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娘说…”黑姬不顾痛处,拉住了黑筱子的手。“不要为娘报仇,你斗不过她的。”
“不….”
“筱子,你听话,娘想说….”说到这里,黑姬已经接不上气了,眼看快不行了。“找..四叔。”说完,马上就断了气,人形保不住,变成了一只蜘蛛。
黑筱子看到娘死在自己面前,号啕大哭起来,她的任性害死了自己的娘,叫她怎么能不哭…哭到天昏地暗,一切却没有转还的余地,黑筱子深受失去爱人,又失去亲人的痛苦,对这花花世间,已经提不起半点儿兴趣,当天夜里,她便带着黑姬悄然离去了,不过短短几日,黑姬母女所开的酒楼就易了主,久而久之,人们再也想不起在这里开酒楼的这对母女。
离开市井,黑筱子重回了深山,费用了力气才找到了胡逍遥的四叔,四叔看到黑筱子并不惊讶,从容的问:“来了?”
“娘让我来找四叔。”黑筱子双手捧出了黑姬的尸体。
四叔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走出洞外,在一棵大树下挖了个洞,淡然的说:“给你娘立个坟吧。”
“…”黑筱子没有说话,却听话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把黑蜘蛛放进了四叔挖的坑中,眼见着四叔掘土,一点点的将黑姬埋了。
“你娘说什么了?”
“娘没来得及说,只让我来找您。”
“嗯。”老头子点头,似乎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你娘走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黑筱子面无表情,已经万念俱灰。
老者笑了起来,看着黑筱子,问:“那你知道你娘想让你怎么样吗?”没等黑筱子回答,老者又说了:“你娘用自己的命还了你欠下的债,为的就是让你能有机会再与逍遥继续前缘。”
“四叔这是什么意思?”黑筱子听糊涂了,明明胡逍遥已经死了,如何再续前缘,再看老者并不悲伤,这让她好生奇怪。
老者不答,只看着黑筱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天空叹息:“缘是孽,孽也是缘,注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说完,便化升白云,上了青天。
这时,黑筱子才知道,老者已经修行成仙,此是腾云而去,在这深山之中,再也不会有与她相识的妖精鬼怪,而老者的那句话却像个谜一样,印在了黑筱子的心中。
说到这里,黑筱子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的叹息,小鹦听了觉得很是感伤:“怎么会这样?真是造化弄人。”
“…”雪狐这时心生疑窦,黑筱子口口声声说那厨房里的尸体是她的相公,可这故事中黑筱子的相公早已化为乌有,而且看那尸体的装扮倒像是现代人,没有古时的气息。“那后来你可是又出了深山,与凡人婚配了?”
“我确是出了深山。”黑筱子点头,继续说:“山中一日,人间十年,当我再次出山时,世间已经变了模样,人活不过百年,可我是妖精,任世事再怎么改变,我还活着,为了不让世人觉出我的怪异,我不断的更换居住的地方和姓名,在世间活了下来…”黑筱子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活着,但当她想到黑姬想她活着,她便活了,几百年里,她更换了无数的名字,连她自己都数不过去她自己改名换姓去了什么地方,朝代更换着,一遇战事,她便隐回深山,实在不想与那战事有任何关联,原以为就这么一直无尽的过下去,不仙不人,世世做个妖精,却不想,她会有再遇到河蚌精的这一天。
民国初期,国家政事混乱,黑筱子入世后一见如此,便有再回深山之意,谁知,她在回到深山的途中,竟然遇到了携子逃难的河蚌精,百年以来,模样未改,那河蚌精似乎也认出了黑筱子。同于破庙过夜,河蚌精趁爱子睡着,走到黑筱子旁边,轻声的说:“随我来。”
黑筱子点头,这时,她已经激不起对河蚌精的半点儿怨恨,几百年的时间,她已经说不出是自己和河蚌精之间是谁欠了谁。两人出了破庙后,看着彼此,竟同时叹了气,这让河蚌精笑出了声,笑完问道:“还恨我?”
黑筱子笑着反问:“你恨我吗?”
“过去了那么久,还有什么恨不恨的,虽然没死,但我相信,你我的心都已经重生过了。”河蚌精的脸上满是灰尘,依然如百年前的质朴。
黑筱子回头看了一眼在草堆里睡得正香的孩子,开口问道:“那是你儿子?”
“嗯。”河蚌精说到儿子,满脸幸福。“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奇怪你为什么还要相信凡人,跟凡人结婚生子?”黑筱子猜出了河蚌精所想。
河蚌精点头,看着一脸笑容的黑筱子,轻声问:“你还过得好吗?”
