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声起,一箭飞来,直取小道士的后脑勺。
小道士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果然,剑光一闪,那箭断成两截。
许若雪怒道:“该死的,这些人是狗皮膏药吗?怎么甩都甩不掉。”
小道士倒是淡定:“夫人,要淡然,要静心。区区骚扰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许若雪更怒:“你有我护着,屁事没有,自然可以淡然可以静心。我却要时时在意,不然就会成为寡妇。这样,你叫我怎么淡然怎么静心?”
这话,说得大有道理啊!
说完,许若雪按捺不住,掉转马头反身杀去。小道士轻叹一声,不用看,他就知道结果如何?
果然不一会儿,许若雪气冲冲地返回,脸上冷得似罩上了层寒霜。
那些人的确极烦。
小道士胯下的大黄马再是神俊,可毕竟载了两人,甩不掉他们。小道士逃不掉,许若雪自然不敢离他左右,只能小心护着。
于是,便成了眼下的情形。
那些人骑马跟着,离得近了,便是一箭射来。待许若雪杀去,转身逃跑。许若雪担心小道士安危,也不敢追远。等她不追了,那些人又跟来。
许若雪气得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挑逗,就是泥人也会起三分性子,更何况,是一向性子急躁的许女侠?
再行了一程后,许若雪终忍不住,喝道:“夫君你只管前行,绝对不可停,一直往前行,那样定然没事。这次,我必杀尽这般贼人!”
小道士叫道:“若雪不可,以防中了贼人奸计!”
可许若雪哪还肯听,反身杀去。
小道士长叹一声,只得马不停蹄地往前驰去。
一路提心吊胆,所幸一切平安。小道士于是压住马速,只盼许若雪能及时赶来,却不见人踪。到得后面,小道士干脆停在路中,竟也等不到人。
他不敢停留太久,只得继续前行。
这次行不了多久,眼前却忽然出现一条大河,河中船来船往,速度甚疾。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脑中闪过,小道士正想看清时,身后却传来马蹄声。他大喜,回身一看,看到的却是两个汉子。
那两个汉子一见到他,即刻拍马追来。小道士心中叫苦,连忙催动大黄马。
好在那两个汉子胯下的马跑了许久,已跑不快。小道士骑的大黄马刚休息了一阵,所以一时半会儿的,那两个汉子竟追他不上。
那两个汉子也不急,左右分开,只是紧紧地跟着。小道士若想离开官道,这两人必开弓射箭,封住他去路。这样小道士明知不妥,也只能被逼得顺着官道前行。
这样一追一逃,前方忽然出现一个镇子,镇子旁还有个码头,码头上还停着数艘船。
一看到船,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刚脑中闪过的念头是什么?那帮追杀他俩的人,必已上了大船,到了这小镇。怪不得,这两个汉子将他往这赶。
想明白后,小道士哪敢进镇。两个人,和几十个人,他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小道士怒吼一声,左手搂紧柔儿,右手舞着长剑,就向那两人,当头杀去!
这一去,竟也带出了几分凛冽的杀气。
只是还未及靠近,小道士便惊叫一声,急急勒住马。
却是,那两个汉子手中的长弓,稳稳地指向他怀中的柔儿。
小道士毕竟不是许若雪,如此近的距离,能躲得过一箭便已是侥天之幸。想要一剑劈飞两箭,这却绝无可能。既然如此,他哪还敢冲上前。
他心中长叹:我去啊!这十来人是哪来的?大宋少马,更是严禁民间私藏弓弩。这十来人个个骑着良驹,手持良弓,根本不像是江湖中人,倒更像是官兵。并且,还应是官兵中精锐中的精锐!
可就算想明白了,他也毫无办法,当下干脆一咬牙,策马往镇子那当先行去。
进了镇子,里面人声鼎沸。就在镇子中央,摆了有七八张大桌。数十汉子正团团围着,在那喝酒吃肉,好不热闹。
正热闹时,小道士骑着马闯入。数十人大愣,喧嚣声瞬间停息。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小道士就大笑着说道:“各位别来无恙啊!”
大笑声中,小道士怀抱美人,翻身下马。他无比亲切,无比自然地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笑着说道:“来啊,继续喝继续吃啊,一个个地愣着干嘛?”
