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
沈释睁开眼,便看见那白衣胜雪的少年。
“师兄怎的睡在这里,要着凉的。”
鸢阳楼的梦境。
沈释无奈地想着,看来……他是出不去了。
“师兄,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讲?”
沈释看向他:“怎么了。”
“这个!”少年拿出梅花镖,“澈老祖说要先练好这个,才能练摘叶飞花,师兄当初是怎么练的?”
捏着不甚精致的梅花镖,镖叶被少年的体温染上了温度,手感偏了些柔软。
沈释话不多,食指拨动梅花镖的花瓣,向少年展示如何拿捏,又简言诀窍心得,少年本就悟性高,只看了一次便学了八.九分,剩下不过是自行练练的事。
少年这梅花镖也不知是哪里领的,不算多稀奇,用坏了总能弄几片新的来,因此偶有无法收回的也没计较,沈释将他忘记回收的梅花镖收进储物袋,想着哪日一并还回去,终究没舍得。
梅花镖穿过纷纷落叶,扎得越发准确,莹白的灵蝶悠悠飘来,落在少年被磨得发红的指尖。
“安之。”
“嗯?”灵蝶消散后,细碎的光斑萦绕指间,少年似乎十分喜欢,没有急着收手。
沈释愣了愣,忽的忘了当时是想说什么。他看见少年一双清澈的眼眸望向自己,心中沉沉,飘过隐隐的痒意。
“怎么了?师兄。”少年走到他跟前,眼尾噙着笑意,见他没说话,伸手拉起来他的手指,温温软软带着凉意,“你要走了吗?”
少年眼睫轻颤,柔弱得惹人怜爱:“师兄,留下来,不要离开我,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那双含着秋水似的眼眸抬起,似有万千星辰隐匿其中,手中的匕首却毫不客气地刺去他的腰腹。
少年声音带着他的意识越发地遥远,连同腹部的疼痛也变得模糊起来。忽的,一个冷淡如同冰水般的声音响起,与面前这个温婉少年格格不入。
是了,他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他该是意气风发,该是如光一般的存在,入眼冷淡,却能带来暖意。
“抱歉。”沈释抚过少年人的面庞,切掉最后的不舍。
花不语没听到季沧笙说了什么,却在听到安之二字时忽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他……
等等!花不语奇怪道,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又为什么会认为……沈释梦中的人,会是他?
或许冥冥之中,那点不愿承认的事早就了然于心,只是从来没有意识到罢了。
季沧笙指尖抖了抖,好在他低着头,没让花不语看见自己的表情。
时隔二十年,或许更久,这才知道当年天元法则没有承认沈释的原因。一个人若被私情若困,很难再去平视天下。
只不过……前后相处两世,竟然没看出来分毫,自己还真是活得糊涂。
季沧笙拉开隔音结界,附身低语:“再不醒来的话,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不消片刻,青衣男子缓缓睁开双眸。季沧笙别开视线,起身道:“走吧,这幻境该是破了,可以离开了。”
“师叔。”花不语连忙补上治疗术,刚把人扶起来,整个鸢阳楼忽的陷入剧烈的震动,在楼外的嘈杂声中,隐约的烟味飘了上来。
“走水了!鸢阳楼走水了!”
“快跑!这楼要塌了!”
“走这边。”季沧笙推开窗户,幻境破除后,终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三人甫一落地,就听轰隆巨响,热气随着坍塌的楼宇铺开,火光将黑夜照亮。而鸢阳楼的主人,并不在这里。
混乱里,救火的救火,逃命的逃命,城中混乱不堪,一连拦了好几个人,才得知水月阁是在城东。
“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去救白歌。”
“师尊!”“天元仙尊。”
季沧笙被二人同时拉了下来。
花不语愣了愣,理说身为徒弟,此般行为是为不敬,可他心中慌得很,仿佛只要一放开,眼前这人就会再也找不到了。倒是沈释,顿了片刻,放开了手。
“踏花。”季沧笙冷声道,“放手。”
花不语攥着那手腕不放:“师尊,我想一起去。”
“你忘了那人怎么说的了?”季沧笙拉了拉那只手,没拽动,这家伙倔骨头一个,硬来不行,“你觉得,天下有谁能伤得了我?”
虽然很想拿三年前的事反驳,但那是为了替自己挡伤,以季沧笙的修为,确实没人能伤得了他。
季沧笙放缓了语气,似哄道:“把火灭了,到城门口等我。我会把白歌带回来的。”
花不语犹豫片刻,手指刚松,面前的人便抽身离开了,衣袖拂过掌心,什么也没留下。
“没事的。”沈释拍了拍他的肩,难得地安慰道。
水月阁。
城东水月阁,城南鸢阳楼,便是守宫镇最出名的两个地方。
鸢阳楼走水并没有影响这边的生意,每一层的阳台上都靠着往外抛手绢的女子。
季沧笙刚到,便有人接他去了地下的房间。
这地方原本是地下的酒窖,又闷又冷,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四周点着幽幽的火,火光微弱,越到中间越暗,森冷得很。
“呵呵。”那小倌轻笑道,“天元仙尊只身赴约,可真是感动宣儿我。”
“……”季沧笙刚打算说话,便看见了不远处池子边的白歌。
这酒窖里除了几盏照明用的灯,就只有这水池,空荡荡的,昏暗又压抑。
半池漆黑的水没有丝毫波澜,墙壁上的灯光照下去,竟然一点倒影也没有。
白歌昏倒在水池边,季沧笙遥遥探了一下,除了有些虚弱,并没有像前世那样,体内充斥着鬼气,反是那漆黑的池子里……
这池水季沧笙知道,是黄泉之水,阴气、煞气、鬼气,除非隔了那黄泉里的渡舟,连飞鸟也飞不过去,万事万物沾之即灭。
前世,白歌便是溺于这水。修者体质特殊,可以作为黄泉水的盛器,从而将里面的恶鬼“请”出来。
“为什么会选中他。”
小倌笑了笑:“天元门乃上仙界最正直的门派,天元峰的弟子身携天运,若是换了别的修者,怕是承不住尊上分毫就魂飞魄散了。”
“将尊上从冥川之水中请出,势在必行。即便你今日将他救走……”小倌勾着眼睛看向季沧笙,“难不成你能保证,天元峰的弟子永远不出天元门吗?”
