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老长叹一声:“他说的那番话,当时丘家众人自然无人肯相信,所有人都在狠狠地嘲笑他。他不屑争辩,转身上山。”
“此后三天,他再未曾下过山。第三天,他出现了,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藏龙大阵,我已阵外布阵,做了七处改动。此阵必成!一年内,藏龙谷内阴气必生。三年内,丘家气运必尽。五年内,此风水宝地必成阴地。十年内,藏龙谷内,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你丘家真有本事,便将我的阵外阵破去。不然,或者你丘家搬离藏龙谷,然后隐世丘家就此在世上除名;或者你们便守在藏龙谷中,一个个的死去,用你们的命来赎那场罪!”
“我等着,看你们如何选择?说完,他大笑着离去。”
“他说的,我本来是不信的,可看他那般自信,我心中也有些担心,立即动身前去查看。看了三天,我确定,藏龙法阵一切无恙,他果真没有动法阵丝毫。”
“所有人都看不出异样,于是所有人都嘲笑他。疯子果然是疯子,拿我丘家没办法,就来空口吓人。”
“可是几个月后,异变滋生。”
“藏龙法阵阵眼处,那口水井旁的松木,有松针枯黄,掉落地面。”
“当得知这消息后,我大惊。那松木可是风水树,数百年来,上面的松针从未曾枯萎过。我急急跑过去,看着地上掉落的几根松针,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那疯子说的,可能是真的!”
“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一年以后,此事确定无疑。丘家上下都大惊。于是我领着丘家众人,疯了似地翻遍了整座山,没放过一草一木,可根本没用!”
“他说的七处改动,我丘家用了四年时间,费了无尽心血,才找到三处。而这三处,有一处得以破解,而另两处纵是知道有异常,却无能为力!”
“这时,五年已过,家中开始死人,不停地死人。而丘家好几十号人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地或离开、或死去!”
“到如今,已是第七年,事情再无法收拾,就连祖先的遗骸也受阴气所侵,化为妖邪。连先人都受此奇耻大辱,我藏龙丘家,还真真是,不孝啊,不孝啊!”
看着丘老在那痛哭流涕,小道士心情极是复杂。
丘老自然有错,可要说他是一个坏人,却也未必。丘家其他老少,小道士这数日接触以来,只觉个个都是良善。可就是这群人,竟犯下如此天怒人怨的罪行。并且因为这罪,而受到了这等残酷的惩罚:五十七人,已去二十人,还累及先人!
那这事,是“朱疯子”错了吗?他似乎也没错,不过是为师父报仇雪恨。并且他也留了活路,只要丘家举家搬离藏龙谷。
丘老喃喃地说道:“我知道家中小一辈的,个个怕的要死,都想搬离藏龙谷。便连几个老人现在也动摇了。只有我,还在坚持。”
“我之所以坚持,是因为丘家一旦搬离藏龙谷,那还是隐世丘家吗?丘家众人失去了藏龙法阵的庇护,不过只能苟延残喘一时,慢慢便会身遭厄运,个个横死!”
“再一个,那个疯子说的其实没错,这罪不只是我的,不只是我四个儿媳两个女儿的,这罪是整个丘家的。足足五十多人啊,他们全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只要有人告诉我一下,那件人伦惨剧,也不至于发生。既然是整个丘家犯了罪,那整个丘家担了这报应,也是应该。”
小道士叹道:“蝼蚁尚且偷生,你压,是压不住的。”
丘老叹道:“是啊,压,是压不住的!”
“明日宗祠议事,决定丘家走向。仙长,你虽不是我丘家人,却是我丘家的大恩人,老夫便做主,请仙长明日午时,前去宗祠。”
“哎,明日过后,我藏龙谷丘家,便应不复存在了,再不存在了!”
说着,丘老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嘴里痴痴地说道:“风水传世,隐世丘家!我藏龙谷丘家啊,传承了五百年的风水世家啊!呵呵,呵呵。”
第二天,宗祠。
丘老引着丘家数人,上香、燃烛、烧纸、献祭、叩首后,再一一坐下。
坐下后,却一阵沉默。
丘老冷笑道:“说啊,怎么不说了,平日个个不是都说的很痛快吗?怎么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个个的都成了哑巴?”
再沉默了一会,丘老三一咬牙,起身:“爹爹,孩儿有话说。”
丘老看了他一眼:“果真是你先开口,三儿,有话你就说吧。”
丘老三一紧拳头:“爹爹,这藏龙谷绝不能再呆下去。我丘家必得举家搬离,或到吉州城,或到洪州城。藏龙谷这已是死地!”
