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
“快,快,前面便是鄱阳湖,到了江华岛,我等便安全了。”一个汉子大叫道。
另一人说到:“秋三爷,眼看就要到了,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秋三爷就是一个巴掌拍了过去:“我说王刀子,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懂个屁?咱们这一路行来,夜里安排一半人醒着,白天喝水得喝山里的水,这么久下来,平安是平安了,可个个也疲了。
“这累极了的时候,眼看就要安全了,自然就会松懈几分。恰恰这个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大家听好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走完这最后一段。那头独眼鲨说了,等到了江华岛后,美酒管喝个够。便是美女,大伙也有的玩啊!”
一群江湖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秋三爷见状,愁道:“这帮兔崽子都叫不动了,这下可危险了。哎,没办法,老子自己上吧!”
说着,秋三爷便叫上自己的四个徒儿,踢着他们散开,察看四周。
见状,人群中有人笑道:“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爷这二十几天里,被他给害得,就没睡过一个舒坦觉。哼,亏他还是大名鼎鼎的断山熊。爷看啊,以后改称断山兔得了。”
他这一说,便有几人低低笑了。秋三爷大怒,喝道:“是哪位兔崽子,在背后搬弄老子的是非?”
他骂道:“你们懂个屁!谢一飞那王八蛋,初来江州时还算恭敬,刻意跟老子结交。老子很了解那王八蛋的性情,实在是即胆大心细又心狠手辣。我等这五十多号人,一举一动必在他耳目之下。以那王八蛋的性格,定会在半路劫杀,吃掉我们这几十号人。他绝不可能让我们轻轻松松地赶到江华岛。”
话音刚落,左前方忽地响起一声惨叫。
秋三爷大喜,喜得差点跳了起来,他叫道:“听听,是老子的三徒。叫得这么惨,他定是遇上了敌人,被一击毙了命。老子说了,这里必……”
说到这,他忽然明白过来,惨嚎一声:“小三啊!”
然后一声怒吼,秋三爷提刀杀去。
这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一众江湖人。大伙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主,立时呼啦一下聚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
秋三爷身子刚扑到林边,林子里蓦地射出十几枚暗器。秋三爷一声大吼,手中刀舞如风,将那些暗器尽皆挡住。
他正要欺身上前,又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带着呼啸砸来。秋三爷恶狠狠地一刀劈出,刀劈到一半时,却猛地一收。因为那飞来的,正是他三徒弟的脑袋。
秋三爷左手前探,正要将那脑袋接住,蓦地心中大凛。他狂吼一声,身子竭力一避。
可终究不能完全避过,一枚燕尾镖刺入他左肩,其深入柄。
秋三爷痛叫一声,拨出燕尾镖,丢到地上。他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留下吧!”林子里一人冷喝道,然后足足几十个人齐齐扑来,竟个个都是好手。
人群中抢出十几人,险险将秋三爷救了回去。那王刀子急急扶住秋三爷,问:“老爷子,怎么样?”
秋三爷咬牙说道:“没伤到要害,镖上也没毒,没事。只是老子的徒儿……”
他看了看,四个人前去探路,就这一个照面间,已死了一人,伤了一人,一时心中大痛。
此时四方呼哨声响,不一会儿狂龙帮的人齐齐围了上来。来的都是帮中高手,任是挑谁,都能在外叫得响名号。
秋三爷等人见了,心情沉重,手心直冒发汗。
哈哈一声笑,狂龙帮中出来两人。
秋三爷喝道:“方老三,杜老四,你等想要怎样?”
方堂主大笑道:“也不想怎样,只是想请各位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
秋三爷冷笑道:“我等若是不答应了。”
杜堂主一扬手中的鬼头大刀,沉声说道:“不答应,就全死在这。”
秋三爷冷哼一声:“我等这么多人,想吃下来,怕你狂龙帮也要磕掉一颗牙齿。”
方堂主淡淡笑道:“那又怎样?若是等你们上了江华岛,到时再要杀死你们,那少的,可就不止一颗牙齿。”
他手中判官笔向前一指:“你等与我狂龙帮都无深仇大恨,来趟这塘浑水,不过是激于江湖公道。这江湖公道嘛,大家平时玩玩可以。可要是这塘浑水能淹得死人,那还玩个屁。”
“既然都无深仇大恨,那我狂龙帮就给大家一个机会,最后的一个机会。谁若是想活命,请放下手中兵器,就此离开,我狂龙帮绝不为难!不然,呵呵,那就给我将命留在这!”
