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暮炎心里也多多少少放心了,这个孤独的老人大彻大悟,孤独和死亡对他而言不过只是必经的一个过程,他身在其中并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我对月儿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知道为师在担心什么吧。”离翁放下钓竿,转过头看着暮炎。
“是有关于他叔叔的事儿?”
离翁点头,“我是看着月儿长大的,她的想法、性情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可有些事就算猜到了八九,还是难免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月儿不可能轻易就住进霜家,她能去哪里呢?她是个女人,性格单纯还不懂如何防备生人,城中人流混杂,贪财好色之辈多如牛毛,何况她还是霜家主家的后人,谁能娶到她在城中就等于有了一定的地位。我是怕……”
暮炎思索了片刻,“师父不必烦恼,我会留在城中陪着她,等到她谅解了她的叔叔搬进家里居住,到那时候我再走,不知道这样可好?”
“再好不过了。月儿啊就像是你的妹妹,有你在一旁开导、安慰她为师也就放心了,师父有句话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师父请讲。”
“你有没有想过娶了月儿,我指的是念想在有生之年,你们的关系如今更亲密了,我有时也分不清你们是恋人还是朋友,还是这种亲密只是简单的兄妹之情。”
“是兄妹之情。”离翁不假思索地说,这儿三个月来两人经常相处在一起,互诉烦恼就如同一家人,暮炎见到她不会再感到紧张,一切的情感流露的都非常自然,他在心里已经把女孩认作了自己的亲妹妹。
“这是你心里的想法吧,你能想明白就好了,不知道月儿会不会也这样想……”离翁摇了摇头,“罢了,能做成兄妹也是种缘分啊,她把面纱摘掉了其实是想告诉你,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和你一起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一路上多照顾她,找机会慢慢把她家里的事情讲明白,多费点心思。”
“徒儿,明白!”
“炼器师一生最不缺少的就是钱了,而为师却过的十分窘迫这几十年吃喝都是自给自足,衣服破了也是缝了再补。我有一件东西带给你,到大一点的城镇卖了吧,识货的人会出高价钱买下来,作为你和月儿的路费之用。寒牙雪都在一座岛屿上,距离此地有百里路途,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要怎么回去,只记得有一个地名叫落霞,是个城市的名字,你到了这座城之后,从渡口坐船出海就能到达目的地。”
“路费我有办法能弄到,师父教会我的东西已经太多了,这点小事怎么能够劳您费心呢。”
“炼器师随便拿出一件魂器摆到世面上都会卖出天价,当然炼器师也不会把东西随便卖掉,毕竟这一行不同于商人。除了水雉刀和血轮,剩下的只有虚明灯和雾隐衣,留在山谷里也没有用处,你就收下吧。”
“我会交给霜小姐,我不会卖掉师父半生的心血之作,以前我是位路护,路护最大的本事就是赚钱,路护是我的身份,离翁的徒弟也是我的一个身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的生活其实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离翁徒弟这重身份你就埋在心里吧,到了外面,特别是寒牙雪都不要提起我的名字,记住了吗?”
离翁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格外严肃,暮炎不禁坐直了身子用力点了点头。
“城中的很多人已经淡忘了我,甚至不知道四大家族里曾经有过风家,但其他几大家族的后人都还没忘当年的事儿。他们会担心我某一天来复仇,炼器师有复仇的本钱和能力,即便独身也颇具威胁。所以只要以你路护的身份自居就够了,告诉月儿对于谷内的事儿不要和外人提起,就算是对她的叔叔也不能说。”
“还有,把血轮藏好,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了有关于它的秘密,对于月儿最好也不要讲,她心地太善良容易被人利用。”
离翁现在所说的就是辞行的话了,天黑之后他们就不再相见,他想了想生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了四个字,“一路保重。”
听到这句话暮炎才真正感觉到他们要走了,师父将要分离今天是相处的最后一天,他的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离翁在他眼中既是师父又是长辈,更像是他的家人,无微不至地关怀着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本领传授,这三个月来暮炎有如脱胎换骨一般,掌握着罕见的血元怪力,同时兼修水雾双元的三元武者即将横空出世。
“去吧,去准备一下,见到月儿时告诉她晚上就不要来看我了。听说夜晚的时候鱼最容易上钩,特别是下着蒙蒙小雨的时候,我打算在这里待上一晚。”
暮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微微有点阴了,说不好到了夜晚真的会下雨。
这里没有避雨的地方,暮炎想劝说师父到屋舍里去住,可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他们搬到了离翁所住的院子就是为了能时刻陪伴他,可也只有这儿一晚而已。暮炎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回头看去,一座坟头立在一棵树底下,墓碑上刻着死者的名字――风无极。
暮炎默默地走远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最后对离翁的记忆是一位渔翁的印象,静坐在湖边目光看着湖面上的水光,这个人在武皇漫长的一生中只占着很小的一角之地,但他的名字被世人所熟知,倍受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