丘老说道:“搬出去后嘞,能多活几年?”
丘老三大声说道:“至少绝不止三年。十年内,藏龙谷内,鸡犬不留,寸草不生!这话谁都记得。”
丘老问:“好,生人易离,那死人嘞?”
他一指后山,再一指灵位:“我们的先人怎么办?”
丘老三答道:“等丘家安稳以后,祖坟自会迁离,宗祠也会重建。”
丘老再问:“那得需几年?这几年怎么办?”
丘老三说道:“只要我丘家活着一人,就定会完成此事。”
丘老闭目:“好,这话我就假装相信。那你们,老三、老四,你们这几个老人,也是这意思吗?”
几个老者沉默地点了点头。
丘老长长一叹:“人都有求生之念啊,我不怪你们。”
他起身,抽出一支香,在祖先灵位前深深一礼:“你们都走吧,都离开吧。但我不走,我一个人留在这,陪着藏龙谷的各位先人,直到死去。”
丘老三大惊,叫道:“爹爹!”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灵牌,丘老涩声说道:“当年老夫犯有大错,这才惹来了这场弥天大祸。为消弞这场祸患,老夫已是尽心尽力。既然最后无能为力,老夫能做的,也只有以死赎罪!”
丘老三哭道:“爹爹要是不走,孩儿也不在。”
丘老怒道:“这说得什么胡话!你二伯走了,五伯走了,大哥走了,我丘家已死了太多人,不能再死人了。”
“三儿,你处事公允,又有急智,族中后辈对你很是敬服。离开藏龙谷后,你便是我丘家的家长。”
说着他转身:“老三、老四,这事你几位没意见吧!”
几位老者犹豫了一下,俱都答道:“没意见。”
“好,”丘老无力地挥了挥手:“这事便这样定了。”
“仙长,我丘家久居深谷,对外面的人情世故实在欠缺。这出去后,还请仙长多多关照一下。我丘家,以后便拜托给仙长了。”
这意思是,整个丘家从此以后便成我张天一的附庸?一时之间,小道士大是心动。
这可是,隐世丘家啊,风水之术冠绝天下的丘家啊!
可想了想,小道士摇了摇头:“丘公,此事请恕贫道不能答应。”
丘老浑身一震,黯然说道:“也是啊,我丘家已承仙长恩惠太多。这出去之后诸事繁杂,仙长哪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再花在丘家身上。”
“不过仙长请放心,我丘家先前立下的誓言定然有效,只要仙长有所请,我丘家必唯命是从。”
小道士拱手说道:“丘公误会了。贫道的意思是,丘家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藏龙谷中,为什么非得要出谷?既然无需出谷,哪还用得着贫道关照。”
丘老摇头:“若有一丝可能,我丘家绝不会离开。可事到如今,哎!十年内,藏龙谷内,鸡犬不留,寸草不生!这话老夫信了。”
小道士微微一笑:“丘公,昨晚贫道想了一宿,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非常的简单,只是丘公等人身在局中,这才想不出,看不透。可一旦看透,要化解那人所布的局,实在是易如反掌!”
这话一说,宗祠中的数人个个大惊。丘老浑身颤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仙长是在开老夫的玩笑吧!”
小道士摇头:“道理真的很简单。那人既然是阵外布阵,也就是说,不管他布的是什么阵,不管他布的阵有多神奇、有多玄妙,但他那阵一定是依附在藏龙法阵上,是也不是?”
宗祠中众人齐点头,丘老三还说道:“这个道理我们从一开始就明白,可知道这个有用吗?”
小道士自信地一笑:“当然有用。既然他布的阵一定是依附在藏龙法阵上,那我们将藏龙法阵毁去,他布的阵岂不是无所凭借。那样,他的阵不就自然而然地破了?”
此言一出,宗祠中的数人齐齐跳了起来,大叫道:“什么!开什么玩笑?叫我们丘家毁去藏龙法阵,那我们丘家还是藏龙丘家吗?”
小道士反问:“既然丘家都已决意离开藏龙谷,也就是说,要舍弃此法阵。这样,试问各位,毁去藏龙法阵又有什么关系?毁了后,事情会变得更坏吗?不,事情只会变得更好,会好上许多许多。”
这轻轻地一问,就如一记当头棒喝,将丘家人重重地敲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