这帮人这才反应过来。
有啃着鸡腿的,“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鸡肉,手往衣服上一抹,就抄起了鬼头刀。有喝着酒的,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在杯盘乱响声中,拎起了桌旁的朴刀。
十数人持刀舞剑地杀来,小道士依然端坐不动。他神色自若地拿起一根猪蹄,往嘴里送去。
刀剑就要砍到头上了,小道士却闭上眼,赞了声:“嗯,香!”
“住手!”关键时刻,那老者喝道。
七八柄刀剑即刻悬在小道士头上, 一动不动。一汉子问:“左堂主,怎么了?”
左堂主分开众人,在小道士面前坐下,也拿起根猪蹄,啃了一口,也赞道:“嗯,是香。”
小道士击掌大笑:“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左堂主是不?我天一子敬你一杯。”
左堂主一口喝干杯中的酒,问:“天一子,你真不怕死?”
“我当然怕死,怕得要死。”小道士说:“不过,你们犯了一个错误。”
“哦,我等却是犯了什么错?”左堂主淡淡问。
小道士正色说道:“半路劫杀,我死了便死了。依你等的后台之硬,无凭无据,怕是谁也奈何不得。”
“但是,你等错就错在,大摇大摆地在这吃喝玩乐。现在镇上有无数的人看到我和你们在一起,想要再悄无声息地将我灭杀,却是再不可能。”
“这样我怕什么?我死了,你,你,你”
他手持猪蹄,一圈扫过,冷笑道:“你等,一个个的,都要给我陪葬!”
他身后一个汉子听了就怒道:“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野道士,说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小道士冷笑:“区区一个野道士?哼,区区一个野道士,全川蜀的官府、黑道、白道为什么没人敢来捉拿?区区一个野道士,凭什么要你等千里迢迢,赶来此地,还暗中设伏?区区一个野道士,有何资格迎娶堂堂青城剑派的大小姐,还得她拼命相护?”
他再一指刚刚赶到的那两骑,猛地喝道:“区区一个野道士,用得着花费偌大的心血,调动如此精锐的官兵?”
“你等,”他手持猪蹄,再扫了一圈:“个个自命不凡,其实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你等不过是准备丢弃的棋子而已!”
他冷哼一声:“参与进了不该参与的事里,竟然还敢泄了行踪,真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道士这话一说完,围着的数十汉子个个脸色大变!有些汉子忍不住就收了兵器,悄悄地后退了几步。
左堂主脸上也是一阵阴晴不定,他沉思了片刻,说:“某不知你说的这话是真是假。即便是真,那又如何?这事再不该做也已经做了。若是做好了,我等还有几分活路。若是做不好,哼,那真真是死路一条!既然这样还怕个球,博它一博多好。”
小道士摇头:“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毫毛都没伤到一根,自然可将此事放下。你那边虽然死伤了些人,但总归自己没死去。你我握手言和,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左堂主摇头:“天一子,你这算盘却打错了。某方才已说了,你若留得命在,我等定然会没命。所以,只能对不住了。”
小道士叹道:“原来如此啊。这样我也不多费口舌了。”
“只是我想,左堂主定然不会现在就让我死去。我若一死,我那剑术通神的夫人必然会千里追杀。到时在座的各位,能活着回去的怕是没几个。这样留我在此,我那夫人定是会自投罗网。左堂主,我说的对不?”
左堂主鼓掌笑道:“正是如此!”
小道士再叹:“我年纪轻轻的,当此生死关头,心里自也怀着一线的希望,望我的夫人能救我出去。你我意见既然相同,左堂主能不能叫你的手下散开点?这般团团将我围住,我却是喝不好酒,也吃不好菜。”
左堂主笑道:“这个自然。”
然后他一瞪眼,喝道:“听清楚吗?都给我散开。”
“四儿,平时里你最善埋伏,我把这的人都交给你。要求只有一个,许女侠一来,定然让她插翅难飞!”
众人应下,纷纷散开。
小道士只等没听见,也没看见。只是美美地吃肉,美美地喝酒。时不时地,还和左堂主还碰上一杯。一时之间,两人就像两位相交多年的老友,亲热得很。
吃饱喝足后,天已黑。
小道士打了个饱嗝后,满意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左堂主,多谢你盛情款待。我这就离去,你老不送。”
左堂主脸色一僵,放下手中的酒杯,冷声喝道:“天一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道士大笑,笑得就像是只,偷着了老母鸡的小狐狸:“左堂主,你再犯了一个错。”
“你似乎忘了,我,是一个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