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沁阳轻挑了下眉,“可如今你借势胁迫我,若是我不帮你,就是无情无义之人,但我要是帮了你又成了没规矩,被迫着做事。”
阮沁阳的嗓音轻柔,慢条斯理,周围安静下来都想听听她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藏在人群中的人倒是有些惊讶阮沁阳的高傲和矜贵,若是其他家的贵人,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云泥之别的话,但阮沁阳微微扬脖,因为眉眼精致,那股高高在上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反而是理所当然。
她这般精致好看的贵人,本就跟他们云泥之别,该是天上的天仙。
“我知道你主子是谁,也不知道你们这般安排为甚,但来惹我却是太不长眼了。”
阮沁阳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什么怀柔政策,雅郡主称霸京城的时候,在大街上又是占道,又是鞭打街上朝临鹤抛媚眼的姑娘,但什么时候见她倒霉了。
只不过是风评有些差。
而这风评说是影响她多少,也不见得,若不是她心系临鹤,依然会有许多世家公子向她求亲。
今日过后,最多会有人说她心狠,但难不成还能指责她被在街上捡个苦命的陌生丫头当“姐妹”。
“县主饶命,小女听不懂县主说得那些,小女真是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县主……”
心里紧张跪在地上的女人说话都顺溜许多,见那女人要把头破的架势,阮沁阳示意侍卫把人给把绑了,连嘴巴也堵上以防咬舌自尽:“给我哥递个信,把人送到刑部,要是我多想了就把人放了,她差多少银子我给了,若是有问题看我哥如何处理。”
阮沁阳三两下就把事都丢给了阮晋崤,反正一定是他的身份招惹出来的事情,不再看周围哑然的百姓,马车缓缓使动,阮沁阳躺回软枕,神情恢复成了刚才的慵懒淡然。
“姑娘,这些人所图什么?”事情虽然平息了,但青葵觉着没那么简单,“要不要跟侯爷禀告这事,别院的仆人筛查一遍,以防出什么漏子。”
所图什么她也不知,但一定是来找麻烦的就对了。
阮沁阳点头:“与我爹爹说一声也好,我一个娇姑娘,受了委屈自然要告状。”
阮沁阳到别院的时候,阮侯爷亲自迎接了她,只是看着她车后头跟着行李脸色不大好看。
青葵见状,及时把路上遇到的事禀报给了侯爷。
听女儿受了委屈,阮侯爷打算训斥的话卡在了喉咙管,拢着眉拍了拍女儿的头:“可吓着了?”
阮沁阳眨眼,挽住了父亲的手,柔柔地点头。
听着女儿处理事情的手段,阮侯爷就知道她没什么亏,但自家女儿,自然是要放在心尖上疼的,见状忍不住心疼地放软了是声音:“沁儿不怕,爹爹一定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看看是谁想害你。”
“田家现在自顾不暇,可能有把我抓了的心思,但不会弄这种手段,爹爹你着重查章家吧,女儿来了京城之后,遇到了章家小姐几次,觉得她态度奇怪,特别是对大哥,说不定章家知道什么。”
闻言,阮侯爷眼神厉然,章家的态度是有些奇怪,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说是章太傅宝刀未老,看出了朝堂形式,知晓不该早早站队,现在听女儿那么说,倒也有可能是章太傅提前知晓了阮晋崤的身份,看出来皇上的打算,所以才跟四皇子和皇后划清界限。
“你还叫大哥!”阮侯爷道。
“一时改不过来。”
“一时间改不过来就冒着雨去将军府?”阮侯爷没忘这事,瞧着女儿清灵的眸子,“你们两情相悦,在爹看来是好事一桩,只是大皇子还在禁足,你怎么就那么着急。”
再者,阮侯爷觉得女孩子还是得矜持一点,这半个京城都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窗户纸都捅得半破了,自个女儿那么过去过夜,他知道女儿有分寸,不会让阮晋崤占到什么便宜,但是别人看来就像是女儿知道阮晋崤的身份贴着不放。
