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淑妃叫了宫女太监,陪着七宝出殿,七宝走到殿门口,回头看向淑妃,却见她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两人目光相对,淑妃便向她仓促一笑,摆手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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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出了宫,外间洛尘跟同春两人迎了她,便问跟淑妃相见如何。
七宝一声不响。
才上车,外头洛尘问道:“少奶奶,咱们是要回紫藤别院吗?”
七宝突然想起来:“去镇抚司。”
同春问:“姑娘是想去镇抚司探望咱们大人?”
七宝因为周淑妃的事,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本来懒怠说话,听同春问起,才终于把在宜德殿见了皇帝、自己求情一节告诉了同春。
同春听了大喜:“姑娘果然是聪明能干!居然能在皇上跟前儿讨情了。”
七宝嗤地一笑:“这算什么能干。我觉着皇上大概也不想大人在诏狱里吃苦。”
同春撺掇道:“皇上就算不想,总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叫人放了大人,到底需要有个人去讨情才是。哼,咱们大人千好万好,这一次却做差了,为了那女人弄的自己进了诏狱,还要姑娘去给他求人说情的。待会儿见了他,姑娘要羞羞他才是。”
七宝却仍不做声。
同春看出七宝有心事,还只当是因为张制锦的缘故。
车轿来到了镇抚司街上,正要拐弯,七宝道:“停下!”
同春掀开帘子打量了一眼:“姑娘,还没到呢。”
七宝说:“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洛尘在前方探着头看,才等了半刻钟,就见从镇抚司门内走出一道人影来,竟正是张制锦,仍是皎然玉树一般,风姿依然,身边儿陪着两个镇抚司的官儿。
洛尘喜欢的跳起来,忙招呼道:“少奶奶,九爷出来了!”
七宝早也跟同春下车,来至墙边探头看过去,果然见是张制锦,正在跟身边镇抚司的一名统领说话。
洛尘欢天喜地地说道:“少奶奶,你这会儿过去接九爷,他一定高兴的不得了。”
七宝哼了声:“谁要去接他。”
同春听了这句,也跟着说道:“就是!姑娘这次进宫,是在皇上跟前儿求下情来的,哼……还要去接他?”
洛尘原本还不知道,听了一愣。
就在这时,那边张制锦一边跟镇抚司的人说话,一边放眼四看,两道锐利的目光竟不偏不倚扫了过来。
七宝忙闪身躲在墙后,无端地心跳,忙拉了同春一把:“咱们快走吧。”
同春虽然在洛尘跟前嘴硬,听说要走,却很意外:“怎么?真的不见大人了?”
七宝说道:“不见不见。我们回国公府吧。”说了这句,又小心扒着墙边往那边看了一眼。
却不料先前两人嘀咕的时候,洛尘早迫不及待地迎着张制锦过去了。
这会儿张制锦正扫向这边,七宝吓得缩头:“他好像看见我了,咱们快走!”竟生恐张制锦走过来似的,忙拉着同春爬上马车,催着车夫快走。
第150章
张制锦第一眼的时候就瞧见了七宝。
同那镇抚司的千户说了话,转身的时候,正好又见洛尘兴兴头头地跑了过来,远远地跪地行礼:“九爷!”
张制锦往他身后瞥过去,道:“你自个儿来的?”
洛尘忙道:“少奶奶也在那边等着呢。九爷,原来今儿少奶奶进宫是……”
话还没说完,却见有一辆马车从街头驶来,将经过张制锦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车内有一人掀开帘子:“张大人。”
张制锦见是裴宣,便向着他拱手行礼:“不敢。”
裴宣微笑道:“看您在这里,想必已经无恙了?”
张制锦道:“多谢关怀。”
裴宣道:“原先七宝为了大人,东走西顾,我很是放心不下,如今见您这么快便顺利脱困,实在是可喜可贺。只不过,张大人以后行事还要多加仔细才是,免得让夫人为了你放心不下、左右奔波。”
裴宣说了这句,也不等张制锦回答,便淡淡吩咐:“走吧。”
马车从张制锦跟洛尘跟前驶过,停在了镇抚司门口。
早有人前去迎着裴宣,小心翼翼接了他下车进内。
洛尘看出裴宣的举止有些傲慢,忍不住道:“永宁侯越来越阴阳怪气的了,哼。少奶奶为了自个儿夫君,自然是十万分上心的呢,我看他这是嫉妒!”
张制锦已经迈步往那街口走去,洛尘慌忙跟上:“大人,等等我!”
不料走到拐弯处一看,空空如也,那原本停在这里的马车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洛尘吃了一惊:“原本还好端端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忽然想起方才七宝说不见张制锦,只是不敢说出来。
张制锦回顾方才七宝那瞬间躲闪的模样,问洛尘:“你先前说她进了宫?”
洛尘忙道:“是呀,之前先去了永宁侯府,然后本来是想去静王府的,走到半路是淑妃娘娘派人来传,于是才进了宫,九爷,方才我听同春姐姐说,是少奶奶在皇上面前求了请,所以皇上才开恩了的……”
正在此时,镇抚司两名统领带了几个人走来,因要送张制锦回紫藤别院,顺便监视。
大家翻身上马回到府中,洛尘抢先问门上七宝回来了不曾,谁知竟然不曾回来。
洛尘知道七宝回国公府去了,偷眼看张制锦,却见他神色淡然,且左右是镇抚司的人虎视眈眈,洛尘一时也不敢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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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在裴宣出门之后,谢知妍便也离开永宁侯府,来至张府。
张老诰命养了数日,身体才有了起色,见了谢知妍来了,勉强打起精神。
谢知妍行了礼,上前握着老诰命的手道:“您看着比先前更清减了好些。”
老诰命说道:“家有不肖子孙,自然令人寝食不安。怎会仍如往常般自在受用呢。”
谢知妍道:“话虽如此,老太太且别紧着放在心上才是,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张老诰命叹息了数声,道:“真真想不到,从小到大,也算是白疼他一场了。”说到这里,悲愤交加,眼中便泪光闪烁。
跟前的几位夫人闻言,都不敢做声。
张老诰命环视左右:“你们都也下去歇息罢,这里知妍陪着我就是了。”
众人徐徐退下,张老诰命才问谢知妍道:“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敢情是听说府内有事,过来看看情形?”
