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小姐的事是最让虞妈妈挂念的。
她随即问道,“查清那人的底细没有?”
“还未。”
“赶紧去办,还有,让春眠让我屋子里来一趟。”
“是。”
春安就要退下,她又道,“也不急,等她服侍完小姐入寝之后再说。”
是夜,虞妈妈正在查看账簿,忽听到一个轻快的声音道,“虞妈妈!”
春眠心性活泼单纯,又是贴身照顾小姐的,所以很少得到虞妈妈的训斥,她还以为虞练是个多和善的人呢。
“来了。”虞练轻轻放下账簿,示意她坐,春眠笑盈盈的坐下了,视线又被桌上的绿豆糕吸引过去。
“ 吃吧,小馋猫。”虞妈妈把糕点推到她面前。
“就知道虞妈妈疼我。”她毫不客气的拿起就吃。
在江府,除了春安称呼她为师傅,其他一律称她为虞管家,这个春眠倒是有趣,服侍在小姐身侧,也学得跟小姐一样的称呼了。
“最近小姐怎样了,身体可还好吗?”
她明明已经见过江璃瑛了,却还问这样的话,但春眠丝毫没觉得奇怪,点头道,“挺好的,我最近还劝小姐出去玩了呢,她咽下口中的糕点,小姐整日呆在屋子里,对身体也不好呀。”
春眠以为虞妈妈会夸她,谁知虞妈妈眯起眼睛,一手拨弄着她额前散下的头发,轻声问道,“你会想到带小姐出去玩,倒是有可能,但那片竹林,小姐虽然爱去,你却是不爱去的,你不是说过那里阴森吗?”
春眠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瞪大了眼睛,问道,“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啊。”
“谁让你劝小姐出去玩的?”
声音轻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同她那锐利目光的逼视下,春眠咽了咽唾沫,“也,也不过就是小姐那些朋友,她们好久没见小姐了,挺想她的,所以·······”
“下贱蹄子!”
虞妈妈一巴掌赏给她,春眠一个没坐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那半块糕点也咕噜咕噜掉在地上,被虞妈妈一脚踩得粉碎。
“和我还不说实话?到底是谁告诉你,让小姐去那片竹林,再有半个字谎话,你今后也不必留在小姐身边了。”
春眠初次尝到虞妈妈的厉害,才知府上传言不虚。要是离开小姐,她还能去哪儿呢?
心里砰砰慌得厉害,她赶紧跪下,如实招来,“是林小姐,她让奴婢一定把小姐带出来,还给了奴婢银钱,她不肯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虽说她是小姐最好的朋友,可奴婢也不可能做出对小姐有害的事情,所以奴婢不肯收她的银钱,她这才告诉奴婢,是有人爱慕小姐很久了,想要求见小姐一面,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只要见一面就可以。奴婢想着,林小姐与我家小姐自幼是好友,林府与江府又是世交,她不可能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加上那段时间,奴婢家中弟弟生病,奴婢手上没有多余的······求虞管家开恩,不要将奴婢从小姐身边赶走,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不可能做出伤害小姐的事的!”
林小姐,林之瑶?虞练之前就不太喜欢林家这个女儿,总是缠着她家小姐,还说一些读书无用的话,长得一副乖巧的模样,却总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地上的春眠还是呜呜的哭着,虞练淡淡看她一眼,“行了,求饶的话说了这么一大堆,诚意却看不见半分。”
“您要怎样才肯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啊。”
“那林之瑶给了你多少银子?”
她说了一个数目,虞妈妈冷冷一笑,“亏你还在小姐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你只要吭一声,小姐会不替你请大夫吗?”
“前些日子小姐自个身体也不好,奴婢不敢再去烦她,虞妈妈,奴婢真的不知道此事会对小姐有害,奴婢也只是想让小姐多交些朋友。”
“哦,你替你家小姐想得倒多,随便结识陌生男子,算什么朋友,你怎么没顾忌到你家小姐名声呢?”她又问道,“不过这样一说,那个书生,和林小姐之前是认识的?”
“从林小姐的话,大概是这样,可也不见得是什么太熟的关系。得知那位周公子是老爷看中的人,奴婢就更放心了,知道他不会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不过前几日小姐和他弄得不太愉快,奴婢觉得小姐和他也没什么希望了。”
你想得倒是单纯。虞妈妈现在最怕的,就是她家小姐已经对那书生上了心,而那人的目的显然不纯,放任下去是什么后果,想想也能知道。
“春眠,你真的想弥补你的过错?”