“我就是取东西……”
阮沁阳瞧着父亲严肃的神情,话说到一半就断了,抿了抿唇,“女儿以后一定注意。”
低着头小可怜的模样,阮侯爷都觉得自己是拆散小儿女的恶人了。
硬起心肠,阮侯爷拍了拍女儿的头:“等到陛下下旨前,你少与殿下见面。”
这下旨指的一定就是赐婚的旨了,阮沁阳算了算,阮晋崤现在身份的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等到恢复身份,还有处理皇后跟田家,还要宗室接受阮晋崤,等到开祭把阮晋崤记到皇族谱……
那么算下来,至少还要三四个月。
阮侯爷说完特意看女儿的表情,见她唇瓣微撅,看着像不赞同他的说法,忍不住心中感叹“泼出去”的水啊。
“不止不准见,你也别再去将军府拿东西,好好在家看书习字……女红要是天气好也学着做一些,要是不老实,爹就把你送回镇江。”
“爹爹怎么突然那么凶,不见就不见,我本身也不是多想见他。”阮沁阳眨眼,一脸无辜。
再者,她爹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老老实实不出门,阮晋崤却不会老实,说不定知晓了她爹不许他们见面,就天天翻墙进她的屋子。
可以避着所有人不那么光明正大的跟她相见,说不定还如了他的意。
第76章
天牢虽没设在地底, 但依然阴暗、潮湿, 各种怪味充斥,窄小的空间时不时有黑影闪过, 分不清是虫是蚁。
田皇后叫骂到筋疲力尽,软作一团躺在硬榻上, 头发散乱只是胡乱的梳了一个髻,头上的簪子东倒西歪,看着完全没有平日的雍容华贵。
在腌臜地方呆着, 在她心中她跟死了没两样, 甚至还不如明帝给她个痛快, 直接把她给杀了。
赵曜看到这般的母亲,呐呐不知如何张嘴, 转身抓着带路的官差的衣领:“这是什么破地方,本殿的母后是大明皇后, 你们怎么能把她关在这破地方, 你们怎能这般待她!”
“四殿下……”
手掌从衣领到脖子,赵曜面色狰狞, 不想听狱卒辩解,狠狠地捏着狱卒的脖子, 像是要把人活活掐死。
在旁瘫坐着的田皇后不言不语, 眼神像是淬了毒,盯着儿子掐狱卒的那双手, 像是恨透了这地方, 巴不得有人陪葬。
狱卒脸胀红, 出气少,不顾尊卑反抗了起来,他越反抗,赵曜却用力,抬脚抵在杆上猛足了劲,眼珠子的红血丝暴起,仿佛只要弄死了这无名的狱卒就能消除这些他日子受的窝囊气。
“四殿下大发慈悲别与他计较……”刘安怕出事无法交代,边劝边抱住了赵曜的手,“殿下这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死了他又有何用……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来把人给移开,脏了殿下的手唯你们是问!”
旁边的侍从纷纷上前,赵曜似乎因为刘安的话想到了什么,手的力道轻了下去,让侍从从他手中把狱卒救下。
看着那狱卒在地上滚了几圈就有站起的劲,田皇后神情可惜,若是再使点力气大概就能把人弄死了。
赵曜抬头便看到了母亲的表情,嗓子卡了卡:“母后,儿臣来看你了。”
“你来作甚,你躲着你父皇可能不记得你,你来了你父皇想起你了,说不定也要把你关在此处。”
田皇后声音沙哑宛若老妪,赵曜听着心酸:“母后,你是儿臣的亲娘,是你生养了儿臣,儿臣怎么可能不见你不管你。”
赵曜要了清水,跪在田皇后的边上为她擦拭手指。
手掌抬起,田皇后触到指甲中的黑色污垢,怒气涌上抬手翻了水盆。
“你若不能把本宫弄出去,就趁早给本宫滚了,不要在本宫面前碍眼。”想到面前这人也有明帝一半的血肉,田皇后怨毒地看着他,“你这畜生,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总想讨你父皇开心,一直疏远本宫,疏远田家,就算没那杂种冒出来,田家在你手上也落不到好,你是不是一直想害了你亲舅舅!”
曾经的心思在这个时候被说中,赵曜表情格外的难堪:“母后,你怎会这样想……”
“可惜你没想到,你那么费力讨好,不惜跟自己亲母划清界限,在皇上的眼中也不如那贱婢生的孩子,他恐怕像是恨着本宫一样恨着你。”
田皇后扯着粗嘎的嗓音怒吼,眼泪却忍不住从脸边上落下:“都那么多年了,久的本宫都忘了那贱婢长什么样子,他竟然还记得,还记得!”
