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这是萧挽清今天第十二声叹气。
——宁风致在心里默默记着。
半响,他忍不住牵住了萧挽清的手指。
“其实时间过得很快啊……现在只有两天了。”
“不,并不是,一点也不快。”萧挽清双眼无神,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其实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
“不行。”宁风致态度十分坚决,果断地打断了萧挽清。
萧挽清眸光微闪,顿了好久,他才在宁风致耳边重重地说道:“反正迟早都是要——”
“还的。”他特别咬重了这两个字。
宁风致心如擂鼓,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低着头径直往前走。
之所以一定要等到萧挽清十八岁再发展下一步,是因为他的确不太好意思。
这个不好意思针对的不是萧挽清这个人,而是他的年纪。
虽说两人已经在一起了,有些事情避免不了。但一想到萧挽清的年纪,宁风致总有些不自在。
至于两天后……宁风致暂时还没想那么多。
“咦?”萧挽清头向右边偏了偏,朝不远处一个身穿浅黄色长裙的少女打了个招呼。
“秦鸢?你怎么在这?”
宁风致蓦然从纷扰的思绪里反应过来,抬起头顺着萧挽清说话的方向望去。
“好久不见啊。”秦鸢看到萧挽清很高兴。“你也是来参加伏酌城的竿路集吗?”
“竿路集?”萧挽清一脸茫然地看向宁风致,“那是什么?”
“是伏酌城每年在七月下旬时为魂师们举办的一个集市,时间为每天夜里的戌时到亥时。”宁风致缓缓开口。
秦鸢附和地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了宁风致。
萧挽清在一旁适时解释道:“我爱人。”
“啊?!”
秦鸢愕然地瞪大了双眼,眼里满是震惊,俏丽的脸蛋变得极其僵硬。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是我理解的那个……爱人吗?”
萧挽清笑着颔首道:“当然啊。”
宁风致轻咳了一声,脸颊微微泛红。
他不自在地开口道:“你好。”
秦鸢礼貌地回应了几句。
片刻后,她愣愣地眨了下眼,问道:“你们俩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的啊?”
萧挽清接过话茬。
“今天刚到这。对了,你没和你姐姐一起出来吗?”
秦鸢眼睛弯弯,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
“她一年前嫁人了,现在已经怀有宝宝了。”
萧挽清征了一瞬。
他刚才忽然就想到了马红俊带他去醉梦楼看到的那些荒唐事。
其实算算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或许连马红俊都已经不记得还有‘烟儿’这号人物了。
这些回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萧挽清真诚地道了一声“恭喜”。
夜晚的凉风吹过,掀起了街道两旁随意铺就的布摊边角,萧挽清走在宁风致身边,随意地打量着四围。
“给。”
萧挽清的眼前突然多出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一个个圆滚滚的小山楂,串在一起,像是小红灯笼一样,看起来极其诱人。
但在萧挽清的眼里——
那串糖葫芦就好像突然左右扭动了起来,和嵤枯沙漠里的血尽干蜈一样,晶莹剔透到艳丽逼人。
萧挽清的眼里满是浓浓的排斥与抗拒,整个身子几乎在一瞬间就向后仰了仰。
“怎么了?”递糖葫芦的秦鸢被萧挽清这特别的反应惊到,随即困惑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宁风致看了看糖葫芦,又看了看萧挽清,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他接过秦鸢送给两人的糖葫芦,道了句谢后,瞥了一眼萧挽清,淡淡道:“没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这个而已。”
秦鸢茫然地点着头,“哦”了一声。
萧挽清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神色突然一顿。
他抿抿嘴,心思一转,对宁风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前面买个东西。”
宁风致不解地点了点头。
萧挽清径直向前走了一会,然后直接拐到了一旁卖面具的小摊前。
借着挂起来的面具墙的遮挡,萧挽清通过缝隙,目光落在了左前方那一对举止十分亲密的情侣上。
那个男子身穿黛蓝色长袍,怀里依偎着一个穿杏黄色短裙的柔媚女子。
那女子五官并不是多么精致,分开来看都很一般,但组合在一起后,却感觉十分和谐。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诱人,但偏偏长了一张温婉娇俏的脸蛋,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萧挽清并不认识那个女子,或者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但是,那个男子……
是他的外公,秦玧止。
萧挽清不禁联想到了自己母亲秦雉九书信里的那句话——
“那个人在外面早就有女人了,而且还是一个看上去就很吸引男人的狐媚子。”
“喂!你买不买啊!在这站了好长时间了。”摊主看萧挽清手里一直拽着一个面具,目光却不知落在了哪里,忍不住怒喊道。
萧挽清回过神来,正准备给钱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给了。”秦鸢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面具摊前。给了一个银魂币后,她忍不住奇怪地说着:“怎么?你也认识蘅夫人吗?”
