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十三岁,他离开了家,得到某种奇怪的力量,爱上了一个人。
他见过那女子最美的时候,成亲的那日,她姣好的容颜就落在他心头。
他常常来看她,看她笑颜如花的容貌渐渐到愁闷冷清,她依旧是美的,只是看起来太寂寞。
她常常看着天空发呆,或者在树下的躺椅上假寐,有时候树上的花落了,落在她身上,她还是毫无知觉,无方真担心她会一直这样睡下去,不再醒来。
最近她和他说话了,她叫他小贼,因为无方为了讨好她,经常送她许许多多的美丽的钗饰,她问他从哪里来的,无方老实答是别人的,她便掩着嘴笑他,“真是个呆贼。”
刹那间,无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融化成水了。
无方害怕她不开心,想拿各种各式好玩的东西讨好她,只盼她再笑一笑,可她只有在面对华丽的首饰时,眼中才会绽放出光彩,一次,她捧着无方新拿来的金步摇,在阳光下细细的看,赞叹之余,竟说起她的往事,
“从前,我也有许多好看的钗饰,我最欢喜买这个,父亲和母亲都纵容我,不论我要多少,他们都同意,可惜后来,他们买不起了。我嫁到这里来,他们更是不让买,说是太奢侈,带着也累赘。他们都不懂啊,一点也不懂。”
“你,你在这里不开心吗?”
“我若是开心,怎会每日还盼你来?”
无方心里一颤,她竟盼着自己来?激动之余,他脱口而出道,“那我带你走吧,反正你在这里也不开心。”
她笑笑,“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只要你喜欢,我哪里都陪你去。”
她笑得更开了,“那你怎么养我?靠偷东西?”
无方愣了愣,“我偷东西很厉害的,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我是不会跟一个小贼走的。”
无方道,“我若不是小贼,你会跟我走吗?”
她想了想,忽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可真是扫兴,干嘛突然说这种话,难道这样每日和我见面,你不开心吗?”
“我自然开心,可是我也想・・・・・・”
“那便够了,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开心的,就已经很难得了。”
无方于是不再提带她走的事,仍每日来瞧她,可这一次来看她时,发现她脸上多了伤痕,额头上一大块紫红,嘴巴边缘也有伤痕。
无方惊讶道,“谁打你了!”
她拿起手帕擦擦嘴,“还能有谁,他发现你送我的宝贝了,以为我给他丢了脸。往后,他可能还会把我关起来呢,你这个小贼,以后就不要来瞧我了,你再送我东西,也到不了我的手上。”
“我怎么能不来瞧你?他都打你了,我去替你出气。”
“别,千万别去,你若去了,就别想再见我。他打我,是因为我心里没他,这个我没法子辩驳。小贼,你记住我说的话没?你我相知一场,不要最后闹得太难看。”
无方忍了几日,还是去瞧她,可惜已经晚了。
这户人家的门前,已经挂上了白灯笼,府内在举行丧事。有人叹息,这家夫人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竟然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端云念猛然惊醒,这会子是真的醒了,床前是两张担忧的脸。
“阿弥陀佛,你可算醒了,云念,你法术这么好,怎还会遭人算计?”
“怎么回事?”端云念的头还微微有些疼痛。
玉儿道,“你晕过去了,应该是有人趁你不备,给你下了迷药。”
端云念又敲了敲脑袋,让自己清醒些,“千灯去哪里了?”
“和他哥哥上街去了。”
“那个人,千灯的那个朋友,有没有来过?”
两人都很疑惑,“什么朋友,千灯除了我们,还有别的朋友吗?”
“对,他就是持灵者,此人对某种东西固执得可怕,我担忧他要做什么傻事。不行,我得赶紧找到他!”
她作势要下床,千灯和千洵却回来了,千灯蹦蹦跳跳道,“云念姐姐,我和哥哥买了好多吃的,晚上哥哥说要做大餐呢。”
“千灯乖,你来,姐姐有话问你。”端云念伸手把她拉到床前,何落定和玉儿跟着千涣一起,入厨房帮忙做菜,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端云念压低了声音道,“今日,你可见过十六?”
“十六?没有啊,他前几日来找我之后,问了一些话,便没瞧见他了。”
端云念道,“他问了你什么?”
“他问我,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你怎么回答他的?”
