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着自己的夫君,发出声绝不敢称雄壮的呐喊。当看到自己的夫君,那绝不敢称雄伟的身子,高高跃起,迎上那小山似的蛇头时,许若雪的心跳,骤然停滞!
她失声惊呼“夫君”,然后就那么不敢置信地看着,甚至都没做出任何其它反应!
幸好夫君的那声大喝,还是传入了她耳中:“那块怪石,像木头的,碎了它,碎了它!”
生死之际,许若雪甚至来不及去想,夫君说的那块像木头的怪石是什么,在哪里?似乎心有灵犀,她只是用尽全力掷出了,手中的血海剑!
血海剑从没有一刻,想此刻这般飞得那么快。
可再快,能救回夫君的命吗?许若雪不知道。
阴气,刺骨!
纵是运转了全身的内力,此刻小道士觉得自己,全身冰凉而发麻。
可纵是如此,铜钱剑依旧发着白光,向猛然张开了的血盆大口,狠狠刺去。
用尽一切、不顾一切地刺去!
自己现在,就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吧。小道士想着。
当生死将分时,他的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悔意。为了那些爱自己、自己爱的人!
可剑出,已无回!
小道士闭上眼。
剑落!
剑落空!
剑落了空!
剑竟落了空!
小道士猛然睁大眼,他看到,自己面前那分明就是实质的蛇头,在迅速地崩溃!
这是?他抬头,头顶上木屑飞扬,那块像石头的木头,已被彻底粉碎!
它原本所在的位置,插着一柄剑,血海剑!
好样的啊,张天一,你赌对了。
好样的啊,夫人,你太厉害了!
身子落地,小道士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可随之,他倒入了一个温柔而温暖的怀中。
小道士笑了:“夫人,你真棒。”
许若雪哭了:“夫君,你真坏。”
在那一瞬间,那条巨蛇化成了一具石雕,它凝在空中不动,漆黑如墨的身子却迅速布满了裂缝。然后无数黑色的石块,纷纷扬扬掉落!掉到地上后,化成了无尽的黑气,迅速消散在天地间。
这情形,虽然无声,却十分震撼!
不过十几个呼吸间,那蛇头不见了。再不过十几个呼吸间,那蛇身便不见了。最后,这条巨蛇,整个地消失不见!
我去,堂堂邪神,白衣大仙,就这般没了?
不,没有彻底消失,在漫天的黑气中,分明还有个淡淡的鬼影。那鬼影不过如婴儿大小,呆呆地立在空中不动。
这是什么?
小道士还没反应过来,那鬼影蓦地发出了一声婴儿般的啼哭,身子一闪,往大仙洞中逃去。
哪里逃?
小道士正要仗剑杀去,手一紧,却被许若雪拉住。他讶然回头,耳朵再被许若雪拧住。
小道士大疼,啊啊叫着:“夫人,夫人,轻点,轻点,断了,真断了。”
许若雪泪如雨下:“死道士,你个死没良心的,你是不是想死啊!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去陪你那老哥啊!”
小道士苦着脸:“一时冲动,夫人,为夫只是一时冲动,下次再不会了。”
许若雪怒道:“好个一时冲动。我告诉你,死道士,你今天要是死了,明天本女侠就找个男人嫁了,后天就跟别的男人洞房花烛,再大后天就叫皮儿喊别人做爹爹。”
我去啊,这个,不带这样吧,太狠了,忒狠了。小道士很想哭。
许若雪怒道:“觉得头上绿了是不?很伤心很心酸是不?那你就给本女侠好好活着。”
“我告诉你死道士,本女侠就算嫁了人,生了娃,可天底下抢着争着,要娶本女侠的男人还多的是。本女侠才不会为你守什么节,就是要给你戴上比山还高的绿帽子,把你气得死了又活过来,活过来后还得气死去。”
“你信不信啊,死道士。”
小道士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
许若雪更怒了,手上猛一用力:“你个死道士,你还真信啊!你真当本女侠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本女侠是那样的人吗?你是要本女侠做那样的人吗?”
小道士哭了:“我说姑奶奶,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许若雪哭得更厉害:“我不想怎么样,你吓死我了,我就得气死你。”
哎!小道士一把将许若雪给搂入怀中:“抱歉,夫人。”
埋在小道士怀中,许若雪大哭了一场。哭完后,擦干眼泪,说:“好了,夫君,我没事了,你去吧。”
小道士大吃一惊:“夫人,你,你还准我进去?”
