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雪呆了一呆,猛地醒悟过来。她风一样地冲出客栈,骑上大黑马,扬鞭疾奔。
看到这凶女人竟然急得在长街上纵马,许勾子心中也发虚,他对店小二说道:“去,请我姐夫过来。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足足一个时辰,许若雪才无功而返。她脸上寒霜密布,身上杀气盈天!
她才一踏进有云客栈的大门,所有的喧嚣声就戛然而止。然后十几个呼吸间,大堂里,空无一人!
看着店小二,许若雪嘴里吐出一个字:“说!”
店小二“啪”地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女侠,不关我的事!你夫君给了掌柜的五两银子,掌柜的贪他银子,就任他走了。小的想留住你夫君,掌柜的不让,小的没办法啊。求女侠开恩,饶过小的。”
许若雪闭上眼,说道:“滚!”
店小二磕了一个头,屁滚尿流的走开。
许若雪的手,缓缓提起血海剑:“我给过你十两纹银,我一再叮嘱过,若我夫君来取马,务必要留住他。”
“我辛辛苦苦寻他两个月,好不容易得知他下落,竟被你害得,生生错过!”
“这天大地大,我上哪儿再去寻我夫君?”
“你真该死!”
“该死!“
许勾子吓得全身直哆嗦,他犹自强辩道:“房费和草料费都涨了,十五天十五两银子不够,要,要十六两银子。我又不欠你银子,干嘛要帮你留住夫君,你谁啊你!”
他还待再说,他身边一位身着公服的精瘦汉子怒喝道:“蠢猪,闭嘴!”
那汉子一抱拳,说道:“在下巫山县李捕头,这事是我妻弟不对。十五两银子某双倍奉还,只求女侠给个面子。”
许若雪自然不会给面子。
她睁开了眼。手,在剑鞘上,一按。
这一按,“嘭”一声,她披着的斗篷,无风,猛然张开。
这一按,“铮”一声,血海剑,自动,出鞘!
右手按住剑柄,许若雪,缓缓拔剑。
然后,她向前,一迈步。
李捕头双眼蓦地大睁,额头大汗淋漓!
她向前,再一步。
李捕头二话不说,转身,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一步一步,许若雪站在许勾子面前。
许勾子浑身像筛子似地抖得厉害,他哭道:“别,别伤我,我姐夫是巫山县的李捕头。你,你放过我,十五两银子我还你,都还你。”
看那长剑搭在了自己肩上,许勾子嘶声叫道:“你那么凶,看不住自己的夫君,让他跑了,关我什么事!你不能伤我。”
这话一说,许若雪浑身就是一颤,她伸手往许勾子身上一点,就那么直接,收剑归鞘,转身离去。
许勾子一阵发呆:这事,就这么完了?我去,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声势搞得那么大,倒吓出了我一声冷汗。
惊吓过后,许勾子美滋滋地拿出那十五两银子,赏玩了起来。
正得意时,许勾子忽觉眼前一暗,是李捕头回来了。
李捕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皱眉说道:“不对!你竟然完好无损,这不可能。那女人对你做过什么?你速速说来。”
恨他临阵脱逃,许勾子冷哼一声,理都不理。
李捕头怒道:“你还这般不懂事!”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那女人身上杀气之浓,如有实质。我这个捕头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我清楚,再挡在她面前,我必死无疑!”
“连我她都敢杀,你算什么东西?她会饶过你?”
李捕头这么一说,许勾子说道:“她没做什么?就是在我身上点了一下。”
“点了一下,点了一下。”李捕头皱眉苦累,猛地双目一凝:“她点在哪?”
“在这!”
衣服解开,许勾子的胸前毫无异样。可李捕头却细细地看了好久,最后吐出四个字:“哎,膻中穴!”
许勾子莫名其妙:“又不红不痛,不痒不肿,能有什么关系?”
李捕头没回答他,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
“我和你姐成亲多年,对她,我一直心存感激,十分敬重!”
“当年她年轻美丽、温柔贤良,在全巫山县都小有名气。可她最后竟选择了,我这么个世代操持贱业的人!”
“就为了这份厚爱,这些年来,我办差时但有十分的力,拼了命都要使出十二分的劲,这样才终于熬出头,做了巫山县的捕头。”
“我在外忙碌,你姐就在家里操劳。家里里里外外,她是打理得整整齐齐。两子一女,那是照顾得妥妥当当。任谁见了,都绝挑不出二话,只会说我老李家祖上积福,才娶得了一个这样的好媳妇!”
“对你姐,我是打心眼里敬她、爱她。她的确好的让我无话可说。只有一点,只有一点。”
说到这,李捕头声音渐转严厉:
“只有一点,她对你这个弟弟,实在是太好,实在是太宠。”
“你们许家人丁单薄,她是长姐,自然有责任照顾你这唯一的弟弟。但是,宠爱太过就是害啊!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自家的儿子犯了错,她也狠得下心来教训。可怎么对你这个弟弟,她就是宠到没边?你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你求什么,她便应什么。从来不分对错,从来没有二话!”