她赶紧道,“奴婢一时糊涂,请虞管家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好,今后那个书生,你要好好替你家小姐防着。”
江璃瑛起床的时候,却发现是虞练和几个丫鬟在一旁等着,不由得惊道,“虞妈妈你怎么过来了,昨晚可休息好了吗?”
“ 已经休息好了,今早起来,就想过来给小姐梳妆。”
她扶着江璃瑛在梳妆台前坐下,镜中的那张脸笑盈盈,粉嫩如花,“也是呢,虞妈妈好久没给我梳头了。”
“小姐的头发真漂亮,”她低声赞叹,根根青丝穿过她苍老的手掌,不由得想起,这双手还算细嫩灵活的时候,她伺候的主人也有着相同乌黑的发丝。和夫人真是相似啊,她在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
江璃瑛轻声问道,“虞妈妈怎么了?”
“没,没事,老奴的手,已经不如以前那么灵活了。”
“虞妈妈是想起母亲了吧。”
“什么都瞒不过小姐的眼睛。后日,便是夫人的冥寿,夫人在世的时候,总是在生辰的前一日去寺庙上香的。”
“那我们明日也去吧,虞妈妈不要伤心了。”江璃瑛对母亲毫无印象,提起她心里只是淡淡的感伤,但虞妈妈每次都会感怀落泪,比起对另一个世界之人的思念,江璃瑛更在乎的是还在身边的亲人。
“好。”她揩揩眼泪,“是老奴不好,一大早勾起小姐的伤心事。”
“以后只要我在,我们每年都去。”江璃瑛转身,帮她拭去浊泪。
这一日江璃瑛准备出门时,却遇到了周宁怀,濛濛细雨,他也打着纸伞向府外走。
今日倒是肯出门了,江璃瑛心想,她心里对他虽然还有点怨气,但却没发现,此刻见到他的喜悦已经几乎抵掉了。
“江小姐今日也出门吗?”他看到她来,微微行了礼
“是啊,我们要去寺庙上香。”江璃瑛淡淡笑着,好像完全忘记了那日的争执。
“这么巧?不知江小姐要去哪一······”
“ 哎呀!”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春眠突然摔倒在地,地上湿漉漉的,她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垢。
虞妈妈在一旁轻声指责,“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一身污垢,是对佛祖的大不敬,还不快去换衣服!”
春眠心里委屈,可又不敢说刚刚是谁在她小腿上踹了一脚,只好低头跑走了。
虞妈妈给江璃瑛撑伞道,“小姐,咱们与住持约好了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先不管春眠了吧。”
“好。”
“这位是虞管家吧,一来便听说了您的大名,今日才见到。”
虞妈妈对他仓促的行个礼,便拉着江璃瑛往前走了,一面走还一面嘱咐道,“小姐慢些,这路上滑。”
周宁怀微微勾起唇角,如此明显,倒也不算太难对付。
在马车上的时候,江璃瑛看着虞练,“虞妈妈不喜欢周宁怀吗?”
“他是老爷的客人,老奴怎敢不喜欢?”
“那又怎样,就算他身份再高贵,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我们什么时候与住持约定时间了,虞妈妈是不想我与他交谈是不是?”
“ 小姐都看出来了。”
“不过,虞妈妈是初次见他,怎会对他有这样的看法?”
虞练顿了顿道,“小姐,老奴说实话,您虽然书读得多,但外面的人,您见得实在太少,所以很容易受蒙骗,老奴风雨大半辈子都过来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有些人只要一面,就可以看出他是怎样的人,而且老奴看人,很少出错的。”
江璃瑛愣了一笑,忽而大笑起来,笑声传出窗外都洒在了路上。
虞练一头雾水,“小姐笑什么,是在笑老奴自夸吗?”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啊,虞妈妈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您是不是觉得我对那个周宁怀有意,还是觉得他是故意想接近我,虞妈妈,两样都不是,我与他,不过是前面有些读书方面的争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虞练稍稍放下了心,可还是道,“小姐,你现在是感觉什么都没有,可感情这种事一天一个变化,谁也说不准啊。”
“可我不这么觉得,周宁怀这个人是比较特别,但还不至于让我一见倾心的程度。而且我未来夫君的模子,可是与他一点都不搭边的。”
虞妈妈试探性的问道,“小姐觉得周公子这人哪里特别了?”
“他还不特别?出身贫寒却那么骄傲,寄住在我家,却敢这样与我起争执,这些倒不是贬义,只是他这种人有些少见罢了。”
虞妈妈稍稍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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