“你这弟子,天赋并不算上乘,今日你行了这个方便,尊上回归后,自不会亏待你。”
这小倌说的不错,季沧笙的确可以救走白歌,可是这一次,那下一次呢?他们总会绑走天元峰的弟子,这次是白歌,下次是七汝,再或他人,这次他能救,那下次呢?
小倌口中的尊上,听着似乎十分厉害,可前世季沧笙并没有关于这位所谓“尊上”的记忆,即便把他从冥川之水中放出来,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季沧笙平静得如同在说今日天气不错:“放了他,我来。”
小倌眯着眼睛,笑得像只老狐狸。
“即便是天元峰的弟子,你们也无法保证,他能撑到你们从这数以万计的鬼魂之中,找到你们要找的吧。”
小倌的面色有一丝僵硬。
“与其多牺牲几个徒弟给你们,不如今日了了此事。”
“天元仙尊真是痛快,如果早知道您如此通情达理,咱还绕这么多弯子干嘛。”
“把他搬过来,我替他调理完,自己会下去。”
小倌也不怕季沧笙耍赖,毕竟真要打,他们可打不过。
派人将白歌搬离了水池边,小倌侯着季沧笙给白歌治疗,然后礼节到位地将人请去了池边。
黑色的冥川之水如深渊一般,连光都要吸进去,站在池边看不见倒影,也看不出水的深浅。
季沧笙一脚踏进去,蚀骨的疼痛立刻钻便全身,无数恶鬼在他体内穿梭,撕扯,想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拉入这黄泉水。
池水很浅,刚没过脚踝,季沧笙坐下后护住心脉,任由小倌脱离了肉身,伸手穿进他的身体里,寻找那位所谓的“尊主”。
白歌醒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师尊一袭黑袍坐于池中,他被这群人抓走之后被浇过一酒杯的这种黑水,深知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师尊!”他沙哑道,身体没什么力气,体内还有季沧笙残留的真气护心,两只手被禁锢着,根本动弹不得。
季沧笙脸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掀开眼皮往这边看了一眼,递了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怎么能不担心……
那里面可是有数不尽的恶鬼之魂,一次次穿过身体,掠夺所有可以掠夺的东西。光是一酒盏的黑水,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可师尊此时却坐在了里面!
小倌的身体有些透明,整只手没入季沧笙的身体,在胸腹游走片刻,忽的眼神一亮,便捏着拳头从里面扯出来一丝黑影。
“辛苦了。”他将黑影收进玉瓶,招呼两个手下松开白歌,转眼便消失在了地窖。
地上的留下□□转瞬腐烂不堪。
“师尊……”白歌挣扎着爬起来。
“别过来。”季沧笙皱着眉,从池中出来,浑身散发着黑气。他换了身衣物,还没走远,便一头栽了下去。
“师尊,师尊……”白歌赶忙扶着人躺下,浑身都在发抖,好几十岁的人,眼泪砸下的声音在酒窖中发出回响,“师尊……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值得啊……”
“起码……我不会死。”季沧笙累得闭目凝神,“放心,我没事。你把我放下之后走远点,仔细鬼气伤了你。”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啜泣。
过了良久,季沧笙才缓过来,白歌寸步不离地守着,让他有些头疼。
“没事了。”
白歌点点头,将他扶起,依旧没有说话。
“今日之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
“包括天元门,天元峰,我以外的任何。”
“是。”
“走吧,踏花还在城门口等着,别让他们等急了。”
白歌点头。
“你表弟呢。”
“他没事,他们只抓了我。”
“走吧。”
一夜焦急。
终于在破晓的时候,在晨光之中等来了二人的身影。
花不语找遍了整个水月阁,只差没把守宫镇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季沧笙。
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许久未用的星月。
银鞭不知什么时候从储物袋中滑出,落到了地上。若不是不小心踩到,恐怕丢了也发觉不了。
这可是季沧笙送他的第一件武器!
花不语捡起长鞭收好,似乎冷静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因什么急躁,可就是控制不住那快要疯掉的念想。
少年深吸一口气,走向城门。
他答应了他的,就一定会做到。他要相信他,相信他会回来。
而后看到那个瘦削的身影,无尽的愉悦冲开了一切刺在胸中的苦痛,花不语连忙迎上去,止不住的兴奋让他快要蹦起来。
“师尊!”他一腔的热情,在接近之后瞬间被丢进了冰窟。
那熟悉的,熟悉的……比前世撞见那几次更为浓郁的鬼气,从季沧笙身上溢了出来。
心脏猛得一扯,疼得他无法呼吸。
我……要怎么去面对,这样的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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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卡得我以头抢地,真的要自杀了,没敢看,有缘再修,剧情启动,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