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周围长年雾气笼罩,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城内天朗气清,说来也奇怪。白秋令行走在城中主路上,离城主府越近心中就越紧张。
他兄长已经继承了父亲城主一位,十几年按照父亲的意愿将清城打理得繁华热闹,颇受朝廷重视。早年父亲随祖父征战四方,功高盖主被发配镇守边疆,祖父主动请辞告老还乡,没过多久父亲也被降职跟着来到了清城。
祸兮福所倚,白家举家定居清城后,曾得了祖父诸多照拂的皇子一朝举兵谋反,改朝换代,他们偏安一隅误打误撞保全了性命。新朝皇帝登基,改了国号年号,为了稳定民心,新皇帝亲自谢过为皇子时给予他帮助的臣子,大赦天下,还给了清城许多特殊的权利。
但白秋令的祖父实在太了解这位新皇帝,他不寄希望于朝廷的庇佑,更不忍看到百年之后白家再经历风雨飘摇,于是将小儿子托付给了江湖老友司言,祈盼将来如果白家落难,他能救白家于水火。
这些事都是白秋令去年下山之时司言才向他提起,此前他一直误会父亲是将他遗弃,直到他回了一趟家才发现事实并非那样。兄长白木城一直吩咐人打理着他的房间,十几年如一日,白秋令时隔十几年第一次回家之时,房间里还崭新整洁。
白木城告诉他这是父亲叮嘱的,一定要等他回家。
而回家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陌生,即便这是第二次站在城主府门口,思来想去他还是轻功掠到了后山,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有院里盛放的桃花在他经过时候抖落了几片花瓣。
年前回来的时候他与白木城提了提想修一条暗道通往密室的事,白木城只说等城中忙完收成就安排。这次再回到房间里他或多或少有些期待,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床后发现了一个暗门,雕花的床架有一处将花团锦簇换成了几片槐树叶,他抬手轻轻按下去,一声轻微的闷响后墙面松动,伸手一推他便走进了暗道中。
暗道里设置了精巧的机关,踏下第一级台阶时两边墙上的烛火便被点燃,幽幽烛光将他面前的石板小道照亮,再往里走上约摸百步,便是白家位于后山上存放贵重之物的密室。
白秋令将横君放在白木城特意为他打的木架上,看了看四周陈放的物件,脑海里一点点拼凑出不在家的十几年这里的画面。他的侄儿已经七岁,性子是白家人一脉相承的沉稳,许是两人从未见过面,年前相见的时候小孩儿看到他冷着个脸,扭身就跑了。
这次来为了“讨好”侄儿,他还特意准备了些小玩意儿,趁着侄儿和隔壁苏大人家的小儿子玩耍的时候给他们放在了院子里小石桌上。
回清城之前他在路上打听到青霜剑的消息,准备启程去江南,给白木城留了书信,晚些时候便又悄悄出发了。
第七章世间最好看
从临海山庄外与唐昀分别,他就知道此后这一路都不会孤单。盗走横君伤了司徒念君,司徒剑怕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两他二人生吞活剥了去,从临海山庄一路到清城,他不知甩掉了多少司徒剑派来的人。
此时刚出清城不到一百里地,他便感觉又被人盯上了。
不过这几个人感觉上并不像之前一直跟他的临海山庄的人,更有些西域人的架势。他一路轻功而行,身后的人追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后来他干脆抱着清羽靠在树干上休息,对着静谧的四周出言问道:“不知几位有何见教?”
起初无人响应他,他便又问一遍,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从藏身的树后面走出来,两把弯刀在手上转着,面上带着阴沉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从那窄窄一道缝隙中挤出来的一样,难听又刺耳。
“公子抢走横君剑,我们家主人让我们来拿回去。”其中一人说。
白秋令腰间别着唐昀的一把折扇,清羽剑柄上却还是空着,没有补上新的剑穗。他靠着树干,连日的奔波让他深感疲倦,为了赶回清城把横君放置在相对安全的自己家中,他得有三天三夜没怎么好好休息了,这会儿看着身边十几个奇装异服的杀手只觉头疼。
“各位也是临海山庄的?”他明知故问,嗤笑一声随即又愣住——许是最近遇到的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情太多,他好像比以前多了好些不同的表情。
那人见他面不改色,多少有点不悦,直言道:“临海山庄那个老废物连把剑都守不住,我们主人代劳代劳。”
“你说得对,临海山庄司徒剑那个老东西都守不住的横君剑,凭你几个焚月宫的废物就能抢走了?”
凭空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风而来,顿时让白秋令头又痛了几分。他抬眼看了看唐昀,抱着剑转身就要走,却被面前的杀手拔刀拦了下来。
唐昀随着无奈摇头:“白少侠你说你看着我就跑这是什么意思,为了给你拿到横君你看我费了多大劲。”
白秋令遂回头,看到他手中已有了新的折扇,正好提醒他那把折扇还在他手里。他将腰间的折扇取下来直直朝唐昀扔过去,打在他手心后被他接住别在了腰上。
像是已经听惯了这人不着边际的瞎话,白秋令转身继续朝前走,唐昀轻笑一声,手中画了槐花的折扇打开挡了身后破空而来的暗器,长叹一口气道:“你看,我又救了你一命。”
白秋令只回头瞥他一眼,而后淡淡一句:“劳烦阁主多管闲事了。”
西域杀手气得牙痒痒,正要提刀冲向二人,唐昀不急不缓又说:“我要是你们,现在已经跑出去十几里了——也不是,以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这么点儿时间肯定不行。”
“......给我上!”西域杀手气得失了理智,齐齐朝唐昀扑了上去。白秋令趁唐昀**乏术,提气轻功飞了出去。
唐昀和白秋令不同,没有手下留情这一说——偶有例外也绝不是对这样不知死活的人。片刻功夫,他拍拍衣袖抬手接住飞回来的折扇,在手心敲了敲,跨过地上一具新鲜的尸体继续追白秋令去了。
他十七岁初出江湖,十九岁唐昀就独创了踏月逐云这一门轻功,至今难逢敌手,即便是武功上胜他一筹的江湖老前辈,于轻功上也无法与之抗衡。
白秋令得了经验,方才趁着唐昀不得空一刻不歇地奔出了几十里地,这会儿停在树下休息。好在他习的剑法灵动多变,从小练就一身轻盈的身法,跑起来也不是很费劲。他准备再休息个一盏茶的时间就赶紧继续赶路,不料刚跃上树干,树下灌木丛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知道那肯定不是唐昀,否则人早就大大方方扇着扇子出来,再蛮不讲理厚着脸皮问一句“白少侠为何看见我就跑”,很可能带来更多麻烦事。
一想到这里白秋令就暗叹这天地太小,像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唐昀这个人了。
唐昀确实是来了,眼下看着临海山庄派来的杀手前仆后继上前送死,他靠在树下懒得动手,好整以暇看着白秋令身形灵动剑法凌厉,两条白绸缠绕着上下翻飞,出神入化在十几号人之间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