“全巫山县都知道,你许勾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她觉得你是个好人,顶多就是年幼无知。”
“呵呵,年幼无知!”
“你贪图便宜,上了人家的恶当,把许家的老底全部败光,将自己的爹爹气得卧床不起,那是年幼无知!”
“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搭尽了人情给你找事做,每样事你做不了几天就会丢掉,只会一味地找她伸手要钱,那也是年幼无知!”
“我费尽了心思帮你娶了个婆娘,你小气刻薄,心狠手辣。对你婆娘三天一顿打,将肚里怀着身孕的她给逼得活活地跳了井,那还是年幼无知!”
“有时我真想扒开她的脑壳子看下,在她心里,你到底要折腾到哪一步,才不算是年幼无知?你的爹娘死了不算,你的婆娘死了不算,难道非得要我死了,我的儿女死了,她才不会说出这四个字,年幼无知!”
听李捕头说到这,许勾子终于有些惭愧:“姐夫,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李捕头冷笑:“这话,还是留着对你姐说吧!”
“为了让年幼无知的你早日成家立业,你那个好姐姐,竟然瞒着我,帮你买了这座客栈。呵呵,上千两的纹银啊!这么大的一笔钱,她竟然都不跟我说一声。我把所有的家当都交给了她,就这一下,就这一下,全没了。”
“呵呵,可笑这十几年来,我辛辛苦苦,她省吃俭用。可谁知省来省去,辛苦来辛苦去,你流几滴泪,最后,竟然全都成了你的!”
“为这事,生平第一次,我狠狠地骂了她。不但骂了她,我还打了她。我气得,杀了她的心都有。”
“我提着她的脖子,用最大的声音告诉她,她这不是在爱你,她是在害你。不但是在害你,还是在害我,在害她,在害所有的人!”
“你许勾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个老鼠从身边过,都要勾下几根老鼠毛的死东西。你贪便宜也就罢了,问题是,只要有便宜可贪,不管惹不惹得起,你都敢冲上去咬上一口。先咬了再说,别的你不管不顾,反正会有我这个姐夫帮你擦屁股。你是真心把我这个巫山县的捕头,当成了大宋的皇帝!就你这样的性格,早晚必定会惹出大祸!到那时,你自己死了都算轻,怕到时,我全家都得给你陪葬!”
“这几年,我一直在担心你会闯下无法收拾的大祸。现在,天可怜见,在你把我全家害死之前,你终于成功地害死了自己!”
说到这,李捕头看着许勾子,眼里有几分同情,有几分嘲讽,更有几分,如释重负!
许勾子傻傻地看着他,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他跳了起来,大叫道:“不可能,不过是十五两银子,她,她犯得着要我的命?”
李捕头冷笑:“是银子的事吗?你还不明白,我当时避开,是为了保自己的命,更是为了保你的命。由着她出这口气,顶多只会断你一只手脚。可你当时做了什么?你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会激得她下此杀手!”
“不,不会的。那女人只是用点了一下。怎么可能这样?”许勾子失魂落魄。
“江湖手段,功力浅的,要重重一击;功力深的,只需轻轻一点。外表看着是没什么,但内里,伤其肺腑!”
“那,那会怎样?”
“短则数天,迟则数月,必死无疑!”
许勾子一听软瘫在地上,哭道:“姐夫,救我!”
“无药可救!”
“那你带人抓了她,把她关进死牢。她若能救我,就放了她。她若杀了我,就折磨死她!”
李捕头俯下身看着他,眼里的同情彻底消失,只剩下浓浓的嘲讽:“她杀了你,证据嘞,你能拿得出证据吗?”
“别说她使得是暗劲,呵呵,就算她刚刚一剑杀了你,全川蜀也没几人敢抓她!”
“就在一年前,你知道她惹了多大的祸事吗?死了整整三百多人,伤了六百多人。就那样,她还活得好好的。”
“这样的杀星,谁见了谁都得躲。而你,还敢狠狠地得罪她。许勾子,你这勾子使得真真出神入化,活活勾去了自己的小命!”
许勾子彻底奔溃,大哭着叫道:“姐夫,你一定要救我,你一定要杀了她,看在我姐的面子上,看我姐的面子啊!”
李捕头直起身,冷冷地说道:“如果你姐为了她这个好弟弟,非得要我赔上身家性命,那我唯一能做得事就是,休了她!”
“若是她脑袋终于开了窍,我自会为你安排一个生过娃的妇人,趁你还能活几天,看能不能为你们许家留下一点血脉。”
说完,李捕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许勾子软瘫在地上,哭得涕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