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朱小娘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小道士不觉得好笑了。
他怜惜起这小娘子来。哎,自遇到自家婆娘后,她的境遇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也忒惨了些!
于是小道士便陪在朱小娘子身边,柔声安慰她。
见有人安慰,朱小娘子哭得更大声,逼得小道士,答应了她无数的条件。
小道士只哄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挨到了,大黑发出了一声畅快至极的马嘶声,小道士这才急急脱身。
不离开不行了,不然怕是自己的三生三世都给许下了。
不顾小黑和小红这小两口的“事后温存”,小道士狠下心肠将依依不舍的小红牵走,交到朱小娘子手上。
朱小娘子翻身上马,看着小道士,“噗嗤”一笑:“丑道士,你刚许了我多少银两?”
小道士长叹:“怕是有好几万两吧,哎,这辈子是别想还清了。”
“呵,你刚又答应了我多少件事?”
“怕是有好几十件吧,哎,这辈子是别想做完了。”
朱小娘子小手一挥,头一昂,说:“你刚刚许的,全部都不算数。哼,姑奶奶我平生最是以理服人,才不屑于用哭鼻子来要挟人。”
小道士大喜,一拱手,谢道:“小娘子果然最最讲理。”
朱小娘子嫣然一笑,一扬鞭,小红迈开大步。
小道士见了,心中忽然泛起了浓浓的不舍:哎,这小娘子虽然刁蛮任性,可相处久了却觉得她,非但不可恨,倒十分地可爱。
这天大地大的,这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与她再见。怕再见时,她已嫁人生子!
正感叹间,朱小娘子忽然转身,朗声说道:“丑道士,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告诉你,我姓朱,名雀儿。以后你可以偷偷地叫我雀儿!”
小道士大笑,挥手叫道:“雀儿,一路顺风!”
朱雀儿也笑道:“丑道士,跟你相处,雀儿很是开心。还有告诉你夫人,雀儿不恨她,但以后不想再见到她。”
“张天一,你我后会有期!”
挥了挥手,朱雀儿策马扬鞭,马蹄声得得,迅速远去。
小道士含笑摇头,一转身,却惊呼出声。许若雪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小道士莫名地觉得心里发虚,他讪讪一笑:“夫人啊,我和她没什么的,道个别而已。”
许若雪冷笑:“是啊,没什么,不过就是知道了人家女子的闺名。雀儿雀儿,啧啧,叫得好亲热哦!”
小道士苦笑:“下次不敢了。”
许若雪长叹:“夫君啊,看这朱小娘子的作派,其家世便是比起我来,怕是还要强上几分。这等人家的女子,怎么可能屈身为妾?”
“夫君,我知道你本性纯良,绝不会故意拈花惹草。可你这桃花运啊,也实在太旺了些,招惹的还尽都是些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子。”
“夫君请别忘了,还有一位柔静县主在那等着,不知该如何处置。若是招惹了两位你还嫌不够,非得再惹上第三位,说不得我许若雪只能含恨离去,由得你们三个在那撕扯!”
这话一听,小道士心中的一丝绮念立即消散无踪,他一拱手,正色说道:“必不想,也不敢!”
许若雪点了点头,转身:“希望你自有分寸。”
“我爹爹马上就来了,你准备下。”
正堂。
小道士高居主位。
当许掌门执意请他在主位上坐下时,小道士心中,惶恐若惊!
一直以来,他都没品尝过“家”的感觉。以前虽然和师父宛若亲人,但九阴山上那几个阴暗潮湿的山洞,实在与“家”相处甚远。
之后拜堂成亲,却不曾和许若雪生活过片刻,便各自分别,从那以后便一直在江湖上闯荡。四海飘泊之人,天下之大,何曾有家?
可这一刻,小道士心中有了明悟,这里,此处,便是自己的“家”。
这幢豪宅,不仅名义上归属自己,事实上,也属于自己。他和自己的妻子,就生活在这里。
此处不为家,何处再是家?
想明白了后,小道士端坐在主位上,挺直了腰。一瞬间,他便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身上的责任,也多了很多。
客位上的许掌门问:“贤婿这里还缺什么,只管说,我一应会办好。”
小道士微弯身,恭敬答道:“有劳泰山大人费心了,家里一切俱全。”
许掌门点了点头:“贤婿好不容易回家,按理说,我应在青城山上大摆宴席,为贤婿接风。只是现在风波未停,倒是不好张扬,只好委屈贤婿了。”
小道士笑道:“本就应如此。说起来,倒是小婿失礼了。小婿久居山野,向来不懂礼节。现在想来,回青城后第一要务应是提些礼物,上门拜见泰山大人和丈母大人。”
许掌门一挥手:“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贤婿有心便成了。我等都是江湖之人,对这些俗礼向来不挂在心上。若是贤婿太过于重礼,倒显得生分。”
小道士点头称是。
一家人说了些闲话,许掌门在这用过晚膳后,便即告辞。小道士恭送出门。
进房后,小道士问:“夫人,现在家中还有多少银两?这次泰山又带了几个仆人过来,吃穿用度可还够?”
