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瞪着眼眶,只剩一半的身体在空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转了个身,接着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红衣女又来到昏迷的阿斌面前,目光怨毒地盯着他,一把抓住他的脑袋,就像扭西瓜似的“咔嚓”,给扭断了。
“看够了吗?”红衣女冷冷道。
“感应力这么强大?不愧是厉鬼啊。”曾剑笑吟吟地从一侧走了出来。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也准备死在这吧!”红衣女道。
曾剑挑了挑眉,道:“喂,你这样也太霸道了吧?先不说我只是无辜的吃瓜人群,其次你刚才杀人的时候,我只是在旁边看,也没打算出手,就凭这一点,难道还不能让我们成为亲密的战友吗?”
红衣女冷哼一声,道:“你出手,又能怎么样?”
“你想知道怎么样?”
曾剑微微一笑,对着虚空打了个响指。
啪嗒――
空气波动忽然一阵旋转,一道无形的能量隔空而来……
红衣女脸色一变,刚要有所动作,却发现身体竟被那股能量给牢牢禁锢,一动也无法动弹。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红衣女颤声道。
“投胎去吧。”曾剑淡淡地说道,“仇怨已报,这两个人也确实该死。”
“不!我不要!我心中还有恨!还有怨!”红衣女嘶声吼道。
曾剑叹了口气,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抬起头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小时候,有一年过年,王小三说,他有一个新玩具,叫“终极屎雷”,让我和他一起去玩。我很高兴,因为他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于是就跟着他去了厕所,我问他:什么是“终极屎雷”?他说,别着急。然后掏出一个二踢脚,插在一泡屎里,点着了,忽然扭头就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了个满脸花。王小三却在远处笑得直不起腰了。当时我的悲痛和羞愤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我咬牙跺脚地发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理这个王小三了,永远永远。”
“回家以后,因为过年新做的衣服被弄脏了,又被家长一顿暴打。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下,我又把那个誓言追加了一个内容,我永远不会原谅这个王小三。”
“要知道,我曾经对王小三是多么得好啊,吃冰棍让别人舔一口,却让他咬一口,他一口就咬掉了一半。我做好的作业拿给他抄,冒着极大的危险,帮他跟他妈妈和老师撒谎,让他过关,等等。我对他好的事情,一一浮现在脑海里,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可是,两天以后,我们俩就又一起去玩了,裤兜里装着拆散的鞭炮到处炸着玩。
以后,想起这段往事来,是因为,我目睹了成年人对一件往事、对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久久不能释怀的痛苦。
而且,奇怪的是,小的时候,我被王小三炸了一脸屎的情况很明显,不是我的错,完全是他的错,所以我很悲愤。但成年人的痛苦,往往并不简单的是某一方的错,两方都有错,但每一方却都各执一词,水火不容。
小时候,我曾发誓,永远不理王小三了,一辈子不原谅他,但两天之后就忘了这个誓言,又一起玩了起来,可是长大了却不这样了,真的就记恨对方一辈子,一生一世,到死都不能释怀这个仇恨。不肯低头,不肯找找自己的错,不肯认错,不肯忏悔,死也不肯。
有一天,有一位禅师跟我讲了个公案。他说,有一个人过去世曾在寺院里做过香灯师,所以转世做了非常大的官,却造了非常不好的业,快要下地狱了,地藏菩萨来帮他,说:你只要念一声我的名号,就可以不堕地狱。
可这个人由于素来刚强,竟然说,宁肯堕地狱,也不念,然后就真的堕了地狱。地藏菩萨也没有办法。这个公案我是当故事听的,并没当真。后来成熟了一些,经历了更多的人情世故,发现真的是这样。人,真的可以刚强到如此地步。
后来我问那禅师该怎么办?他说让我放下,我摇头说哪有这么容易?你们出家人总是站在树下不腰疼,说的轻巧,如果仇恨这么容易放下,那世上何来这么多纷争?
禅师说:放下其实很简单。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球,说道:“你打开它,就能放下了。”
我怀着好奇的心接过了黑色的球。
碰!
忽然间,球爆炸了,里面包裹的屎,溅了我一脸……
原来……这也是一个终极屎雷!
我惊怒交加,没想到禅师也这么无聊,正要发火,他忽然点住了我的穴道,让我身体无法动弹,既不能开口说话,就连眼珠子都不能转一下。
“一个小时候,穴道自动解开。”禅师淡淡地说道。
我气坏了,但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个小时,我真的想了很多事……我想过怎么报复禅师,怎么斥责他,甚至浮现出杀掉禅师的想法……
但同时,这段时间心态又逐渐从愤怒变成了平静……
一个小时过去,穴道解开,禅师问我感觉如何?我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哎呀,被你这一耽搁,我就是有火也熄灭了。”
禅师笑道:“那你还恨王小三吗?”
