日头渐渐坠下,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程问晓擦了擦眼泪,向乡镇走去。到了镇上,他先在一家衣店换了一身粗衣服,又到旁边买了把剑,系在背上。
到晚上时随便找了家客栈吃饭。他害怕这里离昆仑弟子太近,吃饭也是低着头。吃到一半时,听旁边一桌有个男子道:“唉,听说昆仑把武当灭门了,武当弟子上上下下屠戮至尽,真是惨烈啊!”
程问晓听到有人谈论武当,提起了耳朵偷听着。听得又有另一个男子嘘声道:“别说得太大声,如今武当灭门,谁要是在言语中偏向武当,就要小心周围的人了。”先前那男子笑道:“说什么屁话,他们武当昆仑自已打打杀杀,灭门不灭门,又关我们什么事,说几句就会引来杀身之祸,那昆仑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后一个男子嘿嘿冷笑道:“那也未必,杀你的也可能是别人。如今武当灭门,江湖人都希望踩它一脚好向昆仑示好。我告诉你,只要你现在到大街上大喊一句我要为武当报仇,不消片刻,就得被人砍成碎片!砍你的,还不是昆仑派的人!可能只是一个人过路的,你完全不认识的。”
那人打了个抖索,声音低了许多,道:“这么凶狠……”后一人道:“你不信?去试试嘛。”那人道:“不用了。”两人又继续吃自已的饭,没再说话。
程问晓心道:“昆仑……没想到武当灭门后,如今江湖中人竟都如此惧怕它崇敬它……那我要报仇得待到何时?”正想起身离开。
又听后面一桌有一个女子道:“据说昆仑将武当上下封锁了,这又是什么缘故?”有另一个男子道:“这我也不知,或许是为了武当山上的什么宝贝吧。”
那女子嗤笑道:“武当山上有什么宝贝?”那男子道:“那我可不知,诺大一个武当,有几件宝贝也是正常。”两人也沉默不再说了。
程问晓见听不到什么了,转身到柜台处,叫了一间房间住下。他始终害怕昆仑派弟子离得太近,睡得极为不安稳。熬到早晨时出了客栈,去买了一匹马,往路上赶去。
在路上打开肖遥给的锦袋,倒出几块碎银子,掂起来也有三十多两了。程问晓心道:“看这个锦袋已经如此破旧了,应该是太师叔未遁入逍遥谷时所用的,里面的碎银也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他遁入深谷后银子就没用了,这才留到如今吧。”
一路赶去,路上累了便下马歇息,渴了便找山泉喝,倒是没再遇上昆仑弟子。走到一处县城,马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便下马牵着进城,城中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他在城中找了一间客栈,叫小二把马牵去吃草,正要叫菜。
忽听旁边一个声音叫道:“问晓,是你吗?”程问晓顺着声音向后看去,便见一个身材显胖的中年妇女走来。那妇女一看到程问晓转过身来,脸上更加激动,上前抓住他的手,道:“问晓,真的是你!”
程问晓看着妇女,觉得十分熟悉,辨认了一会,才认得是父亲的姐姐,自已的姑姑程晚香。当下又惊又喜,道:“姑姑!”
那妇女程晚香道:“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又意味到周围说不得话,道:“咱们到楼上去。”程问晓道:“好。”跟着她到了楼上。
程晚香上下打量程问晓,黄豆大的眼泪渐渐垂了下来,道:“你……你如今已这么大了……孩子,你吃了不少苦吧?”
程问晓笑了两声,道:“没事,没吃什么苦。”四下看去,见是房间中用具俱全,问道:“姑姑,这间客栈是你开的吗?”
程晚香擦了擦泪水,道:“不是,是你姑丈开的。”程问晓知道这位姑姑嫁给了一位生意人,名叫武生。原也知道是开客栈的,倒不知道在这。
两人叙了会旧,哭了一阵。程晚香道:“你不知道……武当被灭门了,你父亲以为你也……你母亲惊恐之下,重病在床……不过如今你没事了,我写信给他,你母亲听了你没事,病就好了。”程问晓又是大惊又是恐慌,道:“我妈妈生病了……她病多久了?姑姑,给我备马,我要马上回去看她。”
程晚香多次安慰,并说了没事,让程问晓先住下来。程问晓才平下心来,写了一封信让程晚香令人送到杭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