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为动物,静为静物。”
“前几年,你还混在综合二大搞事的时候,新帝都曾经秘密送来过一批病变的永生人,当时老大哥是安置在3区的,我是3区的城市之心,治疗是我全程负责的。”
“那些人很奇怪,我检测他们的灵魂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二百岁出头。按照咱们酆都的平均寿命算,早该入土一百多年了。”
“但他们还活着,却又不算真正的活着。”
“他们的病症普遍表现为,灰绿色皮肤病变,粗糙如树皮岩石,行动异常迟缓,思维停止,五感锐减,一些神经反射的实验表现还不如猴子敏捷,喜欢长时间站立,拒绝进食――”
“――最严重的患者,最后成了一具僵尸,石头一样,硬邦邦的,你说他不是人吗?刀子切破皮肤的时候,有鲜血流出来,你说他是人吗?他的样子已经和植物或者裹着苔藓的石头没大区别了,不动不言,除了天天消耗医疗资源之外,还不如死人,至少还能尸体沤个肥。”
“最后,我没能找到特效疗法,只能给他们加固了一批灵魂和精神buff,送回了新帝都。”
七宝河摊摊手,很无奈,“我虽然是buff之王,但本质,不是治疗属性。”
“明天我去见见【百病】,说不准有新思路。”
“是叫百病吧,茅斯之心?”
游仙蓁结巴道:“是、是【百病】。”
说完后,她脸色发白,深呼吸好几次,才转回正题,“所以,大佬,你们的意思是说,扬州永生人的异变,是最后变成……植物和石头?”
七宝河用一种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她,“我并不知道。”
“我是个城市之心,我不是人类,我虽然长寿,却依然有尽头。”
“但我对宇宙海的理解绝对比才几百年寿命的人类要强。”
“血肉生命不可能没有尽头,那是和宇宙海大律对抗。”
“如果你把永生定义为漫长的寿命,那宇宙海中,‘真正的永生,不是时间轮回,不是返老还童,而是成为尘埃,成为静物,成为石头,永远陪着浩瀚星河。’”
病房里一片死寂。
游仙蓁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震撼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扬州城的福报背后,竟然是这般惨烈的噩运。
生命的精彩在于变化。
变成石头变成苔藓,永远陪伴着城市,听起来真是“浪漫”……个屁!
“所以,新帝都之心是因为扬州永生人变成了‘人肉苔藓’,才来找咱们酆都的吗?”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提问。
毛团子好奇地盯着她,研究她的表情,“嗯,是呢呗。”
“人肉苔藓,好叫法。”
“不然【昆仑】能找谁呢?”
“扬州永生人的症结在哪儿?在他们不死啊。”
“那宇宙海间,距离死亡真相最近的城市是谁呢?”他骄傲地飘了起来。
游仙蓁:“……”噫,好得意。
“是酆都。”
毛团子快乐地飘来飘去:“所以呀,才会有和新帝都的暗中交易。”
“【昆仑】抠着呢,他本身不愿意放弃扬州这个万年军区,有一说一,扬州练出来的攻城手质量确实好――但他本身的属性又解决不了扬州之心。”
“所以,我们商量好了,暂时租借,时间的话,我和他撕逼撕到了二百年,代价是,我得帮着扬州之心改造。”
“要是别的区,比如医疗独角兽区啊,新帝都说借就借了,但扬州城不听话,说借就借怕是做梦,那么――”
“――酆都去打,新帝都不许拦,打下来了,就归我们,打不下来,新帝都也不能放出舆论污蔑我酆都。”
是呢,帮他们收拾烂摊子,还敢来嘴贱?
游仙蓁笑起来。
没错。
酆都也很眼馋扬州炼攻城手的奇效,租来用用呗。
毛团子果然又听到了游仙蓁的‘情绪’,哼了一声:“笑话我?”
“嘁,你们都是一帮无知崽种。”
“觉得什么时间轮回好啊,好个屁,真是一百年不见,换了人间。”
“一百年前,活人哪有几个认为几百年不死是好事的?”
“老而不死是为贼,几百年不死,你像想做尸僵吗?”
游仙蓁瘪瘪嘴,没再说什么。
她确实羡慕过扬州的时间轮回,但也只是人有我无的一点点羡慕,比浮云还轻。
社会主义的狂战士,怎么会被这些吸引?