“没有你好,我跟你不同,我不会相信凡间的男子,也不会像你一样盲目的去爱一个人。”黑筱子实在是佩服河蚌精的坚持,经历了那么伤心的事,还能再次去爱,这换是她,万万做不到的。
河蚌精搓着双手回答:“也不竟然,好与不好,一念之间,我只庆幸上天给了我这个孩子,让我有了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孩子?”黑筱子有些伤感,曾记何时,她有个孩子,也有个希望,只是那希望破灭了。
河蚌精自顾自说道:“我跟孩子的父亲成亲以后,他就去了战场,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也许他活着,不知道在何方,也许他死了。”说着,叹了口气。
黑筱子知道现在的局势,于是关心的问:“你今后怎么打算?”
“好好带大儿子,让他过得快乐。”河蚌精微笑着回答,看了看黑筱子,问:“那你呢?这是要去往何处?”
“回深山,这人世战事不断,没有什么意思。”
“一个人?”
“一个人。”
“既然你一个人,不如跟我一起吧,我们两个人也好有个伴儿。”
黑筱子看着河蚌精,实在没想到河蚌精会有如此的邀请,但是她能理解河蚌精的心情,这飘摇的人世,一个人活着皆是困难,何况不死不灭的妖,那种孤独是凡人不能体会的,黑筱子想了想后,笑着点了点头。
“那以后,你就是我儿子的干妈。”河蚌精笑着握紧了黑筱子的手。
两个有着百年宿冤的妖,因为寂寞和缘份又走到了一起,黑筱子欣然的接受了这个朋友,也接受了河蚌精的儿子。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河蚌精的儿子也已经长大了,成长为了一个年青少年,放学后高兴的跑回了家,看到黑寡妇后,高兴的喊:“干妈。”
“旗生乖。”黑筱子放下了手里的青菜,指了指屋里小声的说:“还不去看看你妈在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不用看,我端出来了。”河蚌精穿着一身旗袍,梳着端庄的发髻,手上端着一盘饺子。
旗生一看母亲端出饺子,惊讶的问:“今天什么日子啊?”
“傻瓜,今天是你十九岁的生日。”河蚌精放下饺子后,为儿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黑筱子坐在那里看着旗生,十年前,她和河蚌精并没有回深山,而是选择了留在人世,因为她们想给旗生一个正常人的人生,也不想旗生知道自己是妖的儿子那么孤独,一眨眼,十年过去了,旗生变成了小伙子。
旗生嘿嘿的笑着,抱着黑筱子的肩说:“我都有十九岁了呀?我怎么没发现,我看我妈跟干妈像十九岁还差不多。”
“你这孩子,就是贫嘴。”黑筱子拍了拍旗生的头,笑了起来,这时,她看到河蚌精在看自己,她明白,是时候要有改变了,毕竟儿子长大,母亲不老,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连旗生都发现了,外人能不发现吗?这是作为一个妖活在人世最大的困难。
晚上,趁旗生睡着,黑筱子和河蚌精来到了屋外,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还是河蚌精自己开了口:“我想我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就这么走,你舍得?”
“舍不得能怎么样,难道要让孩子知道我们是妖?”
“可是,我们就这么走了,旗生会难过的。”
河蚌精没说话,看着黑筱子笑了:“我看啊,你比我更像旗生的娘。”
“瞧你说的。”黑筱子这些年没有白疼旗生,虽然说是喊干妈,旗生当黑筱子是亲妈一样的孝顺和听话,黑筱子也待旗生像亲儿子一般。
河蚌精和黑筱子相视一笑,知道最终还是得做这个决定,于是第二天趁孩子去上学后,便离开了家,这一走,就是三年,两人忍住没有回去看过一眼,要不是河蚌精感觉到儿子遇难,她也不会下山。
黑筱子陪着河蚌精下山后,在城外的荒地里的发现了旗生的尸体,河蚌精冲过去抱着儿子的尸体失声痛哭,黑筱子的眼睛里强忍着泪水,旗生是被枪打死的,打听后才知,旗生参加了革命,结果被小日本抓住后,给乱枪打死了。这一次,不管河蚌精如何劝阻,黑筱子都要重回人世,她要为自己的干儿子报仇,河蚌精不能阻止,也控制不住夜晚时吹来的丧子之痛,遂与黑筱子潜入人世,等待时机,要将那把旗生至死的人全部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