我愣了愣,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好像不恨了……仔细想想,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你看,一个小时前的恨都能烟消云散,这么多年的恨自然也可以放下……放下真的很容易,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人心可以化解一切,其实很多时候平静下来,会发现这件事根本不算什么。”禅师笑着说道,“放下恨之后,你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
“确实,就像背上有一块大石头,突然就卸掉了,无比轻松。”我笑着回答。
“这就对了,你看庙里供着的观音菩萨,上面有写着四个字,叫与乐拔苦,与乐拔苦就告诉我们同体大悲,无缘大慈。别人痛苦我们当作自己痛苦;别人跟我们没有缘分,我们想尽办法如何结上缘,让对方跟我一样得到快乐。正因如此,观音菩萨有那么多人供奉他,那么多人礼拜他。如果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也能以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去面对生命,我们想一想,何愁什么事情会做不成?所以中国有一句话,吃亏是福。在我们的人生里面,我们总想着自己的利益和得失,很难放下那一份执着,很难放下那个自我,很难放下自己的利益和得失,不会从更大、更高、更宽的角度去思考我们的一席生命,所以我们就会陷入到这样的一个窠臼里面走不出来。学佛要学会放下一切,包括好的和恶的,美的和丑的。”
“当我们站在一米高、两米高的地方来看待这个世界,我们会碰到很多很多问题,这个房子把我们的视线挡住,前面的草把我们挡住,溪流把我们挡住。我们所看到的各种各样的事情、障碍,让我们身心得不到自由。
“如果反过来讲,你如果站在第二层、第三层,站在屋顶上来看待下面的东西的时候,你就发现这些东西不一定能影响到你。再高一点,你如果站在外太空去看待这个宇宙又会怎样呢?在地球上我们认为珠穆朗玛峰高得可以冲上天了,在外太空看好像只不过是比别的山头稍微高一点而已,可能就像一块平地,形状稍微有所不同而已。”
“长夜安隐,多所饶益;缘起缘灭,大梦一场。活着就是一场醒来的修行。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善恶变化,追逐所生。道路不同,会见无期。聚散离合,红尘变化。了无牵挂,万缘放下。大梦初醒,缘来如此,阿弥陀佛……”
听完了这个故事,女鬼皱了皱眉,说道:“不行,我还是放不下。”
“投胎吧,去过奈何桥,喝下那一碗孟婆汤,所有的记忆,仇恨,都会忘掉……再犯杀戒,就只能下地狱了,多亏。”曾剑说道。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犯下了滔天杀戮,不依旧要下地狱吗?”红衣女道。
曾剑不动神色地走到了红衣女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突然被陌生男人触碰,红衣女本能地想要反抗,但感受到的,却是一股柔和的紫色光芒,不断地渗透她的身体……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曾剑笑着说道,“这是僵尸之力,可以避开五行轮回,你去了下面之后,一直跑,不要回头,就不会被打入地狱了。”
“谢谢。”红衣女哽咽道,“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哐当――
红衣女的身影,逐渐模糊,最后化作泡沫消失……
曾剑叹了口气,轻声道:“一路走好,小丽老师。”
……
……
爱康医院,404病房。
陈庆之手里提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面含微笑地走进了病房。
床上,躺着一位50来岁的中年妇女,她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显得无比温柔。
“你来了,庆之。”妇女坚硬的脸上,露出笑容。
“妈。”陈庆之坐在妇女旁边,笑着说道,“我特地叫人做了你最爱的汽水肉,我扶你起来吃一点吧。”
妇女点头笑道:“好。”
陈庆之拿枕头垫在妇女后背,用小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给妇女喂食。
“最近陈家怎么样了?”
“还不错。”
“陈福生怎么样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外面勾三搭四么?”
陈庆之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笑道:“妈,不要提这个老不死的,多扫兴呀。”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是你爹……”妇女叹了口气。
陈庆之心头一颤。
“庆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情?”妇女看向脸色不对的儿子,问道。
“没,没有。”陈庆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平时在陈家装疯扮傻,实际聪明绝顶……可是,你骗的了别人,怎骗得了我这个亲生母亲?”妇女看向儿子,“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
“哪能啊,我可是三好青年。”陈庆之笑吟吟地说道。
“你爹,造了一辈子的孽,你千万不要跟他一样……毕竟,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妇女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我不求你出人头地,只求你能平平安安,过普通人的生活,这样就够了。”
陈庆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妈,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我能成仙的话,你会不会支持我?”
听到这话,妇女先是一愣,随即扑哧笑道:“你这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有,我只是假如嘛。”陈庆之也笑了。“加个条件,这成仙得有个代价,会让很多无辜的人因此受到牵连,甚至生灵涂炭也说不定……妈,你觉得这样值吗?”
“这不是成仙,这是成魔。”妇女摇了摇头,“用别人生命堆砌的仙,即便活一千年,一万年,又能怎么样呢?人活得长不代表幸福,生命哪怕只有一瞬的光辉,也足够精彩一世。”
“儿子,你是想用仙影射权利吗?你父亲陈福生为了权利耗尽一生,做过不少错事,杀过不少好人……现在呢?每天睡觉枕头下得放手枪,还得叫两个保镖轮流看守,你说这样的日子,活得当真潇洒吗?”
“儿子,我不求你能有所作为,只求你平平安安,每天能睡得安慰,吃粗茶淡饭能心安理得,不怕有人下毒,最后再找一个善良的女孩过一辈子,这一生,就值了。”
听了母亲的话,陈庆之陷入了沉默。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还带着稚气的小姐姐,站在面前保护自己的模样,他想到了自己曾经许下的愿望:以后,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可是,
我若成仙了,寿命都不对等,我们又如何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