“嗯,哥哥和我说过,世上财宝可堆山,权势可覆天,但唯有真心最难得,最可贵。”千灯慢慢的开口,“我便是这样和他说的。哥哥说的话,我都记着呢,姐姐,你觉得这话对不对啊。”
“对,这话不错,千灯说得没错,真心最可贵。”她摸摸她的头发,却忽地看见她肩上背着一个崭新的布袋,端云念道,“你什么时候买这个的?”
“这是哥哥今天给我买的,哥哥说,不必等到明年了,再过两个月,就可以送我入学堂读书,所以提前买了这个给我。”
“里面装得是什么?”
千灯探头查看,“有做衣服的布,一些瓜果,还有新买的毛笔,咦,哪里来的铁盒子?”
千灯把一个正正方方的盒子拿出来,铁锈斑斑,盒口紧紧的关闭,像是沉睡了多年之后,等待人来唤醒,千灯试了一下,没打开,正欲再试,端云念却猛然醒悟过来,一把抢过这东西,有些惊恐道,“别,别开!”
“姐姐,你怎么了?你知道这东西?”
端云念道,“既然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是不要乱看,万一是有心之人丢进你袋子里想要害你的,岂不是称了他的意?”
千灯笑了笑,“姐姐,你比我哥哥还要疑心呢。”
“总之我来处理,你先不要管了。”
“好。”千灯听话的点头,“那我去帮帮哥哥他们。”
端云念下了床,独自来到这后山,她不确定这盒子里有什么,但她希望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样。
等到了真正僻静安全之地,端云念缓缓将盒盖掀开,还未看到里面的东西,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心里一阵翻滚的恶心,终是忍不住,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颗完整的,新鲜的心脏。
整理好情绪,从山上下来时,千涣独自站立在院中,一脸愁色,看见了她,只勉强笑道,“端姑娘,你还没用饭呢。”
“不必了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
“端姑娘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事。倒是千捕快怎么了,好像有心事啊。”
他道,“心事谈不上,说起来还算是一件好事。上次和端姑娘说起的玉面小贼,今日抓到了。”
端云念惊道,“什么,怎么会・・・・・・我的意思是,千捕快不是说,这小贼十分难抓吗?”
“是啊,也不是我们谁的功劳,是这小贼,自己来我们衙门认罪的。”
“他现在在何处呢?”
千涣以为她是担心这小贼会再次跑出来,不禁安慰道,“端姑娘别担心,他不会跑出来的,衙门里的大牢,可是只进不出的。”
“是啊,是我多虑了。”端云念忙道,“千捕快,我想起我还有事未办,先出去一趟。”
不等他回答,便匆匆离开了。
要是以往,端云念如此奇怪的举动肯定是引起千涣的怀疑,但今日他丝毫没往这方面想,也没那个心思。
玉面小贼主动伏法,是可喜可贺之事,衙门里顿时像过新年一般欢喜鼓舞,而最应该开心的,他们的头头,却还是还是难掩忧愁之色。
千涣一直对玉面很感兴趣,他那惊人的容貌和云淡风轻的气度,让人完全不能和那些偷偷摸摸的小贼联想在一起,何况他现在,身上还背了命案。
千涣偷偷来到地牢,不管会怎么判,玉面这样的重犯,说不定会押到京城去。然而没等他进去,地牢偏外的窗户边,煤油灯的阴影处,两个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人,大人我求求你了,您若帮我一次,您就如同我李轩的再生父母,我们李家,一辈子都会记得您的恩德。”
这声音是谁不言而喻,而此刻另一声长长的叹息,千涣也听出来了,就是他们衙门的陈大人,受理此案,应该是他做官生涯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陈大人嘛,也谈不上什么好坏。不贪不受贿,不欺压百姓,也不为难下属,喜欢养鱼逗鸟,过自己的小日子,看起来也没多少功利心,但是,也绝没有一颗为百姓造福的心。
他与捕头,不知是什么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只知,陈大人私下唤捕头为贤侄。
千涣正奇怪头头犯了什么错要在这里求救,只听那陈大人声音缓缓,但全然没了平日逗鸟的闲适自在,“贤侄啊,你平日浑浑噩噩过日子也就罢了,可自己犯的罪自己扛。这种简单的道理,怎么都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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