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收回目光,沉吟起来。
那牡丹田乃是皇后亲种的,宋萍怀着什么心思她也已经心知肚明。她先前已经跟淑妃交上火,倘若任由她放肆下去,虽不至于闯出什么大祸,但以皇后郑王眼下的心思,到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可很难说。
沈观裕与皇后撕破了脸,但为着掩饰这层内情他仍然还是得为郑王所用,皇后至少在这层上就不如淑妃那么多顾忌,所以即使沈宓得宠,她也不大可能会对这事无动于衷。
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出手了,她就没有回避的道理了。
皇帝已然把沈家抬举起来,至少在太子册立之前,沈家是可保无忧的,这点小事也动摇不到沈家根基,她硬要玩花样,硬要说沈家仗势欺人,她就让她尝尝被欺回去的滋味好了!
她回身背对着窗口,微凛了下,从荷包里掏出张银票不动声色地塞给晚霞,说道:“烦请姐姐帮我个忙。”
晚霞垂头略看了看那面额,连忙俯身:“只要不违宫规,姑娘但说便是。”
沈雁附耳与她说了几句,晚霞点头,轻悄悄下楼去了。
这里沈雁再站了站,便也从这边厢下阶去了胭脂她们所在的亭子。
原先藏身在此不过是为了看看她究竟耍什么诡计,现在既已得知,便得去跟丫鬟们会合了。
胭脂她们在亭子里并看不到树木掩映之下的情形,只见得沈雁进来,遂出门迎上去,“出什么事了姑娘?”
沈雁将来龙去脉一说,青黛便已沉了脸色。“我先前便觉那宋萍不是什么善类,本以为她也该知道些轻重,却没想到她竟还敢这般大胆来撩拨,姑娘这回可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胭脂一向谨慎,却道:“这时里是宫里,不比别处,岂能乱来?咱们还是走罢。”
沈雁望了眼窗外。然后又看了看这亭子四处。说道:“我猜她们过不多久便会引人前来,很有可能还会直接请来皇后,这样的话不管我们走不走。都解决不了问题。好在我并没有打算想回避,所以,我们暂且哪儿也不去,就坐在这里等皇后来找。”
“姑娘说的对。”青黛走上前来:“那宋家欺人太甚,焉有白白放过他们的道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哪儿也不去!”
沈雁沉吟未语。
胭脂道:“姑娘在想什么?”
沈雁蹙眉说:“但我总觉得宋萍应该没有这个胆子敢来直接撩拨我。眼下很明显我的底气强过她,否则的话她根本不会在先前我反击她时无任何动作。而且,她怎么会那么有把握我一定会在皇后手下吃扁呢?”
先前听她说话,虽是十分偏激。但却不像是全然不了解朝局的,眼下沈宓在皇帝面前那么吃香,她也该知道无论如何她犯下什么错。宫里人都会选择大事化小。可她还是把目标引向了皇后,这是因为她知道她和沈宓不待见皇后母子。还是因为她笃定宫中也有人愿意看到她吃扁?
是了,她先前还曾得罪过淑妃,难道说宋萍这是因为知道这一层,想要在她得罪完淑妃之后再得罪皇后,引得她们同时跟皇帝控诉她的无状,从而达到让皇帝对沈家不满的目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未免也太天真了。
皇帝既然如此抬举沈宓,眼目下必然不会因为这个而过于怪罪他,而真到了要怪罪的地步,又岂需要凭借她这点小伎俩?唯独皇后恐怕会因为之前刘俨的死,而如她所愿加深对沈家的记恨而已,但她亦敢断定这层宋萍是不可能知道的,皇后也是不会表露在面上的。
那么,宋萍最终想看的是什么呢?是淑妃趁机站出来借机报复?
是了,她得罪过淑妃,这才是宋萍敢于这么做的原因。
可不管淑妃会不会如她所想,她又是怎么知道这层的呢?她可清楚地记得先前宋萍可并没有在场,――她直觉这件事背后还有人,光凭宋萍,她还没这个胆子敢在宫里做这样的事!
那又会是谁呢?
她下意识地走到窗前,凝眸打量四处。
但是并没有什么发现,而再一凝神倾听,远处来时的林荫路上又似有人声传来,听着像是许多人在快速走动,还隐约伴随着追喊之声。她凝眉回头道:“外边出什么事了?”
丫鬟们倾听了会儿,春蕙迟疑的开口:“像是在赶着做什么事的样子。”
正说着亭子后头的假山后也传来一串疾速的脚步声,而且渐行渐远,带着听不真切的吆喝。
“像是羽林军们!”胭脂脸上也变了色,“难不成有刺客?”