许若雪笑道:“银两自是管够。想来夫君还不知道,我的嫁妆有多少?可多着嘞。”
“夫君,听了你这话,若雪心里高兴。你现在有一家之主的样子了。”
小道士赫然一笑:“夫人,你知我身世。自幼便是孤儿,从小和浪荡江湖的师父生活在一起,何曾有人教过我这些。有些考虑不周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许若雪笑道:“我岂会不知。说起来,我也是这几日,才把这当成家来的。”
小道士也笑道:“是啊,夫人,此地、此处,便是你我的家。是你许若雪的家,也是我张天一的家。”
两人相拥,一时之间,只觉得彼此的心,更近了几分。
到得晚上,小道士难得地睡不着。他推门而出,在庭院里漫步。
看着头顶的星空,小道士喃喃说道:“师父啊,你看到了没?徒儿我有了自己的家了,再也不用浪荡江湖,四海飘泊了。”
“我那生我养我,却未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父母,还请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佑我张家兴旺发达,好生开枝散叶!”
第二日,小道士和许若雪上了青城山。
姑爷上山,许掌门和许夫人自是十分高兴。
小道士送上了礼物,给许掌门的不过是柄玉如意。给许夫人和郑小娘子的,却是当初潼川府一帮衙内挑的首饰珠宝。那些衙内当时为讨他欢心,不计成本,费尽心思,送出的礼物自是不凡,喜得许夫人和郑小娘子眉开眼笑。
许夫人拉着许若雪的手,说些亲近的话。看得出对这个女儿,她是当真疼爱。可许若雪对这个后母,却是心有芥蒂,回答的客气而生分。
许若雪的幼弟名叫许天云,一直躲在母亲身后,怯怯地看着小道士,眼里满是好奇,却不敢上前答话。许掌门见了眉头一皱,轻叹了一声。
许夫人注意到了,脸上黯然,便一再请许天云过去,与姐夫见礼。许天云怯怯地走过来,紧张兮兮地道了声“姐夫好”。小道士就拉他到自己身边,讲起祭天山那古彝族祭祀毕摩的故事。他口才便给,讲得又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说的那叫一个紧张刺激。到后面,一屋子人都细心聆听。
待说到许若雪不小心中了阴气,动弹不得时,小道士自然是用了春秋笔法,一语带过,可许掌门、许夫人和郑小娘子还是听出了端倪,相视一笑。这才有些明白,为何剑术通神、心高气傲的血海飘香,会落在了不谙武功的小道士手中,从此不得翻身。
相谈甚欢。当晚两人便在山上住下。只是小道士独守了空房,许若雪陪她的刘姐姐去了,顺便再向对方请教下持家之道。
这样在家中呆了三日,每日里小道士和许若雪卿卿我我,两人柔情蜜意至极。
第四日一早,小道士起床,看着北方,怔怔出神。
许若雪便问:“夫君一大早地,再想什么?”
小道士欲言又止,强笑道:“没什么?”
“你呀!”许若雪伸出玉指,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哼,你休想瞒得住我。说,是不是想柔静县主了。”
小道士苦笑:“不是想她,只是心里实在有些担心。”
许若雪嗔道:“哼,你担心她,自去找她就是。我留得住你的人,却留不住你的心,这样有什么意思。”
小道士赶紧求饶:“夫人,瞧你说得什么话?这里可是我家,我身为一家之主,怎能轻易离家?”
许若雪似笑非笑:“这么说,夫君打算长住在家,不去找你的柔儿妹妹了?夫君,你若是这么应了,为妻可就当真了。”
啊!小道士傻眼了。
许若雪伸出柔荑,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叹道:“好吧,不逗你了。行装我已准备好了,明日你我便辞了父母,赶赴临安!”
小道士大惊更大喜:“夫人,此话当真?”
许若雪嗔道:“自然当真!我知你定然放不下你的女鬼妹妹,留你在家久了,你迟早心中必生怨恨。这样,还不如我随你同去。”
“再说,夫君这般聪明,自也不会困居家中。坐等那幕后之人,再度调动起人马,一波波接连不断地杀将过来。”
小道士拍手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所谓是也!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临安,我还必得前去一闯。”
“一切风云,既始于朝堂,那就,让它终于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