许若雪说道:“我是江湖儿女,我明白男人之间的情义。你若是不去,亲手为你老哥报仇,今生今世,你都不会开心的。”
“夫君,我只是想请你小心一些,你要知道,你的夫人就在这等你,你的孩儿还在青城那等你。”
“嗯。”小道士点点头,在许若雪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进了大仙洞。
大仙洞中阴冷依旧,黑暗依旧,潮湿依旧。
走了不知多远,小道士身子一僵,手中的铜钱剑掉在了地上。
他缓缓地走过去。
他的泪,疯狂涌出。
醉道人单膝跪在地上,一手还持弓,一手还捏着支符箭,但却已,气息全无!
他整个人,已化成了一具雕像,一具石粉凝成的雕像!
小道士流着泪,小心翼翼地从醉道人腰间摘下酒葫芦。纵是他的动作已极是小心,可醉道人身上还是有粉簌簌掉落。
拧开酒塞子,小道士流着泪,笑道:“来,老哥,兄弟请你喝酒。”
酒,小心地从醉道人怒张着的嘴里,缓缓流入。
“老哥,你是醉道人啊,生前你最痴于酒,死了怎能没有酒?兄弟先给你喝这一些,等以后每逢你的忌日,兄弟定会好好地给你倒上几坛子美酒,让你便是做鬼,也做个醉死鬼。”
从怀中取出背嵬军的腰牌,小道士放在醉道人胸口。
灌了一口酒,小道士用嘶哑的声音,唱起了《招魂》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麋散而不可止些。
归来归来!恐自遗贼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
唱完了,小道士哽咽着说道:“老哥,你的魂定会有灵,请你进了这腰牌。你就看着,兄弟我为你报仇雪恨后,再带你去那北方,你我二人,一人一鬼,一起杀金狗!”
“老哥,你,请安息!”
将腰牌贴身收好,小道士整了整衣物,长拜于地。
起身后,小道士手持铜钱剑,向大仙洞深处走去。
老哥,且看兄弟我,为你报仇!
来到之前的地方,小道士捡起地上的灵宵神符,收拾好。
再走了不知有多远,小道士忽然停住脚步。
将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他冷声喝道:“出来吧!”
黑暗中走出两人。
当先一人看其形貌,正是白衣教的教主,神使巩德正!
巩德正怒视着小道士,眼中有刻骨的怨毒:“你是何人,敢坏我白衣仙教的大事。”
小道士冷冷说道:“我是要你命的人。别说废话了,受死吧!”
巩德正怒道:“是极。你我之间就是你死我活,说那些废话做什么?”
“能在白衣大仙手下逃得一命,你道术的确精深。只可惜,我身后的这位是绍兴府的第一高手,开山掌王无敌!”
“你道术再是了得又如何?敢孤身一人来此,你真真是,愚不可及!”
小道士嘴上挂上了浓浓的嘲讽:“是吗?那就请出手吧!”
巩德正让开身子,他身后一人向前一个跨步,如飞鸟般扑来,速度极快。人还在空中,他举掌。
然后,他如石头般坠落。
很干脆、很利落地,他摔在地上,身子抽动了两下,就此死去。
巩德正震惊地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小道士冷笑道:“江湖高手又怎样?在阴神面前,不过不堪一击。”
巩德正呆呆地看着他:“阴,阴神!”
他大叫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篆,就要丢去。可忽然之间,他的双手、双脚上,各出现了一个血洞。
手中的符篆飘落,巩德正如软泥般,瘫倒在地上。
小道士对身边的柳清妍说道:“谢了,清妍。”
柳清妍轻叹了一声:“抱歉,我没能保住醉道人的命。”
小道士摇头:“你我已尽力了。”
他看向巩德正,眼中闪过深切的恨意:“都是你们,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挑动天下动荡。你们,个个都该死!”
巩德正的眼中,终于闪过了深切的恐惧,他嘶声叫道:“饶命!我巩家这些年来积聚了无数的钱财,只要你放过我,所有的钱财我都给你,全部给你。”
小道士叹道:“再多的钱财,能买回我老哥的命吗?”
再不理会在地上挣扎着的巩德正,小道士拾起火把,向大仙洞深处走去。
才走几步,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洞穴中,有一祭坛。祭坛上,高立着白衣大仙的神像。而神像上,正挂着一团鬼影。
剑指那团鬼影,小道士厉声说道:“没了这近百年来积聚的香火,你不过是区区一厉鬼,又算得了什么?”
“来吧,让我,为我老哥报仇!”