沈雁未语。胭脂猜测的并非没有道理,除了宫里出现刺客,羽林军这般大动作是为什么呢?但是想想这猜测又太不靠谱,今日宫中高手如云,公侯伯还有成群的侍卫高手都在宫中,谁会这么不怕死的挑这个时候行刺?
“咱们还是快走吧!免得碰上不好的事。”春蕙凝重地道。沈雁若出事,她是脱不掉干系的。
沈雁想了想,说道:“后面就是御花园,这边厢太后她们都在,皇上都不曾派人前来这边报讯,不会有什么大事。”就是皇帝不敬太后,不还有那么多命妇在么?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关心自己的家人妻女?别的人她不敢肯定,首先沈宓和顾至诚是肯定不会的。
而且若是真有刺客,这个时候闯到人群聚集的西园子来,于他脱身反而不利,难道在他行事之前,还会不先背熟宫中的地形?
遇事最忌慌张,她理了理思绪,说道:“不过也不能大意,你们站在门口听听,看能不能听出什么来?”
胭脂点头,抬步便就出门去。
沈雁才转身回到木墩上坐下,就听门外立时传来啊地一声惨叫!
春蕙立刻闪身挡在沈雁面前,青黛箭步冲出去,沈雁透过窗口瞧见胭脂滚在地下,立时扑到窗边看了眼四处,确认没有外人闯入,便推开挡路的春蕙冲门外的青黛道:“快把她扶进来!”
青黛不敢怠慢,急忙半拖半抱地将痛苦挣扎的胭脂挪了进来。
胭脂倒在地下,双手捂脸痛苦地扭动着,她的衣襟和面庞上一片濡湿,且散发着一股呛鼻的怪味儿!沈雁连忙蹲下地,拿帕子去擦她的双,春蕙拿着只碗急步从外头走进来,掩不住后怕地道:“幸亏姑娘刚才没冒失出门,这竟是一碗和了浓醋的辣椒水!”
辣椒水?刺客怎么会用这种后宅里上不得台面的人才使得的玩意儿?!沈雁略怔了怔,起身夺过那碗凑鼻嗅了嗅,果然散发着浓重呛鼻的醋味和辣椒味儿!这真的会是需要动用到大批羽林军的刺客的所做的事?
想到刚才若是自己出了门去,这辣水便会直泼进自己双眼,沈雁猛地打了个激灵,快速地吩咐青黛:“快去请四奶奶和舅太太她们过来!”
青黛二话不说立刻便出了门。
而凉亭对面一蓬茂密的紫藤后,一张慌张失措的脸在看到泼出去的水居然正中的是丫鬟而非沈雁本人,藏在枝叶后的双眼更显慌乱了,而后随着光影一闪,这人影又立刻闪身消失在藤后。
八角亭里发生这变故的时候,相隔数十步之遥的坡下牡丹田边,皇后正带着人一脸惊怒的站在那里。
先前她正在戏园子里看戏,忽有人来报说她亲植的牡丹被人糟踏了,心里无名火起,便跟太后告了个假,带着人下了楼来。
牡丹再名贵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物事,但是它象征着富贵,偏在这种日子冲她种的牡丹下手,她又焉能不理?等到得牡丹田一看,一见果然五六株原本长势极好的牡丹居然全从腰部折断!心里头的火哪里还按捺得住,遂喝斥道:“这是谁干的?!值守的人都去哪儿了?!”
远处太监匆匆走过来跪在地下,说道:“回娘娘的话,这会儿正是值守的人用饭的时刻,他们都去前边用饭了。”
“去查!看是谁到过园子里!”皇后怒问。
太监抖瑟着爬起身,正要往回走,忽然就听有尖叫声从半坡的八角亭处传过来!
太监们忙道着“护驾”,一面遣着人上去察看,皇后略顿,凝眉道:“谁在上头?”
宫女们屈膝道:“回娘娘的话,是沈宓大人的千金带着丫鬟在亭子里。”
沈雁?
皇后闻言眉头立皱,嫌恶之色也不由浮上了眉间。
稍顿,她便也抬步上了石阶。
亭子这边胭脂还是在哭着,有宫女已经闻讯围了上来。
沈雁一面拿帕子拭她的眼角,一边嗅着这股味道,说道:“胭脂这是伤到眼睛了,烦请姐姐们替我去请个太医,否则的话她这双眼睛恐怕是保不住了!”她虽不下厨房,但却也知道这种水洒在皮肤上都让人受不了,更莫说洒进了眼睛!
宫人们甚知轻重,立刻安排人去了请太医,然后又报的报皇帝,报的报太后,总而言之各路人马都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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