谢知妍一时不好提自己如何,只道:“我原本以为表哥会听家里的话,没想到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收敛。方才来的路上,又听说他自解了封禁,跑去了那什么李司业的府上,也不知是怎么样。如今又给镇抚司关押在诏狱里,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张老诰命冷笑了声:“他这摆明了是自断前程,也活该他落得这样的地步。我已经吩咐了家里以及靖安侯,绝不许他们去求情!看看他怎么办,他既然那么护着周七宝,不如且叫国公府的人帮他奔走去!”
此刻张制锦才刚刚给放出来,所以这边众人还都不知道。
谢知妍无奈地笑道:“闹得现在众叛亲离的,也不知表哥会不会后悔。幸而这府内有您老人家做主,不像是我们侯府里,也没个老太太在了,我都不知找谁做主去。”说着便红了眼圈。
张老诰命听到最后:“你们府里又怎么了?”
谢知妍将程弥弥回到侯府,竟然一反常态之事告诉了张老诰命,又哭着扑在老诰命怀中:“这话我不敢对别人说,只是她实在太过,太欺负人了,侯爷偏偏又护着她,老太太,我该怎么做才好?”
张老诰命闻言大惊,捧着谢知妍的脸道:“那个贱婢她真的、对你动了手?”
谢知妍含泪点头道:“这种事,我都难以出口,又怎会在这上头说谎。”
张老诰命眉头深锁:“她竟然敢如此,这自然是因为有永宁侯在背后给她撑腰了。”
谢知妍哭道:“侯爷还劝我心胸宽广,多忍耐她些时候,我看侯爷也是跟她沆瀣一气,联手的想要治死我然后扶她做正房呢。”
张老诰命抚着她的头道:“别哭,我的儿,也不要说这些颓丧的话。”
谢知妍掏出帕子拭泪,低低道:“我本不想在这时候打扰老太太,只是……实在忍不住。”
老诰命看着她泪痕满脸的样子:“真真想不到那贱婢居然是个狠角色,按理说永宁侯不该是这么昏聩的人才是。”
谢知妍低着头:“我原先想回家,请家里的兄弟们帮我去说,又怕侯爷觉着我是以势压人。”
老诰命思忖着:“你说的是,本来是该叫娘家的人过去说理的,但现在情形有些特殊,永宁侯身上有伤正在将养,另外那小贱婢不是也说断了一只手?而且又有身孕,自然叫人打骂不得,若说出去,别人不信她欺负你,还只当是你容不得她呢。”
谢知妍缓缓点头。
老诰命想了会儿,说道:“好了,照我看,不如息事宁人,你只管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的,依旧和和气气的便是。”
谢知妍大为诧异,老诰命拍拍她的手道:“你怎么还不懂?暂时忍一时之气,那贱婢再能耐,也终究有无能为力任人摆布的时候……哼,似这般宠妾灭妻的妖孽,很该活活打死!”
谢知妍对上老夫人的双眼,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程弥弥毕竟快要临盆了,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犹如过鬼门关一般,那时候……一想到先前被羞辱的滋味,谢知妍咬牙道:“您老人家说的是,我明白了。”
两人才说完,外间小丫头道:“四奶奶回来了。”
不多会儿,李云容从外进来,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老诰命道:“你父亲怎么样了?”
李云容红着双眼:“看样子……不是很好。我是特回来禀明老太太,我想在家里多住两日,也算是伺候着……尽一尽孝心。”
老诰命颔首道:“很该如此。你多收拾两件衣裳,再叫人拿些要用的东西,不要舍不得,就说是我的话。”
李云容跪地叩谢,正欲起身离开,老诰命道:“对了,听说锦哥儿去了你们府里,是做什么?”
“听二哥哥说,是探父亲的病。”李云容低着头回答。
张老诰命“哦”了声:“他倒是个有孝心的,只不过是对外人罢了!”
李云容退出了老太太上房,回到自己房中,浑身无力,却仍得打起精神让丫鬟们收拾几件衣裳,以及要给李老爷子的那些补品。
突然又想起来,这些日子自己未必回来,这房内的事还要交代张岩几句,见自己的贴身丫鬟也在忙碌,于是只身往张岩房中来。
进了院子,沿着抄手游廊来至廊檐下,正走到窗下,突然听到屋里头有人说道:“听说又在收拾东西呢,我常常听三太太暗中嘀咕,说你们二房的东西不知给收拾了多少去她娘家,连整个府内也少不了呢。”
李云容心中咯噔一声,猛地站住脚。
另一人道:“横竖父亲不管,我们就只是睁眼的瞎子而已。”
此刻李云容满脸涨红,已经听出了这两个人,头一个是张琼瑶,后面说话的自是张岩。
只听张琼瑶说道:“也难为她,哄的老太太那么开心,二太太也中意,到底是有能耐,却也罢了。”
“能耐?”张岩冷笑了声,“如果再多一分能耐,就不是四奶奶,而是九奶奶了。”
张琼瑶诧异:“这是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