生命的精彩,自然是变化与可能。
要在有限的人生中,活出更多意义,将自己奉献给解放全人类的伟大事业啊。
第75章 扬州异闻录开始
最终, 七宝河之心的到访在晚上十点时结束了, 毛团子不舍又严肃地盯着游仙蓁:“别想乱跑,赶快去扬州赶快回来,我相信, 在纯阳宗能找到你的机缘。”
游妹抓抓头发,“机缘?大佬您信教吗?为啥用这种词?”
毛团子:“……”明明是你自己当年说在扬州遇到机缘了嘛。
“我走了, 别想我。”
说完,甩着一头蓬松黑毛离开,投屏里立刻空了下来,七宝河礼貌道别, 最后呼噜了一把自家崽崽宋野子的头发,才关门离去。
咔哒一声。
门关上。
游仙蓁和宋野子大眼瞪小眼。
“野子, 对于今晚, 你有啥想法没有?”
“一言难尽。”
“我有种奇怪的预感,酆都之心是不是认识我。”
“……有些道理,我也觉得怪怪的。”
“七宝河之心好像也很熟悉我, 是不是你,和美女姐姐唠叨过我?”
“什么屁话,你吃多了?”
“啊啊啊狙击纯阳宗说起来好容易啊!咋整啊!”
“我、我也想一起去。”
“别, 别别别,一看扬州任务这危险级别, 有去无回的,你别来,无辜之人折腾进来是准备拿性命填坑吗?”
“……”宋野子没说话。
门外, 七宝河之心并没有走,相反,她靠在墙上,和一个一直守在门外的男人搭话。
“都听到了吧,感觉还好吗?”七宝河很熟稔的将手臂搭在男人肩上,贼哥俩好。
男人长发披肩,眼圈青黑,脸颊刮瘦,形容十分憔悴和推搡,然而,细看起来,他周身却时刻萦绕着强大的能量,连坚固的墙壁也在他身旁细微颤抖。
这不是“孟市长”这是谁?
“还好。”孟婆轻声说,眼泪不自觉地溢满了眼眶。
七宝河:“……”我靠,又来了。
她推推他,“市长,大佬,您别哭了行吗,咱能别这么感性吗?”
孟婆吸吸鼻子,神态有些脆弱,泪珠挂在睫毛上,这幅神情长在孟秦先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妖冶妍丽,完全和冷酷的无常、狡诡的判官截然不同。
“我本就是主身的七情六欲,也和【地府】融合程度最深。”
“你让我如何不感性。”
七宝河:噫,这人还怪会给自己找借口。
“孟婆,”七宝河有些讥讽,“别贴金成吗,你哪里是孟秦先的全部七情六欲?”
“孟秦先只不过刮了一层,最外面的一层,最容易让他动摇的情绪,才成了你。”
“我不求你学学主身那些英明神武,做英豪,但求你别在我面前,堕孟秦先的面子啊。”
孟婆叹口气:“你说话小声些,蓁子该听见了。”
七宝河摇摇头,这位大美人实在是太难得了,通情达理,机智过人,还明辨是非:“是,你是和【地府】融合程度最深,我也明白,亡魂的哀思,沉淀下来,是【地府】也不一定承受得了的痛苦。”
“但是,你要明白,最开始,你没有分化出来前,孟秦先都是一个人在承受这些。”
“你苦,你好苦哦,孟秦先当时不是更苦?”
“至少,你现在只要清清静静地养在3区,不用去承担酆都繁忙的公务吧。”
孟婆没说话,他似乎不想分辨,截然不同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锐利英武的孟市长。
七宝河觉得自己要翻眼睛了。
孟婆比个手势,两人往外走,病区外是一片浩瀚星河,孟婆抬头望着,轻声说:
“七宝河,你有没有想过,你觉得我脆弱易怒,但我本身就是孟秦先的一部分,你不该脱开看待,要辩证地看待整体。”
“我哭,我笑,我被思念折磨的发疯,被沉重的情绪弄到崩溃。”
“这本来就是孟秦先的反应。”
“他为了追求更平稳理智地治理酆都,将无情、阴险、多情都剥离了出来。”
“你骂我,其实就是在唾弃孟秦先本身。”
辩证统一?
七宝河:“开始马列说教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