“蘅夫人?”萧挽清拧着眉头,慢慢吟出了这三个字。
秦鸢顺着他刚才注视着的方向望去,道:“我姐姐嫁到了伏酌城城西的一个商户家里,那个商户家里很有钱。这个蘅夫人就住在那户人家旁边,一个人住一个大宅子。”
“据说她的丈夫早些年就已经去了。她以前还生过一个儿子,只是不知道现在在哪。”
“那……你知道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秦鸢没有丝毫犹豫,“她情人啊。”
“我听我姐姐的婆婆说的。那个男人很早就和蘅夫人在一起了。”
“你还知道什么吗?”萧挽清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声音也有些沙哑。
“你,怎么了?”秦鸢终于感觉到萧挽清有点不对劲了。
“没什么。只不过那个男人……是我外公。”
一句话就让秦鸢的心脏狠狠一震。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萧挽清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能不能帮我多打听一些关于那个蘅夫人的情况?”
秦鸢一改之前的轻松神色,面容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
“我……去哪找你呢?”萧挽清问着。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萧挽清眼神微凝。
他这次是和宁风致一起出来的,他们只打算在伏酌城停留两天。
时间很紧张,而且他暂时也不想告诉宁风致这些糟心事。
想了想,萧挽清迟疑地说道:“明天凌晨可以吗?我……时间有点紧张。如果不行,我就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没问题。我最近都是住在我姐姐的婆婆家里,他们家里人很了解蘅夫人的,你明天寅时来找我就行。”
知道了具体位置后,萧挽清拿着面具快速地赶回去了,而秦鸢则直接回了她姐姐家。
宁风致静静地站在原先那个地方,目光深沉,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回来了。”萧挽清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面具拿给宁风致看。
宁风致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那两根糖葫芦强硬地塞到了萧挽清的手里。
“她给你的。”
“啊呀,我不喜欢这个。你不是知道原因嘛。”萧挽清十分不高兴地把糖葫芦丢给了一旁的小孩子。
宁风致的脸色好转了些。
“你和秦鸢,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萧挽清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
“我拿着一张面额那么大的黑卡,结果那个商贩却没法收钱。”
萧挽清从宁风致那里拿到的那张黑卡虽然是无底线的,但却并不能用在这种临街摆放的小摊上。刚才要不是秦鸢,估计他要再一次陷入没钱的窘境了。
“真的?”宁风致狐疑地看着他。
萧挽清突然凑近道:“不然呢?”
宁风致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又在竿路集上逛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慢悠悠地回去了。
第二天凌晨。
外面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萧挽清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松开搂着宁风致的手臂,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去了。
他一点一点地推开房门,然后又一点一点的合上房门,左腿骨运转魂力,飞速地朝秦鸢所说的地方赶去。
“怎么样了?”萧挽清紧张地问到坐在亭子里安静等待他的秦鸢。
秦鸢先给他倒了杯水,然后缓缓开口道:“蘅夫人原名叫元天蘅,是……”
“等等!”萧挽清神色凝重,“你说,姓元?”
“嗯。”秦鸢肯定道:“她是二十二年前来到的伏酌城,嫁给了一名实力非常强大的魂师。那名魂师也就是她现在所住宅子的原主人。”
“新婚一年后,她就怀上了孩子。据说最后生下来了一个身体十分虚弱的男婴……之后就没人知道了。有人说她的孩子已经死了,也有人说她是把孩子送出去了,具体情况无从知晓。”
“哦对了,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她的丈夫,在她生下孩子不久后,就失踪了。”
“至于……你外公。”秦鸢小心翼翼地继续道:“他一直都和元天蘅有往来,有时候还会在宅子里过夜。”
“你知道元天蘅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吗?”萧挽清声音沉稳,并没有秦鸢想象中的悲伤。
“易卿。”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萧挽清在心里暗暗想着。沉默良久,他继续道:“除了我外公,还有其他人来找过元天蘅吗?”
秦鸢道:“据我所知,没有。”
等萧挽清回到酒店,无声地推开酒店房门后,刚关好门,就与坐在床边、睁着眼睛看着他的宁风致视线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