“母后别说了,别说了,儿臣带的有热汤你喝一碗……”
田皇后落着泪盯着赵曜,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像是在看陌生人:“几个子女之中你外祖父最疼的就是本宫,你舅舅虽然占了嫡长又是个儿子,在家中的时候也要落本宫一头……”
想起往事,田皇后又哭又笑:“当年你父皇在一众皇子之中并不出众,可他的皮囊偏偏生的叫我欢喜,本宫想要是本宫注定为后,那他是皇帝该有多好,本宫以为他心中也是有本宫的……”
田皇后声音渐小,猛地拉进了赵曜的头,在他耳畔咬牙切齿地道:“赵霄他不是个东西!”
她为他周旋,与他一齐拿到了他想要的权势,他可以不爱她,但他怎么能去爱别人,连那女人被别的男人糟蹋以后,他竟然还要她,还要她肚里的孩子。
赵霄是明帝名讳,赵曜一怔,想捂住皇后的嘴怕她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却见她闭上了嘴。
呆望了地面许久,田皇后见赵曜跪地不走,疲惫地摆手:“走吧,那孽种一脚踩在本宫脸上,你没本事给本宫报仇,在这儿跪着有何用。”
赵曜手指扣地,生生捏出了血:“儿臣无用,儿臣活着不如死了。”
“你别急,说不定马上就轮到你了。”
说完,田皇后力乏,背过身躺了下去。
赵曜跪地不走,有了狱卒险些被捏死的前车之鉴,地牢的主事也不敢催促,只能任由他跪着。
这事传到阮晋崤耳中,阮晋崤扯了扯唇:“报给陛下,由陛下定夺。”
“可要?”探子做了个手势,赵曜他们是主子的敌人,主子也因为田皇后挨了板子,如今有机会可以趁机报复,什么都不做不是可惜了。
“不必,已是败兵。”
阮晋崤情场得意,话比平日也多了几分,“我动手倒给了他们失败绝望的借口,既然是弱者还是让他们自己悲哀自己的无用,痛苦自己无作为。”
对于赵曜与田皇后这一类人来说,被绝对优势碾压击败的痛苦,哪会比得上他们本就身处高位,明明有希望翻盘,却因为害怕躲避,越陷越深,直到泥潭淹没他们的头顶。
“但属下看来,赵曜不像打算坐以待毙。”
“不会得到胜利果实的奋力一搏,会让他溃败的更加彻底。”阮晋崤轻笑,嘴角扬起,这笑容的弧度与他平日对沁阳笑的弧度差不离多少,但眼中的残忍却叫人不敢直视。
“准备人手,田义想逃离京城就放他出逃,我在他上船时捉他。”
“是殿下,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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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曜只知父皇母后相比,母后要更在乎父皇,却从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往事。
以前他总想母后手段狠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母后是田家人,就像是田家派到宫中监视父皇,父皇对她没有好脸色也是理所应当。
但从此刻田皇后的只字片语里,赵曜拼凑出了个完整故事,心中升起一股恨意。
若是明帝现在一切都是他母后给予,如今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看着田皇后的背影,赵曜连磕三个响头:“若是儿臣不能救母后出去,与畜生无异,母后放心,儿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赵曜站起既走,光线亮起,刘安才看到他手上指甲崩裂流出血迹:“殿下你的手怎么伤成了这样?!”
赵曜特意去看田皇后,见她头也没回,知道她是心如死灰,不住神情黯淡。
他从前总想母后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就算冷淡,也会是摆在她心中重要位置,没想到再深的感情也有用尽的一天,现在对母后来说,他不过是个无用碍眼的人。
走出天牢,赵曜先是去求见个府的官员,不远不近他在岐王那就碰了第一个壁,岐王避而不见,派人道他重病无法起身。
“皇祖母与皇叔感情深厚,如今她老人家有难,本殿母后成了替罪羔羊,蒙受不白之冤,皇叔竟无动于衷?!”
传话人表情尴尬:“我家王爷的确重病无法起身,奴才万万不敢欺骗殿下。”
赵曜冷眼,不再祈求,大步出府。
只是路走到一半,岐王府的人又追了上来:“四殿下,我家王爷差我来给四皇子说几句话,陛下这是发了龙威,没人逃得过,殿下身份不同,还是尽早撇清关系免得受牵连……”
“放屁!”
赵曜拂袖而去,不过接下来的几家并未让他好过,家家都有借口,他甚至去了章家,章太傅倒是见了他。
不过话里话外,道天理昭彰,让他不必费工夫。
“你的意思是说本殿母后是罪有应得,活该受阮晋崤侮辱。”
章太傅摇头:“不知四殿下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阮大人秉性正直,光明磊落,怎会做四殿下说得那般事,阮大人只是奉帝命抓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