他这般一怒喝,人群中立时一阵骚动,有一多半的人心中大动,眼神闪烁。
方堂主手一指:“王刀子,前几年老子和你喝过两场花酒,念在这点交情份上,你过来,老子不为难你。”
王刀子一咬牙,正要过去,秋三爷一把抓住他。
秋三爷摇了摇头,提声喝道:“别信他们的鬼话!力分则散,力聚则凝,这道理傻子都明白。他这番话不过是想让我们去了死战之心,免得让他们伤亡太大。”
“各位都和狂龙帮没有深仇大恨吗?这是屁话!就拿老子来说,老子可是江南大侠的结拜兄弟。狂龙帮害死了我大哥,老子便和狂龙帮势不两立。扪心自问,你们若不是有仇,会来蹚这塘浑水?”
“他狂龙帮若是肯放过我等,又哪会在前面设下埋伏?都设了埋伏了,那定是要打一个出其不意,来一个一网打尽。现在他这么说,能安什么好心?”
“老子敢用自己的脑袋发誓,谁要是丢了兵器,谁第一个就死。各位,此地离鄱阳湖已不远,只有我们聚在一起,拼死抵挡,才能挣得一些生机,等到天鲨帮的救兵。”
“想死的,就投降;想活的,拼啊!”
众人恍然大悟,当下再不犹豫,提起兵器,围成一团。
方堂主还待再劝,杜堂主叫道:“还说个屁!那老头子说的没错,此地离鄱阳湖太近,迟则生变。弟兄们,杀啊!”
厮杀,开始!
生死当前,秋三爷这方放手一博,人人拼命之下,竟丝毫不落下风。
方堂主皱眉,一挥手,领着最后压阵的十几人,和杜堂主杀了过去。
这帮生力军一加入,秋三爷这方死伤立时加重。不一会儿,阵脚已是不稳。
方堂主大喝:“命只有一条,留着是自己的,丢了就是别人的。大势已定,你等还不快跑,真的要死在此地,将老婆孩子拱手让给别的男人?”
这话一说,有几个汉子立即闷着头往外便跑。方堂主一声呼哨,狂龙帮让开了一条路。那几人大喜,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去。
见有人成功逃离,秋三爷这边立时崩溃,人人四散奔逃。秋三爷急叫“回来,回来”,却没人听。
可这一次,狂龙帮再没让开。这些人才跑出几步,便纷纷陷身重围,不过十几个呼吸间,就已死去五六人。
众人这才大悔,想杀回去聚成一团,已没了机会。
秋三爷跺脚长叹:“来时个个都说得豪气冲天,可一见生死,却都成了这般熊样。”
方堂主大笑:“若不是你这老头多事,我等早就得了手。老头,去死吧你!”
他正得意时,变故忽生!
狂龙帮身后,忽然有无数暗器射出。这下措手不及,狂龙帮立时死伤一片。
方堂主大惊:“什么人?”
一声轻笑,“要你命的人!”
轻声笑未落,“铮”地一声剑鸣,一剑破空,斩来!
这一剑,不是刺,不是挑,不是劈,而是斩!这一斩,那剑便似成了斧,一柄撼山斧!
这一斧劈下,狂龙帮中武功排名前三的杜堂主,便被,生生斩成两半!
从头至尾,左右分开!
好个霸道的一斩,好个血腥的一斩!
这一斩后,场中忽地一静。
方堂主,愣住了;杜春水,愣住了;秋三爷,愣住了。
唯一神色如常的人,只有许若雪。
她淡淡地说道:“怎地这般没用?”
这声说完,她眼前的尸首,左右分开。
一时,鲜血凄迷!
狂龙帮中有人发了一声喊,于是,之前还气势如虹的帮众,瞬间土崩瓦解!
秋三爷和杜春水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立即前后包围。
许若雪一声冷哼,手持血海剑,杀入重围中,一时锐不可挡。有刀来架,刀折;有剑来架,剑断;有手来架,手落!
不过盏茶功夫,狂帮帮帮众几死伤殆尽,逃生者,不过区区四五人。
方堂主侥幸逃得一命,在投入林中前,他转身,大声喊道:“尊驾何人?”
许若雪收剑,朗声回道:“我,血海飘香许若雪是也!转告谢一笑,数日后,我必用手中血海剑,斩了他的蛇头。”
方堂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道:“惹上你这个煞星,我狂龙帮命中当绝啊!”
再不敢停留,方堂主消失不见。
杀声告歇,林子已是犹如地狱。
看着遍地的尸首,听着满耳的惨叫,许若雪一声长叹。
虽是赢了,可许若雪心中殊无半点喜悦。
血零落如雨,命飘零如叶,这般杀来杀去,有意思吗?没意思。
血雨中,这绝色佳人,落寞地站在修罗场中,轻弹手中长剑,漫声吟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不胜人生一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